第922節

「嗯，好好休息。今晚我會守著，不會有人再來傷害你的。」柳如玉溫柔地安撫著念恩，她對念恩的溫柔和慈愛，都超出了她自己的想像，當初救念恩的時候，其實並沒有想過要和念恩有多少交集，不過是想報恩而已。
但是也正是和念恩相處久了，漸漸地好像被念恩的善意和開朗渲染了一樣，喚醒了她內心深處殘存著的那一絲良心，這麼多年她在自己的幻境裡將自己困住，一面是為了找出那個身上帶著祖巫的魂魄，一面也是為了懲罰自己，在殺了那麼多人之前，她也是溫柔而善良的一個女人。
歐陽子一邊烤著火，一邊扯了一塊晚上剩下的豬肉啃了起來，滿嘴是油地說：「我看我們就休息一晚，明天打道回府，與其闖鍾山，不如先離開這裡，想辦法直接誅殺燭龍就好了。」
歐陽子的提議。讓柳如玉和鳳一都有些驚訝，對視一眼以後，他們的視線很快落在了祁赫身上，那個一直都坐在念恩身邊的男人，之前歐陽子就已經提過要回去了，但是他拒絕了，現在歐陽子再一次地提起，他會怎麼回答？
「不能回去。」祁赫的手漸漸握緊，他微微低著頭，誰也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語氣中的乾脆和堅定，還是一如既往。
「還不行？」歐陽子一聽也急了：「你也看到了今晚是個什麼情況，鬼知道後面還有什麼玩意在等著我們，鍾山根本就去不了，已經被陣法包圍了。直接闖的話，有去無回怎麼辦？」
歐陽子還記得那巨大的深坑，那麼大的一座山，就這麼陷入了那深坑裡，彷彿被吞噬了一樣。就只能看到一角，那些黑色的圖騰詭異得很，連他都一時看不出是什麼玩意，如果是白先秀創的陣法，那麼他看不出來也正常。白先秀那個女人活著的時候就不正常，否則含血玉也不會出現了。
祁赫的睫毛微微一顫，眼眸隨即抬起來，看著歐陽子，這個救了他而且給了他三年多吃穿住行的師父。眼底有一絲愧疚掠過，但是隨即消失，他蒼白而冷峻的臉，在歐陽子看來永遠都像第一次遇見的時候那樣，充滿了莫名的倔強。哪怕都倒在大雨中快死了，可是臉上的倔強卻從來不會消失。
「你們先回去就行，我會去找到萬靈泥，我會復活狼族。」祁赫的語氣意外的風輕雲淡，他已經做好了和燭龍同歸於盡的準備，如果失敗了，那就葬在那鍾山之上，死了也對得起玄青他們。
「你這個孽徒！」歐陽子氣得手裡的豬肉一扔，差點砸在了鳳一的身上，鳳一閃開躲過。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堆師徒的矛盾。
「你別著急，祁赫有祁赫的打算，你聽他說完啊！」恩熙打斷了歐陽子的話，歐陽子對祁赫的態度讓她覺得不舒服，但是礙於其他人都在，她也不好直接朝著歐陽子發脾氣，只能忍著點，語氣還算平和。
歐陽子氣得很，他是為了大家好才提出這樣的建議，結果祁赫卻一心想要去找死，簡直就是不識好人心，好心當做驢肝肺！
「歐陽大叔，你先消消氣，這件事畢竟我們已經努力了這麼久了，一下子改變計劃，祁赫也不可能那麼能接受，這件事關乎到了整個狼族的仇恨，你理解一下他。」念恩也出聲了，她偷偷看了一眼祁赫，祁赫的側臉線條十分的僵硬，但是依舊精緻而完美，眼睛盯著歐陽子，沒有半分讓步的意思。
念恩是唯一一個去過狼穴的人，那時候她覺得那個地方可真是陰冷又恐怖，可是她也可以感覺出地狼一族的團結。那種氣氛記憶尤深。
從小就被狼族撫養長大的祁赫，心裡一定也有著那樣的堅忍和倔強。
「還怎麼理解？難道叫所有人陪著他去送死媽？」歐陽子有些口不擇言地說道：「狼族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不可挽回，只能再想其他辦法，但是我們可都是活生生的人。總不能也去送死。」
今晚的歐陽子好像特別激動，難道是被剛才那個影子打了一頓，對於死亡的恐懼越來越強了？念恩聽著那些話，雖然語氣不嚴重，但是內容卻都是在指責祁赫。這還是第一次歐陽子這麼生氣地指責祁赫的不對。
「所以你們可以先回去，幫到這裡就好。」祁赫卻沒有一點動搖，這在念恩的意料之中，要是祁赫那麼容易動搖就不是祁赫了。
三年了，等了三年。到處打聽萬靈泥，一直都在想著要怎麼報仇，如今他們走到了計劃的最後一步，卻忽然要他住手，再想其他辦法，那麼又是一想就三年嗎？祁赫沒有耐心再等三年，不管這一次是對是錯，他都要去試試，哪怕赴湯蹈火。
「你！你真是氣死我了！」歐陽子被祁赫的話氣了個半死，一下子話都說不出來。氣氛一陣古怪的沉默，好一會兒他才話鋒一轉，又問念恩：「念恩，你們也堅持要上去？鍾山上到底有沒有萬靈泥，並不能確定。只能說是有可能，那本書鬼知道真假，而且鍾山已經快覆滅了，你們去也只是送死，還不如想想其他辦法，辦法總是有的。」
「我--」念恩有些進退為難，她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她一直都是堅信這鍾山就是萬靈泥所在的地方，完全沒有想過這些問題啊，她又看了一眼祁赫，恰巧也側頭，那雙如冰雪一樣透徹而冰冷的眼眸，看著她，毫無任何情緒。
「我也不知道，如果祁赫要去。我就跟著去。」念恩一狠心，收回視線下定決心說道。
祁赫的眼眸閃了閃，他沒想到念恩會這樣回答，他並不想讓念恩一起去，因為那裡很危險，不用歐陽子說他都看得出來，但是為什麼，她的回答有一種追隨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的視線熱了幾分。
聽到念恩的話，歐陽子差點沒吐血，這意思是他非但沒有說服祁赫，連念恩都要一頭熱地跟著這個小子去送死了？
「我隨你們，你們要一起去送死就去吧。」歐陽子有些惱羞成怒似的說道，他拿起一根柴往火裡扔去，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眼底的那一絲陰霾正在蔓延，他又撿起一根柴，狠狠地掰成了好幾段才往火裡扔，像是發洩怒火一樣。
167.為了他你連命都不要了
這一夜，沒人睡得好，那個黑影子的出現，讓所有人的情緒都緊繃了起來，念恩睡了醒醒了睡，每次都能看到祁赫還睜著眼睛在看著火堆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心裡一定很難過吧，歐陽子的話確實有點難聽，念恩心裡很心疼祁赫，祁赫不過是想報仇而已。而且他不是那種想要拖累大家的人，否則也不會執意一個人去鍾山了，她看著祁赫的身影坐在那兒，心裡一陣苦澀。
第二天天一亮，第一個起來的是柳如玉，她將已經凍僵的豬肉重新架鍋熬熱，然後喊到家起來吃一點，經過昨晚的事情，大家情緒都不高，要是沒人起來做點吃的。估計都要就這樣僵持著一天了。
但是鳳一卻吃不下，他看著念恩吃完了東西之後，起身對念恩說道：「走得動嗎？走得動的話跟我出去一趟，我有點事跟你說。」
經過了一晚上的休息，加上祁赫的藥很不錯，念恩的傷口要好了很多，鞋子也找了回來，就在門檻那兒蹬掉的，她用手輕輕地摸了一下傷口，好像不疼，於是穿上了鞋子：「能走。」
鳳一看了一眼祁赫，祁赫在喝湯，好像歐陽子的話對他來說一點都沒影響，這個人到底是冷淡還是缺心眼，或者根本沒把歐陽子當一回事？
念恩慢吞吞地走了出去，祁赫這才抬頭，看著念恩的背影眼底有一絲微妙的情緒隱藏了起來，恩熙一直都注意著祁赫對念恩的態度，顯然，祁赫此時的神情一點都不是她想看到的，她咳嗽了兩聲，然後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今天好像又冷了一點，祁赫，你冷嗎？」
「不冷。」祁赫收回視線，語氣還算溫和，沒有之前那麼的了冷漠，恩熙心裡有點高興，不管怎麼樣，只要祁赫對她能稍微好一點，她都挺開心了，她往祁赫身邊靠了靠，然後說道：「不冷就好，冷的話我們把火生大一點。」
祁赫的嘴角竟然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他對恩熙說道：「你的傷還沒有好完全，吃點東西吧。不要只顧著說話。」
這長長的一段話，不止是讓恩熙沒反應過來，連歐陽子和柳如玉都忍不住投來了視線，是見鬼了嗎？祁赫會對恩熙這麼的溫柔？連恩熙剛失憶的那兩個月，在那個小村子裡，祁赫都沒有一口氣對恩熙說過這麼長的話，而且還語帶溫柔，關心極了的樣子。
「好！」恩熙反應過來之後，心裡欣喜了起來。
而在門外，鳳一正看著下個不停的雪花。神情凝重，他很少會在念恩的面前表現出這個樣子，念恩直覺有點不好，她走了過去，站在鳳一的身邊。還沒說話就被鳳一握住了手，她的心裡一驚，趕緊想抽回來，鳳一的眼眸暗了暗，隨即笑道：「外面這麼冷。你不怕你這體質活活凍死？」
說著，念恩就感覺一股充沛的靈力從她的手中傳進了身體裡，嚴寒的感覺漸漸的要減輕了很多，她感覺凍僵的身子終於有了一絲知覺，她有點責怪自己怎麼這麼敏感。似乎老是把鳳一想歪了。
「那個，你找我是有什麼事情要說？」念恩扭頭好奇地看著鳳一。
「你真的要跟他去鍾山？」鳳一開口問道，說著側頭看著念恩，視線和念恩相接，眼裡滿是質問。
這個問題一問。就已經暴露了鳳一的反對，語氣很僵硬，帶著強烈的不滿，眼睛盯著念恩一動不動，在等著念恩的回答。念恩的眼珠子轉了轉，然後收回視線，低聲應道：「對。」
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就不會反悔，她也不能看著祁赫一個人去那裡冒險。起碼她還可以陪著他。
鳳一的眼眸更加灰暗了，連生死都不顧了嗎？他袖口中的手悄然握緊，隨即又緩緩鬆開，那種嫉妒和酸楚的感覺，被他生生地壓了下去。
「如果我反對你去呢？」鳳一沉默了片刻，還是開口了，視線依舊落在念恩的身上，眼底隱約有一絲期待，也許，她會改變心意呢？
反對……念恩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就知道鳳一這麼嚴肅地叫她出來是沒什麼好事的，她看著漫天白雪故意裝作沒聽見，悄悄地想把手從鳳一的手裡抽出來，但是鳳一卻沒給她這個機會，用力握緊了一些。她根本掙脫不開。
「你想過沒有，一旦出了事情，你就出不來了。」鳳一知道那裡有多危險，否則不會連他和柳如玉都如此謹慎，再三考慮都不敢貿然去探個究竟。
「我知道，我已經做好了準備了。」念恩的回答卻依舊堅定，她當然知道那裡可能有去無回，她也希望能找到其他辦法，不然她昨天那麼死命地將祁赫弄回來幹什麼，就是希望能再柳如玉商量商量。如果有其他行得通的辦法就不要去冒險了。
可是現在看來，這樣的希望很小，念恩自己只要復活女媧就好，實在暫時找不到萬靈泥，她也還可以等。女媧並沒有給她一個固定的期限，可是祁赫背負著的是仇恨，每過一天他都十分煎熬，如今近在眼前的機會，他不去嘗試一番怎麼可能？
「我不允許你去。」鳳一也終於有點惱火了，他把念恩看得那麼重要，念恩卻為了祁赫好像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命似的，他想想都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