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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節


我原以為他能不高興,或是找借口把我支走,哪成想他點點頭:「也好,我正想有個助手,這裡的雜書成千上萬,一本本翻過去耗時太長,有你在就好了。」
「具體找什麼呢?」我問。
三舅把手機打開,調出一張圖片給我看:「這是你姥爺的字跡,你看清楚了。」
姥爺死的太早,我對他沒有任何印象,更別說他的筆跡了。圖片是一封信札,字跡是規規整整的小楷,字雖然多,但一個是一個,清晰畢現,密而不亂。一看就是有相當的功底。
我正待細看內容,三舅把手機收起來:「看仔細了?你姥爺的字體辨識度還是很高的。你就幫我找他寫過的東西,哪怕隻言片語也要。」
「哦,我還以為有什麼奇珍異寶呢。」我說。
三舅淡淡笑:「奇珍異寶不假,可分在誰的眼裡。在你的眼裡,你們這些村民的眼裡,你姥爺留下的東西可能連擦屁股紙都不如,可在我這裡,它洛陽紙貴,一字千金!」
我嘿嘿笑,隨口說,有那麼神奇呢,那我的仔細點。
三舅交待我,如何翻找書目,把沒用的書撇出來,另摞一摞。我們兩個一直忙活到傍晚,妹妹過來喊吃飯,我這才感覺到腰酸背痛。
留有姥爺筆跡的東西找到不少,可大多是剪報隨批,三舅每一個都仔細看過,都不是要找的。眼看著倉庫找了一半,明天還得一天。
吃完飯,三舅搬了一張小桌子在後院,泡了茶自斟自飲,對著月光發呆。
我搬了張凳子坐在旁邊:「三舅,你到底找啥呢,能告訴我嗎?」
三舅看看我,沉吟一下說道:「強子,你應該認出來我是誰吧。」
他突然這麼直白,我一時說不出話。
三舅道:「真人不說假話,認出來就說認出來,這裡只有咱們爺倆,不必拐彎抹角。」
我壓低聲音:「紙人張……」
三舅點點頭:「那天晚上的人正是我。紙人張以前害過我,那時候我還小。我找了他很多年,沒想到回鄉的時候發現他藏身在此地,這是偶然,也是天意,冥冥中自有因果相報,想跑都跑不了。」
「三舅,我說句話你別不願意聽。」我說。
三舅做個手勢,讓我但講無妨。
我小心翼翼說:「你,到底是不是我們家的三舅?」
三舅哈哈笑,給我斟了杯茶:「這個嘛如假包換,我確實是安仕昌的兒子。」
安仕昌是我姥爺的大號。
三舅笑罷,神情沒落:「在血緣上,我是他兒子不假,可我不認他這個爸爸。因為我六歲的時候,他就把我賣了!」
說著,一仰脖把熱茶水全部灌進肚子。
三舅歎口氣說:「強子,那天晚上你出現在紙人張的房子裡,說明咱爺倆有緣!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你是我的大外甥呢。做我這一行的,是不能結婚生子的,你就相當於我兒子!你能信任我嗎?」
我趕緊點頭:「三舅,你能耐太大了,咱倆雖然認識時間不長,可娘親舅大,血濃於水,這個是跑不了的。我信你。」
三舅神情落寞:「好一個血濃於水。」
能看出來,他想和我說什麼,始終沒說出來的。
我有分寸,我們之間最多也就認識一個禮拜,說有多深的感情不至於。他沒說出來的那些話,不知是太過隱秘,還是他並不完全信任我。
第二天,我陪著他在倉庫又呆了一天,把所有的遺物都過了一遍篩子。
三舅眉頭緊鎖,看樣子並沒有找到他想找的東西。
他又去問我老媽,姥爺留下來的東西是否就是這些了。
老媽咳嗽著說不知道。
據老媽說,姥爺雖然和我們住在一起,但這老頭脾氣古怪,經常獨來獨往,有什麼事也不和家裡說,和兒女之間的關係很淡薄,就像是寄居在我們家的一個遠方親戚。
三舅緊皺眉頭,一個勁地說不對,應該是忽略了什麼。
這天我出村辦事,回來的時候,看到張宏被一群人圍著,正是牛二他們。周圍全是看熱鬧的人,原來張宏開車出村,著急忙慌沒怎麼看路,把牛二一個哥們停在路邊的摩托給碰倒了。
那哥們正在苞米地里拉屎,當時就不幹了,屁股都不擦,把張宏的車攔下來,非讓他賠個新的。
張宏和牛二他們這夥人都是一個村的,年齡相仿,但彼此沒什麼交情,互相都看不上。牛二這些混子看不上老實巴交種地的,張宏更是不會跟這些混混為伍。
牛二他們是碰瓷專業戶,只是很少在村裡干,現在得理不饒人,非讓張宏賠。張宏被他們包圍,推來搡去,臉紅脖子粗,大吼一聲:「你們欺負老實人是吧?!」他跳上貨車,拿起一把鐵掀,在車上揮舞,眼珠子通紅:「來啊!不要命就來!」
有混子笑:「別說,真像王八耍拳。」
張宏眼珠子瞪圓了:「你說什麼?」
牛二的病已經讓三舅治好了,又是一副無賴樣,懶洋洋說:「你老婆給你戴綠帽子,讓你當烏龜王八,你現在就是王八耍拳!」
張宏血灌瞳仁,握著鐵掀從車上一躍而下,一鐵掀砸向牛二。
牛二反應很快,往後一跳,地上被砸了個坑。
牛二火了:「我靠,殺人未遂!報警抓他!」
旁邊有人說:「牛哥,現在咱們揍他算是正當防衛,打死都不用償命。」
一群人蜂擁而上,把張宏圍在裡面拳打腳踢。
我趕緊擠過去,用肩膀撞著這些無賴,大叫:「都住手!」
牛二罵罵咧咧:「誰褲子沒提上,又露出這麼一位。」他一眼看到我,臉色有些變化。
我瞪著他:「牛二,讓你們這些人都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