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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節


到了寺廟後身,解鈴已經來了,他還是白天那套裝束,只是手裡多了把白色折扇,一會兒打開一會兒閉合,他洋洋得意,自認瀟灑風流。
我們來到他身邊,我喝了一聲:「別玩了,真以為自己風流才子呢。」
解鈴哈哈大笑,也不惱,腕子一抖,嘩啦一聲,扇面展開,只見上面白紙一張,並無一字一畫。
「這扇面有什麼好看的。」我沒好氣。
解鈴道:「知道日本陰陽道曹洞宗的核心理念是什麼嗎?」
「什麼?」我問。
解鈴道:「白沙枯石才是滿紙煙雲,曹洞宗的核心理念是從一句佛語中演化而來,乃是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不在意外在的一切形式,只管修,自然身心脫落。你明白了吧?」
他說的頭頭是道,我不好意思打擊諷刺他。
「一會兒我們進去和這座寺裡的和尚辯經,佛門恐怕進好進,出難出,你們有個思想準備。到時候咱們是親爹顧不上野娘,個人顧個人吧。」解鈴搖頭晃腦地說。
我心怦怦跳,看看寺門,又想不到什麼具體的危險。讓我不舒服的是,這座廟是日本寺廟。我對日本人沒什麼偏見,只是各種宣傳下,都把他們形容成某種行為詭詐狼子野心之輩,不得不防。
我曾經和陰陽道法師丑時參打過交道,這個小女子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法術高明,百變莫測,和泰國黑巫師完全是兩種風格。
解鈴看看阿贊威,然後笑笑走上前,光光光敲寺門。
我們是在寺後的角門,門不大,很矮很窄,僅供一個成年人進入。時間不長門開了,門裡站著一個穿著素衣的和尚,腳上踩著木屐,退到一旁,做手勢示意我們進入。
解鈴一收合扇,大大咧咧第一個走了進去。我看看阿贊威,他沒有動,我只好跟著第二個進去,等我進來阿贊威才跟上來,真是個江湖老油條。
進到角門裡,這是個不大的庭院,滿院子沒有植物,地上鋪滿白沙,只能看到間或有些黑色的石頭點綴其中。地上鋪著一條黑色的石子甬道,兩旁有一人來高的石頭燈台,整個環境清雅閒寂,不似中國寺廟的風格。
那和尚把角門重重關上,我回頭去看,他竟然還掛了把鎖。
我頭皮發炸,還真麻煩了,這是關門打狗啊。抬頭看看,寺廟高牆挺立,別說我,就算飛俠來了,上這道牆也費勁。我預感到事情的嚴重性,真要軟禁在寺裡,哭死都沒人知道。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我也不是吃素的,經歷過好幾次生死一線的事,如今的心態平穩多了,緊張有點,但還不至於害怕。
解鈴用折扇在手裡敲著,大大咧咧走在第一個,我跟在後面,阿贊威最後。我們三人踩著甬道,穿過院子到了中庭。中庭不是房間,只是個過門的大堂,裡面很素雅,臨窗擺著白梅,牆上掛著山水,沒有點燈,只有月光。
穿過中庭,又來到後面一處院子,比剛才的要大一些,也是滿地白沙,不見植物,零星數處放著黑色的石頭點綴,別看簡單,一到這院子,朦朧月色中,卻似乎看到了水墨光影中的大海。
這種感覺極難以形容,院子裡只有白沙和黑石,沒有一滴水,可偏偏能表現出大海的蒼茫。這片院子裡的「大海」,看似平靜無波,卻能感覺到「海之下」似乎蘊含著強烈的風暴,那種欲來未來的殺氣,讓進到我們幾個人都不由自主停下腳步,臉色轉變。
解鈴本來是大大咧咧的無所謂,玩著折扇,可一來到這院子口,腳步自然停下,倒吸冷氣。
阿贊威雙手合十,站在我們身後,眼神遊移不定。讓這麼兩大高手,同時慎重和凝滯,看來這裡十分不簡單。
我站在解鈴身後,看著院子裡的茫茫白沙,頭開始犯暈,就像是暈船一樣,眼睛似乎看不到白沙「大海」的盡頭,我的呼吸不由自主急促。
解鈴側過頭看我,舉起右手,形成劍指,用指尖對準我的眉心,點了一下。我憑空打了個激靈,頭腦似乎清醒了一些。
隔著白沙的院子,對面是四面郎闊的禪房,木質結構,門窗大開,能看到禪房正中,坐著一個身披袈裟的小和尚,正是白天時,敲擊木魚擊破阿贊威法術的那位。
小和尚身後的高處,掛著四個字的匾額,上面龍飛鳳舞寫著:心如止水。
解鈴一笑,「哈哈,和尚,我們又見面了。」說著,抬起腳就要踩到院裡。
小和尚本來在垂簾閉目,忽然抬起頭,輕聲說:「施主,請住腳。」
他說的話並不是正宗普通話,能聽出來是有點彆扭的日本口音,發音不算標準,但聲音很是清澈,如溪流一般。很難想像有這樣嗓音的人,會是個壞人。
「讓我們來,又不讓我們過去,你嘛意思啊。」解鈴說著話,天津口音都帶出來了。
小和尚平靜如水,輕輕說道:「辯經論道,不一定要近距離的面對面,我們現在這樣,也可以做。」
解鈴大大咧咧往地上一坐:「好咧,講吧。」
他坐下,阿贊威竟然也坐下,我抓耳撓腮想了想,也跟著坐下。
隔著院子,小和尚在這邊,我們在那邊,以院子為界,開始對話。小和尚的聲音不大,卻傳播很遠,似乎就在身邊,他說道:「未請教三位尊姓大名。」
解鈴道:「你就管我叫悟禪吧。」
我想了想說:「我叫王強。」
最後輪到阿贊威,他不會漢語,估計聽不懂小和尚說什麼,這可麻煩了,翻譯還沒有跟著來。誰知道阿贊威用泰語嘀哩咕嚕說了一句話。
小和尚點點頭:「原來是泰國的阿贊。」
我有點心驚,這些人似乎突破了語言的限制,能夠自如交流。
「三位夜訪小寺,想必是有要事而來,不單單是論道那麼簡單,有話不妨直說。」小和尚道。
解鈴呵呵笑:「問了我們的姓名,那能不能說說你的名字,師尊是誰,來自哪裡。」
第一百七十九章 白沙
小和尚道:「小僧法號高野。」
解鈴問:「你是日本人?」
小和尚上半身輕輕伏地,雙手撐在地上,向我們坐著鞠了一躬:「我是日本人,高野山人,名字也是取自生地。從小修習空海大師的禪宗理法,未曾入寺修行之前,在廣東的中山大學學了四年的中國哲學。後來回到高野山,拜入陰陽道中的曹洞宗,做了密宗和尚。」
解鈴道:「我記得日本禪宗分三派,臨濟宗、曹洞宗和黃檗宗。曹洞宗乃是禪宗一脈,如何入了陰陽道?」
高野和尚輕聲道:「曹洞宗到江戶初期,分成佛道雙修,坐禪悟禪一宗為佛修;另有行密術者,可以治病、祈福、姻緣、來坐、煉丹、降妖,此一宗為道修,後經祖師真經天開宗,我們這一派曹洞宗便入了陰陽道。至於我個人的師尊,敬請告罪,不可說與眾人聽。」
我們三人,阿贊威始終雙手合十,似睡非睡。我坐著也插不上話,和高野和尚對話的就是解鈴。他一拍大腿:「好你個日本和尚,老實交代,到我們中國有何目的?」
「修行。」高野和尚淡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