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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節


「既然是衝我來的,那就讓他來吧,這些年我也受夠了,身為一個警察,自己卻背著人命……時時刻刻受到良心的譴責!」他越說越激動,不過也許我這個人對很多事都比較漠然,我根本沒有仔細聽他說的話,我心裡一直想著周圍的危險,要知道,那個無臉男人很可能就在這附近的某處窺視著。
我趕緊撥通了110,跟他們說清楚了這裡的狀況之後,又問何彬說:「你真的不走?」
「不,你帶小晴走。」他很堅定的說。
何晴和他又糾纏了一會兒,但最終還是跟我離開了,因為何彬一再說自己不會有事,就算有事也是自找的,而我也寬慰他說他已經有悔過之心,不會有人對他怎麼樣的。
我對這個地方還算熟悉,拉著何晴抄了近道小路趕回鎮上,何晴一路上一直欲言又止,直到快到小旅館了,才忽然說道:「你真的相信這世上有鬼麼?」
我看了她一眼,說:「你還不信麼?」
「我不信。」何晴搖了搖頭,說,「不管大伯做了什麼,我相信,肯定是有人在算計他,不要讓我抓到那個人。」
我本想回她一句「你別再自欺欺人了」之類的話,但是卻覺得跟她說多了也沒有意義。說實話,在我記憶裡,無論之後發生了什麼事,何晴都從來沒有相信過鬼神一說,還曾經十分篤定的去尋找過能夠解釋鬼神的科學根據。當然,這一切,都只是後話,當時的我只覺得她堅定的眼神裡透著一種讓人說不出的感覺,這種感覺讓我懶得理她,覺得一切都是對牛彈琴。
我回到旅館大廳的時候,小安還坐在電腦前,不停的點擊鼠標,我在她旁邊站了好一會兒她才轉過臉來,說:「這麼晚才回來。」
我歎了口氣,說:「說來話長。」
「何晴警官……」這時候小安看見了何晴,說,「何彬警官呢?」
我沉默了一會兒,才大概把這次出去的情形跟小安說了一遍,小安顯然被震驚了,但卻一直看著前頭的電腦屏幕,她那副樣子我最瞭解了,早已經心不在焉了,卻還故作鎮定。說完了之後,我回到一邊的沙發上坐下,呆呆的看著前方,一動不動。
這個沉寂大概過了幾個小時後被打破了,打破沉寂的是一陣敲門聲,我真應該給這個玻璃門裝一電鈴,現在一聽見敲門聲,我就覺得門口會出現一具屍體。
出現在門口的不是屍體,但卻是幾個大蓋帽,一個個神情冷峻凝重,看我跟看罪犯似的,何晴看見那幾個人的時候也站了起來,那幾個人對我們輪番問話,從他們的口中,我聽到了一些再次讓我毛骨悚然的消息。
何彬死了。
而且並沒有死在我們分別的那個地方。
何彬死在了公共汽車上,死的時候公共汽車停在國道旁,公共汽車上只有兩個人,一個是何彬本人,一個是司機,司機是心肌梗塞而死的,死在駕駛旁,而何彬死在了本該是司機坐著的駕駛座上,他死的特別離奇,也特別血腥,一刻不知道從哪兒飛過來的石頭打穿了玻璃,直接打進了他的太陽穴之中,從左邊進去,後邊出來,腦漿子和鮮血噴濺在地上,慘不忍睹。
由於何彬上午是和我以及何晴一起離開的,所以警察找我們盤問,但最終卻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線索,因為何彬確實死於意外。
警察走後,我和何晴有了這麼一段不甚愉快的聊天。
「大伯一定是被人害死的,不可能是意外,那個司機明明已經死了,怎麼可能又繼續開車……」何晴說。
「你的大伯同樣會開車。」我說道,「而且車後來開進了國道,警察們說,公交車是往反方向開的,也就是那輛車的起點站開的,並不是開向小鎮終點。」
「那你是什麼意思?」
「要麼是司機被鬼附身了,要麼只有一種可能,車是你大伯開的。」我說。
「不可能,大伯沒有在駕駛座上。」何晴說,「而且,他為什麼要開車往反方向走?!」
「逃。」我說道,「往反方向到了終點站,就可以有無數班次的車,把你大伯送到外地去,只要他夠聰明,就能逃……」
「大伯……大伯他為什麼要逃,你覺得他是那種人嗎?」
「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那種人,但是如果他誠心懺悔,就應該呆在原地等待,而不是上大巴往反方向開車。你應該聽到他們說了,你大伯當時就坐在駕駛座上,而司機的屍體被扔到了一邊,開車的是他自己,他想逃,卻沒有逃走,他……」
「不可能,不許你胡說!」何晴大聲說。
我知道何晴不願意相信這一切,便沒有再和她爭辯下去。
和她對話之後,我鬼使神差的來到地下室,我發現,地下室裡的燈籠已經全部滅了,我用手電筒打著光,放在並不太大的地下室的一側,把整個地下室照亮,小心翼翼的來到那個藍色包裹旁邊,我伸手拍了拍那個藍色包裹,突然,我發現那個藍色包裹裡的東西好像多了不少,又或者說,裡頭本該只有幾塊的木頭疙瘩變成了許多塊。
我終於按捺不住打開了那藍色包裹,我看見,裡頭的木頭面具已經全部稀爛,只剩下一堆木頭碎屑了。
我呆在那一堆碎屑前頭,凝視良久,腦子裡恍恍惚惚的,甚至又覺得臉頰有點兒疼痛。
好一會兒,我才想起來二叔和秦天展說過的話,於是起身回到客廳裡,問小安,說:「地下室今天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沒有?」
小安茫然的看了我一眼,又茫然的搖了搖頭。
我長長出了口氣,說:「好吧,也許該來的終究是要來了。」
「你在說些什麼?」小安瞪眼看著我,「怎麼突然出來一句電影台詞啊?」
我撇了撇嘴,想笑又笑不出來,說:「地下室包裹裡的木頭面具全碎了,燈籠也全都滅了,雖然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不過,我想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小安也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說:「二叔是不是說過,讓我們守住地下室,和藍色包裹裡的東西?」
我點了點頭,接著又說:「但秦天展說,該來的我們擋也擋不住,所以……」
「你覺得秦天展可以信任嗎?」小安看著我,問。
我沒說話,其實我根本不知道。
又一陣沉默之後,小安忽然對我說:「劉洋,我問你,就問你一遍,咱們跑不跑?」
「跑?你說什麼?」我看著小安。
小安說:「我們從來沒經歷過這種事,總感覺突然就遇到了一些根本沒辦法抵擋的力量……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
我想都沒想,直接搖了搖頭,但忽然又覺得自己太不為小安考慮了,於是又說:「你可以回家避幾天,我必須留在這裡,二叔是我家人,不查清楚他到底怎麼了,我肯定不會走。」
「要是死了呢?」小安問。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小安搖了搖頭,盯著我,說:「我是問,要是你死了呢?你不怕死嗎?」
我心頭一震,思考了一會兒,還是說:「沒事,死了就死了吧。」
當時我真是這麼想的,二叔失蹤後,我在這個世上根本就沒親人了,死還是活我總覺得根本沒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