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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節

  咳咳……這模樣帥得有點犯規。
  「容貌美醜,皆是皮肉白骨,生息衰老,乃是天地之道,你現在嬌俏可人,日後也會青絲暮雪,我是不是也要心疼一下你會變老?」沐挽辰笑著說。
  「心疼倒是不必,你要敢嫌棄,搓衣板瞭解一下。」我撇了撇嘴。
  「哼……不想瞭解,你這有了身孕之後,脾氣漸長呀。」沐挽辰伸手將我抱在腿上坐著。
  我鼓起腮幫子搖了搖頭:「我哪是跟你發脾氣……我是剛才在我姐那裡受了點氣,所以才有些不爽……」
  沐挽辰聽我說了剛才的情況,微微皺眉道:「不應該啊……巫族的血脈異於常人,要不我去看看吧。」
  「你看?能有用嗎?」
  「……巫族血脈三代不種,力量就會微乎其微,你曾祖母身上還有純正的巫族血蠱,算下來,你祖母沒有、你母親也沒有,但她是第二代沒有血蠱的人,她身上應該留有血蠱的殘餘力量,或許我能喚醒。」沐挽辰認真的說道。
  「幸好我是第三代,沒有沾到這些邊兒……」我哼了兩聲。
  沐挽辰微微帶著一絲笑意看著我:「不沾著這些邊兒,不是挺好嗎?你能在一個殷實之家受盡寵愛的長大,而不用在荒山野嶺的亂墳鬼域裡生活。」
  我……
  我突然語塞。
  薛女士。
  她這麼多年將我們「丟在」這個家裡,自己不聞不問,也不參合我們的成長和生活,她到底……
  我心裡突然因為沐挽辰這幾句話五味雜陳。
  「……別難過,走,我帶你去看看。」沐挽辰在我耳邊輕聲說道。

第465章 劃地自居3
  他的聲音輕輕拂過耳畔,莫名的帶著一絲誘惑。
  不是情慾的誘惑,他對於情慾一向恪守自律,只有在情到濃時的糾纏時,才會聽到讓我抓狂的低喘和氣音。
  他此時的誘惑,就像巫師帶著神諭指示信眾——我就是那個恍恍惚惚就點頭依允的信眾。
  我拍了拍自己的臉,看向近在咫尺的沐挽辰:「……你是不是給我下什麼咒語了?」
  沐挽辰微微愣怔:「為什麼這麼說?」
  「我感覺好像你說話有魔力……特別蠱惑人心。」我抱著腦袋搖了搖。
  「哼……是蠱惑你心吧,別鬧了,我們走吧,趁現在夜還不是很深。」
  「不是應該夜深人靜再去嗎?我爹應該守在裡面呢。」
  「無妨,半夜陰涼之氣太重,反而不好,趁現在還沒到子時。」
  好吧好吧,子時在他們這些修行的人眼中好像是個很特殊的時段,之前閒談的時候,好像也經常聽到小師娘說子時子時的。
  子時就是平常說的夜裡11點到凌晨1點,大多數人都在這個時間睡覺,有些注意養生的,都是在夜裡11點之前就睡了,有些喜歡熬夜的也差不多在子時後半截睡覺,畢竟大多數人要上班上課。
  普通人以為子時是深更半夜,陰氣重,其實按照老祖宗的理解,此時已經是陽氣開始「生發」的時候了。
  所以在子時入睡,才能將生發的陽氣養起來,對一天的身體狀況極為重要。
  黃帝內經將子時分為「膽經當令」之時,這個時候是用睡眠將養氣血的時間,需要靜臥安寧,放鬆入睡,不妄思妄念、不煩憂苦悶,膽經順遂,會讓五臟六腑皆受益。
  這就是內經上說的「凡十一藏皆取於膽」。
  ……道理我都懂,然而我就沒有好好在子時前入睡過。
  沐挽辰想讓我早點睡,於是趁著未到子時,就開了法門。
  在自己家還要靠法門進房間,想想也真是可笑。
  這是我爹的書房所在小院,他基本上就睡在這裡,這院子裡還有一間廂房,薛女士現在就安頓在這間廂房裡。
  院子門口,我九師兄搬著一張小板凳坐在月洞門旁邊,身上蓋著一間軍大衣那樣的棉襖,將自己裹起來,頭靠著牆,就這麼睡著了。
  他是年紀最小的師兄,苦活累活他總是搶著做,覺悟很高,很招人疼。
  看樣子他是在這裡守夜,不敢靠近廂房的門,就坐在院子裡,隨時聽到呼喚就能起來幫忙。
  沐挽辰的法門直接開在了門扇上,我回頭瞄了一眼九師兄,他應該睡著了,壓根兒沒發現我們的動靜。
  房間裡十分安靜,似乎連空氣都是凝固的。
  我明白我姐說的生人不能靠近是什麼意思……在很多地方都有這樣的忌諱。
  昏迷不醒、在生死邊緣、或者剛死的人,忌諱有生氣靠近,這種狀態下容易被一些生靈刺激而引起麻煩。
  可是又不能完全密閉,必須要有通風口,我看房間另一側最遠的窗戶拉開了一條縫隙,用宣紙給疊起來粘在窗欞上,讓窗戶沒法關死,留著一絲縫隙,還把書房裡的屏風給搬來擋在窗口。
  這一絲絲細微的風在沉悶的房間裡流動,帶走房裡的藥味。
  我嗅到一股奇異的香,這是老爹珍藏的東西,不管什麼達官貴人來求這種「安神香」他最多給指甲尖兒那麼一丁點兒,君師兄還要收大價錢。
  因為這裡面含有天然的龍涎香,這種東西太難得,《本草》裡面說龍涎香有活血、益精髓、助陽道、通利血脈的功效,歷朝歷代都是珍貴無比的中藥材,古代的皇帝貴族們用一丁點兒放在香囊中佩戴或者懸掛床頭,以此來養護身體。
  老爹是真的把自己的珍藏都用上了,我有些不解——他就這麼愛薛女士?
  不可否認薛女士容貌美麗,仔細算一算,她現在的年齡應該不到四十歲,身材容貌看起來就像二十大幾三十左右的御姐。
  ……仔細看的話,她很美。
  杏眼鳳尾,唇若櫻桃,而且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
  大概我爹這個老古板被這位御姐撩得不要不要的吧……也不知道他們年輕的時候感情好不好。
  老爹很是癡情,薛女士不在家的這些年,我就沒見過他埋怨過一句,也沒見他跟任何女性有過私人交往。
  這是吃了什麼迷魂湯吶。
  現在薛女士生死未卜,他還衣不解帶、不惜一切的守著、照顧著。
  「……」沐挽辰抬手碰了碰我的臉,示意我別發呆了。
  我從屏風遮擋的縫隙看過去,我爹趴在窗前的桌上睡著了,床簾遮擋了景象,我躡手躡腳的想要繞過屏風,我老爹突然輕聲哼了哼、偏了一下頭。
  這動靜嚇得我立在原地不敢動,沐挽辰動了動手指,我看到久違的靈錚出現,飛到了我老爹肩膀上,抬著尾巴……
  「那、是、你、老、丈、人……」我瞪大眼睛,用口型一字一字的對沐挽辰說。
  你居然想用蠍子蟄他?反了你。
  沐挽辰微微眨眼,勾起唇角道:「……我有分寸,省得你不小心磕磕碰碰。」
  好、好吧,我揉了揉臉,對他的溫柔總是沒法子抵抗。
  我繞過屏風走到床尾,偷偷碰了碰床簾,裡面那股淡淡的香味漏了出來,這股香味好像有魔力一般,聞在鼻息,讓頭腦瞬間清醒。
  床簾後面,躺著那個謎一般的女人。
  她黑髮如緞,披散在枕頭上,被梳得整整齊齊。
  柔軟的被子蓋在她的胸口,她的一隻手腕從被子裡放了出來,用一個手枕托著,看來老爹醒著的時候,手指就沒離開過她的脈。
  太黑了,我看不清她的氣色,我看了看桌上老爹的手機,沐挽辰心有靈犀,如同鬼魅般飄了過去,將手機順了過來。
  我用手遮著手電筒的光,避免直射,藉著指縫中漏出來的餘光,看到了薛女士的臉。
  一個尖尖瘦瘦的蒼白下巴,血色褪去的唇,還有微微凹陷的雙頰,她的眉頭明明放平了,卻依然帶著一股難言的憂愁和傲氣。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腕,微涼,但確實有微弱的脈象。
  沐挽辰在我身後看到,碰了碰我的肩膀,示意我讓開。
  「……還有救嗎?」我忍不住問道。
  「就看她的血蠱還剩下多少了……」

第466章 劃地自居4
  血蠱就像是巫族的血脈認證一般,代代傳承,據說這能讓他們在特殊的環境中,不易受到咒術蠱毒的影響,雖然聽起來有點兒可怕,但其實是他們血脈中的護身符。
  這個蠱的能力強弱要看制蠱下蠱的人法力強弱,還有中蠱者本身的特質,血蠱要代代種下,巫姑之前也說過,三代以外幾乎就沒有了效力。
  薛女士還在效力的範圍內,可具體這個效力有多少,恐怕她自己都說不清。
  但她能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與各種各樣奇怪的鬼魂共居,甚至還「鎮壓」著這些常人眼中的「怪異狂邪」,她的能力和心理不可謂不強大。
  如果要用常人的眼光來看,那個村子就是一個無人管理的、又暴力和自殘傾向的精神病人聚集村。
  這些人的家庭不堪重負,恩恩怨怨也分不清楚,行走在陰陽邊緣的法師畢竟是極少數的群體,並非人人都有這個機緣能遇到。
  就算遇到了,身邊家屬有沒有這個意願來全力救治也是個很大的問題。
  大部分人,都選擇離這些怪異狂邪的事情遠遠的。
  久病床前尚無孝子,何況是這種難以解釋又恢復無望、還鬧得全家周邊雞犬不寧、甚至有生命危險的情況。
  在那些人看來,送到「精神病院」,支付酬勞給「專門」管理的人士,讓這些怪異狂邪不要擾亂世間正常的生活,已經是做得仁至義盡了。
  這種心情無可厚非,那些住在薛女士所在荒村的「人」,只要還在生,家屬依然要支付一定的費用。
  這些家屬還不敢拖欠,深怕被牽扯和鬼魂報復,直到這些人「自然」死亡後,有關部門一紙證明,了斷這些糾纏,家屬們才如蒙大赦的鬆口氣。
  從我的「曾祖母」在戰亂年間逃出法門開始、祖母那一輩就進行這種「營生」,曾祖母現在還活著,祖母已經過世了,想必就是曾祖母身上的血蠱讓她在特殊的環境中依然長壽,而且還有法力驅逐外來的威脅。
  「……沒有血蠱,在特殊的環境中生活,自身總會受到影響,而且巫術咒法對施法術的人也有影響,這世間走陰的巫婆子你見過嗎?」沐挽辰用氣音,淡淡的說道。
  我點點頭,見過。
  「這些巫婆子,有幾個正正常常、子女繞膝、安樂平和、善始善終的?」他又問道。
  我搖了搖頭,還真沒見過。
  陰陽順逆,因果循環,想要成為非常人,自然要經歷非常事、吃非常苦、受非常罪。
  「所以……」沐挽辰伸出兩根手指捏著薛女士的手腕,餘光瞥了我一眼,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所以她將你們姐妹倆拋在這裡,安逸穩妥的成長,不沾染一絲陰魂怨念,或許有她的苦心吧……」
  他頓了頓,也不知道說誰:「每個人都有自己要承擔的東西,逃不開、躲不掉、至死方休……」
  我嚥了一口唾沫,這話題有些沉重,沐挽辰為什麼突然會發出這樣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