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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節

括顏並沒有重複剛才的話,而是換了一句話:「以後,你會天天聽到或看到我的名字。」
「為什麼?」我不認為這次接觸過後,還會和這個叫括顏的人有見面的機會。
「理由之一:因為你有陰陽眼,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靈體,這就是你我今天能遇見的淵源。至於第二個理由嘛,你等會就知道了。」括顏一臉的神秘。
我不解的看著眼前這個謎一樣的男人,在這個男人面前,我就像個傻子,他說什麼我都不懂。
一直神情和藹的括顏,突然臉色一正,一股凜然霸氣油然而生,他的眼眸裡閃動著銳利的光芒:「在陽間,只要與神、鬼、魔以及修行者有關的任何人或事,都離不開我的監視和記錄。在這個和世人共存的第三世界裡,大家彼此的消息來源也都是通過我來傳遞。」
「第三世界?」我聽的似懂非懂,一臉的茫然。
「嗯,普通人稱為陽界的人,魂稱為陰界的人,那麼能同時看到陰陽兩界和有修為的特殊人群就組成了第三世界,我們就是第三世界的人。」
「哦。」聽到這裡,我這才完全明白,試探的問道:「我也是嗎?」
括顏點點頭:「從你有了陰陽眼的時候開始,你就是了。人要遵守陽界的法律,魂要遵守陰界的法律,那麼第三世界的人則要同時遵守陰陽兩界的法律。」
「這是為什麼?」
「因為第三世界的人要比普通人和陰魂更具破壞力,尤其是修行之人,他們個個身懷絕技,別說動手了,就是動動意念就能輕而易舉的殺了陽人或陰魂。」
我嚇的睜大了雙眼,長這麼大我還真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如此厲害的人。從事法醫三年以來,我從屍體上見過不少窮凶極惡的殘忍手段,但是像這種想一想就能殺人的人,我是真沒聽過。
「我的職責就是監視第三世界的每一個人,觸犯陰陽兩界法律並作惡多端的人將臭名昭彰,更甚者被眾人所誅殺。而遵守兩界法律又能行善的人則會名傳天下,被眾人所敬仰。」說到這裡,括顏停下了說話,雙目如炬的看著我:「知道我是做什麼的了嗎?」
我點點頭:「你是第三世界的判官。」面對這種如炬般直透人心的目光,我不由得心神一凜,內心頓時升起一種不敢輕視和褻瀆的虔誠之心,不自覺的相信著他的每一句話。
括顏欣賞的點點頭:「從今天起,你也會源源不斷的收到我傳遞給你的有關第三世界的所有消息,直到你喪失陰陽眼或是離開這個陽世為止。」

第六章 身份
「謝謝!」我眼睛一亮:「我也可以認識很多和我一樣的人了?」
原本一直害怕被人知道自己秘密的我,這時突然有一種輕微且莫名的興奮。這麼多年來,我不敢對任何人說起自己能夠看見靈體的秘密,怕被人當成怪物或是精神病人來看待。所以,在這不是人人都能看見靈體的世界裡,能夠遇上一個和自己一樣的人,那種心情自是不言而喻,我不自覺的將手中那張除了一個名字之外,什麼都沒有的名片悄悄放進了衣兜裡,哪怕作為紀念也好。
「對,第三世界的人也會認識你於小楓。」括顏答道。
突然,我的腦海裡浮現出了一些科幻人物,我盯著他,左看看,右看看,臉上泛起了神秘兮兮的表情,彎下腰在他的耳邊小聲問道:「你是不是電影上演的那種蝙蝠俠啊,綠箭俠啊之類的城市獵人?」
「哈哈哈哈……」我的話頓時引起了括顏的一陣爆笑,就連他身後的杜男都露出了笑容。
我傻傻的看著爆笑中的括顏,從他身上又感覺到了那種毫無緣由,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那些都是虛幻的,我們是真實存在的。」爆笑過後的括顏解釋道。
「那也就是說你們是城市獵人了,對吧?」我試圖理解著他的話。
括顏看著我,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他的眼眸裡閃動著意味深長的光芒。片刻之後,他斂去了臉上的正色,再度換上了之前那種似笑非笑的眼神,問道:「怕我嗎?」
我慢慢直起腰來,垂下了雙眼,既不敢看他,也不敢回答。現在的我就好比站在法官面前的人,不論犯沒犯罪都會有種敬畏心裡。當我再度看向他時,眼前這張英俊且極具誘惑力的年輕面孔,讓我的心莫名其妙的一陣陣揪著疼,不禁脫口而出的說道:「你要注意安全啊!」說出了這句話後,我自己都為之一愣。
括顏靜靜地看著發愣中的我,半晌,才微微一笑,點點頭。
而一直站在括顏身後的杜男,這時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神情,似乎我就該這樣的關心括顏才對。
「你可知道,除了我身邊的人以外,你是第一個知道我的身份還能見到我真面目的人。」括顏的話立馬喚醒了發愣之中的我,我的臉上盡顯難以置信。
「不明白?」括顏故意問道。
我使勁的搖著頭,說實話,我是真的想像不出這樣一個什麼都知道,在陽間監護著陰陽兩界秩序的第三世界的「判官」,竟然沒有外人知道他長什麼樣?難道他不是人?不生活在這個社會裡?還是以判官身份出門的時候就蒙著臉,像蜘蛛俠那樣?那他會穿什麼樣的衣服呢?不會是古代的那種判官袍子吧……
就在我兩眼骨碌碌直轉,想入非非的時候,括顏從隨身的背包裡拿出一份精緻的小型卷軸:「想知道原因就簽了這個。」括顏投下了一枚好奇的炸彈給我。

第七章 聘書
果然,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新奇的接過卷軸,緩緩打開後才發現原來是一份文書,只是上面的字我一個也看不懂,寫的全是篆書。
「這是什麼?」我像看名片一樣的正反兩面都看了個遍。
「聘書!」
「聘書?你的意思是說想聘請我啊?」我問道。
「嗯。」括顏點點頭:「我來是想聘請你做我的顧問,這就是以後你會天天聽見或看見我的名字的另一個理由,因為我們將會成為僱傭關係。」
我下巴脫臼似的張大著嘴巴,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很奇怪嗎?」這回是括顏好奇的看著我了。
我用手托回自己有些失靈的下巴,口齒不靈泛的問道:「你,你為什麼,要,要來找我?我什麼都不懂。」如果他需要的是跟陰魂有關的顧問,那就找錯人了,我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陽人,我現在所有知道的也僅限於自己這雙陰陽眼能看到的東西。
「我需要你的專業知識。」
我瞪著他,問道:「你是指我的法醫專業?」
括顏搖搖頭。
猛然,我的臉色一變,心在無限下沉,語氣堅決的說道:「不行,我絕不會做的。」
括顏含笑道:「嗯,你就是想做,我也不會再讓你做了。」
我們兩人這種打啞謎的對話,如果被外人聽到,一定會如墜雲霧。可始終是一臉淡漠的杜男卻沒有一絲疑惑,彷彿我們這樣的對話是天經地義似的。
有了括顏的這句話,我那下沉的心才被止住,緩和了一下情緒後,不能確定的反問道:「真的?你真的不會要我去做?」
「嗯,我括顏說話,從不反悔。我不會要求你去做,但是你得說給我聽,以解我心中的疑惑。」
我心裡明白這樣的要求不過分,不由得再度看向了手中的卷軸。
「簽了它,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
我的眼睛再度亮了起來,可立刻又暗了下去。
「人,都有慾望,說說你的慾望。」
說起我最想要的,我的眼神不免有些游離,目光沒有焦距的看向前方,喃喃道:「我想贖罪,我想找回丟失已久了的快樂……三年了,我被良心折磨了三年……」
「成交!你想要的就是我給你的報酬,簽字吧。」括顏微笑著說道。
我轉動沒有焦距的雙眼,慢慢看向他,臉上滿是疑惑。我做了他的還不知道是什麼事情的顧問,就真能贖罪?真能快樂起來?
似乎已經知道我心裡所想的括顏微笑著點點頭:「嗯,相信我。」
他的微笑是那樣的親切,他的眼眸那樣的熟悉,讓我像被某種東西牽引似的,毫無緣由的相信著他。
括顏打了個響指,隨著響指的響起,從他手指間飛出兩道短小的白光。
我只覺得眼前白光一閃,一絲溫熱浸入眉心,伸手摸了摸額頭卻什麼都沒有。另一道白光則沒入了我手中的卷軸裡,我將視線再度看向了手中一個字也看不懂的卷軸。猝然,我發現卷軸上的每一字竟然都認識,每一句的意思都是那麼的清楚明瞭,而且,就連我剛剛才說出口的贖罪心願也都寫在了裡面。

第八章 墮胎
我仔仔細細的看著聘書裡的內容,一方面內心在狂喜,另一方面卻又視線模糊,淚眼迷濛。早已無暇顧及為什麼自己會忽然之間就能看懂篆文,而且上面還未卜先知的寫好了我剛剛想到的心願。
我哽咽的說了一句:「謝謝!」後,便抬手一擦臉上滑落的淚珠,轉身拿起桌上的筆,在卷軸上毫不猶豫的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直到將簽了名的卷軸交給了括顏,我還在為聘書上的內容,激動的視線模糊,心在狂跳。
「以後別再落淚了,你的眼淚會讓我方寸大亂。」括顏看著這樣的我,柔聲道。
以為他不喜歡看到軟弱性格的人,我趕緊別過頭:「我,我去洗個臉。」說著連忙轉身整理著自己的情緒和有些哭花了妝的臉部。
括顏站了起來,靜靜地等著,目光在這個近兩百平米的停屍間裡四處搜尋,半晌,說道:「現在行使你顧問的職責,開始回答我的問題。」
「好。」已經整理的差不多了的我走了過來,爽快的答道。
「剛才這個嬰靈的身體去哪兒了?這幾年我經常能見到還未出世就被打掉了的四肢不全的嬰靈,每次問起嬰靈,嬰靈們也無法回答。」括顏說道。
我歎了口氣:「被打碎了。」
括顏將目光定在了我的身上:「我雖然對第三世界的事情鉅細無遺的盡收眼底,但是,對人的思想和行為卻無從知曉,加之婦產科又是男士止步的地方,所以,我更加無從打聽。」
我對上了括顏的眼眸,張了張嘴,又停了下來。
括顏看著猶豫不決的我,既不說話,也不催促,只是耐心的等著。
「唉!」我再度重重的歎出一口氣,在看完了聘書上的內容後,我就知道自己是時候要面對逃避了三年的債。為了能幫到更多的嬰靈,為了贖罪,我才會毫不猶豫的簽下了聘書。可真要再次面對三年前的事情時,我的內心還是在發怵。
最後,我目光不自覺的看向了女屍,嚥了嚥唾沫,鼓足勇氣的說道:「她的孩子是採用了鹽水法,也叫鹽毒法的手術被墮掉的。」
對我表現出來的勇氣,括顏的眼裡閃過一絲讚許。
「這種方法一般是用在懷孕第四個月至第七個月時段的胎兒,是1970年最常用的一種墮胎方法,這個手術是用一支三寸半到四寸的針,從母體的腹壁插到羊膜囊中,抽出200毫升的羊水後,再打進一定強度的濃鹽水。那麼,母體腹中的胎兒,就會慢慢把羊水裡的鹽吞掉,在鹽中呼吸的結果會讓胎兒體內的組織和器官因被鹽所燙傷,而造成動脈靜脈破裂大出血,最後變成一個像是被燒傷了的枯萎了的胎兒屍體。說白了,胎兒是在母親的腹中被慢慢毒死的……」我說到這裡停了下來,雙手緊緊抓住身上的白大褂,記憶之門的打開,使得我的內心一陣慌亂。
括顏依舊靜靜地看著我,英俊的臉上散發出溫善的微笑。

第九章 我是兇手
也正是這樣的笑容,給了我莫名的心安,我深吸一口氣後,接著說道:「我以前是位婦產科醫生,所以這樣的墮胎手術我曾經做過。我親眼看著正在恬靜安睡,吮吸著手指的胎兒在鹽水中拚命掙扎的情景,他在屬於自己的溫暖宮殿裡驚慌不定,卻又無處躲藏,被鹽水燒的遍體鱗傷,全身抽搐……曾有一個胎兒在痛苦中用他那粉嫩的小手硬生生摳下了自己身上的一塊肉……」我的聲音出現了哽咽,懊悔的淚水不停的在眼裡打轉:「我不知道當時的自己為什麼會那麼鐵石心腸的看著這一切……那些嬰孩都是活生生的人啊,我,我成了殺人兇手……」最終說不下去的我只能默默地流著淚水。
括顏走上前,輕輕將處於自責之中的我抱進了懷裡:「你能放棄繼續殺害嬰孩的婦產科醫生的職業,就證明你是一個有惻隱之心的人。這也是我找你做顧問的原因,因為你比我更瞭解那些嬰靈是怎麼被打下來的。」
突然有了溫暖的懷抱可以依靠,長期以來都處在獨自堅強之中的我不自覺的朝溫暖的地方靠近了些,低頭將臉埋進對方的臂彎裡,低低的說道:「我想要為我以前的行為贖罪,可是,我不知道該怎樣做?」
括顏輕拍著我的背,並沒有馬上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用他的沉默來平復著我此刻的心情。
一時之間,停屍間裡再一次安靜了下來,只聞我淺淺的輕啜。
當漸漸停止哭泣的我發覺自己伏在了素未謀面又是第一次見面的男人懷裡時,不由得渾身一震,立馬離開了那種尷尬的姿勢,往後退了幾步,滿臉通紅。
對此,括顏別有深意的笑了笑,遂將話題又回到了主題:「剛才看到嬰靈的頭和手確實是有被燒灼過的痕跡,只是,他的身體為什麼會被打碎了?」
我的窘態被括顏的問話在無形之中給消散了,我接著說道:「如果在胎兒被毒死之後無法排出來,醫生就得用手術鉗在母體的子宮裡把胎兒的頭、手、腳、胳膊、腿,器官等等都夾碎,再一塊一塊的取出來……所以,這樣取出來的胎兒往往都是血肉模糊,五體不全的樣子,能看到的也只有白色的腦漿和鮮血混合著的一團血肉……」
括顏抬手阻止了我繼續說下去,我明白他一方面是聽明白了為什麼剛才見到的嬰靈只有一個頭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不願我再次陷入自責裡。畢竟,那樣血淋淋的場景,任誰想起來都不好受。
「謝謝你解答了我多年來的疑問。」括顏感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