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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節

  從虛無縹緲的世界回來,我又跌入了俗事紛雜的世界。

第463章 劃地自居
  青玉道觀雖然風景宜人、空氣清新,適合調養身體,但對於不是修道者的俗人來說,還是有些不方便的。
  畢竟這裡……我借個手機都要跑到前山去求道長們。
  手機這種影響修行的東西,當然會被嚴加看管,很多道長們的手機是被管事道長統一管理的,不像我們平時手機不離身。
  我運氣好,今天跑去借手機,沒走兩步就遇到了蹲在後山門處刷微博的管事道長。
  人家那不叫刷微博,人家那是在管理道觀的公眾號。
  反正道長怎麼說我就怎麼聽。
  「這個公總號的主要功能是給香客們提供住宿預訂,還有法事的在線咨詢,您回頭也關注一下,沒事我們還會推一推雞湯……啊不,推一推道家思想的通俗文,讓更多的人學習和領悟……」
  「您剛才說了是雞湯文……」
  「呸呸,貧道口誤、口誤,所以說這個凡塵俗世的東西不能沾,貧道剛才多看了幾篇別的公總號的推送文,就在思考怎麼才能讓我道家思想融入日常生活、雅俗共賞……」
  「好啦好啦……我又不會去向凌虛子老真人告狀,您急什麼……我就是借手機打電話。」我朝他伸出手。
  這位管事道長借給我幾次了,每次都不情不願的,因為我每次一跟家裡通話時間就比較長,他站在旁邊要等半天——這手機也算是觀裡的財產了,他總是一副擔心我摔壞的表情。
  我故意抓起道袍的袖子擦了擦屏幕,弄得手機一副搖搖欲墜的姿態,他瞪眼看著我:「殷珞小丫頭,你小心點兒,別總捉弄我們老實人……」
  「誰叫您要聽我打電話,您看那邊風景靈秀,不如去那塊大石頭上靜坐誦《黃庭》,等您功課做完了,我這兒就說完了,好吧。」我笑著對管事道長說道。
  其實跟這些修行的人打交道確實比與普通人打交道舒服,因為修行之人在清淨的環境裡待久了,人也相對單純,凡塵俗世裡普通人摸爬滾打,難免都被現實磨成了人精、處處防備。
  管事道長搖頭歎氣,甩了甩袖子,自己去大石頭上打坐了,我就坐在後山門的台階上,慢悠悠的跟家裡煲電話粥。
  誰叫我家人多呢?從頭到尾問候下來,一個人幾分鐘,也得說上半個小時吧?
  何況有些人還不是那麼好打發的。
  比如我大師兄……
  一段時間沒見,我感覺大師兄越發變得像大魔王了。
  「嗯?回來了也不回家?師娘的身體狀況你不擔心?你自己什麼情況不清楚嗎?找醫院?呵,我以為你打算學古人把把脈就算了?學校?你還記得你有學校?」
  諸如此類。
  我簡直瑟瑟發抖。
  而且大師兄是那種「對你發火說明重視你,如果對你只是冷哼一聲,那就是不屑一顧了」的人,所以有時候我們被大師兄凶了,心底還有一絲莫名其妙的美滋滋?
  每次通話我都例行認錯,不過今天大師兄好像比較忙,沒時間慢慢訓我。
  「師兄你在外面啊?」我聽到了一些風聲。
  「嗯,之前你那位刀總找七師弟,說是你委託他的事情他給你倒騰了現金,但是大筆外匯總要有個正當渠道,免得以後查起來比較煩,所以就通過購買家裡公司的中藥材、投資基地項目什麼的……這些事情跟你也說不清楚,我們最近都在處理這些事。」
  「哦……」又是因為我。
  「你什麼時候回來,醫院我早就安排好了。」
  「我不去上次那家,那個主任看到你就像餓狼見了肉,一副要把女兒嫁給你的架勢。」
  「哼……」大師兄輕笑一聲:「行吧,那我換一家綜合醫院。」
  「嗯嗯,那個……」我有點兒猶豫,想問問薛女士的情況,但好像有點問不出口。
  我覺得自己背回來的是一具屍體了,但又覺得薛女士不可能這麼不聲不響的死去,她在我心目中儼然是個精明犀利的老江湖,還能拋夫棄女不聞不問,不可能會吃這種悶虧。
  可是該怎麼問啊?問她還活著嗎?或者說,問她活過來沒有?
  大師兄似乎知道我的心思,他說道:「師娘情況不太好,你如果身體不需要靜養的話,就回來看看吧,順便慢慢休養安胎,你整個孕期都在顛簸勞碌,會傷損孩子的先天之氣,現在事情告一段落,趕緊安分下來。」
  「好,那薛女士她……怎麼樣了啊?」
  「之前師父說見到她眼皮動了動,但是也沒有醒來,這段時間都是昏睡狀態,師父用各種方法吊氣續命、每日刺激穴道、疏通經絡,雖然沒有醒,但看起來氣色有些緩和了。」
  「嗯嗯……」
  「我先掛了,想知道什麼,就自己回來看。」
  「好。」
  大師兄掛了電話,我捏著手機愣了愣,好像少問了什麼。
  少問了什麼呢……我揉了揉太陽穴,一孕傻三年真不是騙人的,好像是忘了問什麼事情。
  「想回家了?」沐挽辰突然出現在我身後,抬手攬著我的腰背。
  以前他做這個動作會顯得十分親暱,現在做這個動作更像是在保護我,總是一把將我半抱入懷。
  可是我的肚子已經會頂著他了,現在想掛在他身上也不容易。
  「家裡到也沒什麼事,不過應該去檢查了,要不我們回家去?」我徵詢沐挽辰的意見。
  沐挽辰點頭道:「可以,先送你回家,有你家人照顧我也放心些,才能抽身去看看寄居在苗王城的人們。」
  「……你可別一去又是好久。」我小聲嘀咕道。
  沐挽辰勾起唇角道:「怎麼可能,我現在與世間唯一的維繫,就是你了,巫王這個頭銜,也只是少部分子民心目中的符號,往後的日子,除了安頓好那些子民,剩下的就是陪你了。」
  「一天十二個時辰的陪嗎?」
  「嗯……日昇月落的陪。」他低垂著眼眸看著我。
  他的眼神我有些受不了,溫柔又落寞,眸光深處帶著遙不可及的悠遠,很難想像一個這樣高高大大的男人會露出這樣的眼神。
  百年孤寂對我們這些普通人來說,是一個略帶矯情色彩的詞。
  但是對於修行證道、身懷異術的人來說,這就是平常的心境,他們難得能遇上一個能依戀的人。
  想到這裡,之前的顛簸勞碌我感覺也不算什麼,畢竟沐挽辰從來沒有讓我內心痛苦過。
  一點小折磨小糾結,在他溫柔如水的眼裡都可以化為烏有。
  這雙眼裡真的有星辰。

第464章 劃地自居2
  「都說了媽媽現在不能接觸生人的氣息,爸爸用了很多方法都沒法喚回神智……你就不要進去了。」
  我姐站在我面前,一臉的埋怨。
  她覺得我根本不關心薛女士的死活,反而為了沐挽辰和巫王山城子民而不要命的到處奔波,明顯是重視「外人」,不關心自己家人。
  這我沒法反駁,確實我對家裡的事情不太關心……也不能說我不關心,而是我習慣了,家裡人從來不要求我什麼,大小事情都有師兄師姐們做了,我也沒有插手的餘地。
  但我姐這麼嫌棄我,也有點太過分了吧。
  「好歹還是我把薛女士從深山老林裡背出來的,不然她再有什麼本事,也化成骨頭了,我是不關心她的死活,但也不用這麼防著我吧……我還能趁機弄死她不成?」我皺眉說道。
  我姐沒料到我會這麼說,一時語塞,氣得漲紅了臉:「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現在除了爸爸,其他人都不要靠近比較好……」
  「那你靠近了嗎?」我問道。
  「我就進去送過東西,沒敢靠近內室,從屏風縫隙裡看到爸爸守在床前……」她的眼圈紅了。
  ……好吧好吧,我怎麼覺得自己在欺負她。
  「那不能看,你跟我說說現在什麼情況吧。」我放軟了聲音。
  真要吵起架來,估計會是我欺負她。
  沐挽辰在我的小閣樓裡用艾葉泡澡,我已經先洗過澡跑出來前院逐一問候打照面。
  我姐低頭看了看我的身材——我現在就沒身材,肚子已經遮不住了。
  但我沒有孕婦裝啊,我還穿著平時的大T恤,MOSCHINO的鞦韆小熊T恤,肚子部位的小熊已經成了圓滾滾的熊頭氣球。
  「你……還是坐著說話吧?」我姐有些畏縮的看了我一眼,那目光中帶著同情。
  同情,別以為我不知道,在家門口下車的時候,路邊遛彎的老太太看到我都是一臉的同情,好像在看一個誤入歧途、不諳世事的傻女孩。
  我滿頭黑線,搖頭道:「坐車坐得夠久了,我不想坐,你不用管我,直接說事情。」
  她撇了撇嘴道:「……昏迷不醒,似乎是失魂的症狀,金針渡厄、喚魂、什麼都試過了,但還是沒什麼起色。」
  「大師兄說氣色有好轉了啊……」我皺眉問道。
  「可能大師兄安慰你吧……我沒聽他這麼說過,只知道人一直不醒,再這麼躺下去,身體機能都要壞了……誰還能救的回來,醫院更加不指望了。」我姐低著頭抹眼淚。
  我皺著眉頭不說話,我姐跟我不一樣,她比較軟弱,說著說著就哭了,搞得好像我在凶她一樣……
  「好吧,不能看就不看了,我先回去休息了……你別哭了。」我無奈的說道。
  難得我關心一下薛女士,大師兄說氣色有好轉,我姐又說再躺下去恐怕無力回天,我都不知道誰說的才是真的了。
  我扭頭往小院裡走,其實我覺得現在住著有些不方便,雖然我和我姐各自有一棟小樓,但畢竟在同一個院子裡,沐挽辰在的話……感覺稍微有一點彆扭。
  我怕沐挽辰不聲不響的跑去苗王城了,趕回小樓一看,他居然在二樓窗邊看著我。
  月涼如水,小池塘裡泛著倒映的冷光,他打開了二樓的窗戶,一隻墨色的烏鴉停留在窗欞上,似乎在跟沐挽辰交流。
  沐挽辰看著我,微微蹙眉道:「你在發什麼呆……夜色涼薄,沒事不要站在院子裡吹風,快上來。」
  「哦……」欣賞一下夜幕中的美男子不行麼?
  我剛上到二樓,沐挽辰就拉開了房門,他的頭髮還沒有干,還帶著水氣,我把他拉到梳妝台前面坐下,給他吹頭髮。
  「……你這頭髮這麼長,不吹一下什麼時候才能睡覺啊。」我扯了扯他後腦勺的頭髮。
  白髮如霜,握在手心裡的時候,恍惚感覺握著流年。
  梳妝台的鏡子不是古舊的銅鏡,身邊人的一個眼神都能看得很清楚,沐挽辰側身握著我的手問道:「怎麼了?是不是你看到這頭髮會難過?我可以束起來。」
  「沒有沒有……」我忙解釋道:「雖然看了這麼久,但還是會覺得……心疼。」
  他捏著我的手,輕笑了一下,搖頭道:「暮雪白頭,每個人都會有,巫族的人也一樣,想要容顏長久,只能修仙證道,不過這對於我來說沒有什麼吸引力,不如跟你一起慢慢老去,不好嗎?」
  「好是好……可是看你這麼俊俏的臉、頂著一頭白髮,我總歸會心疼的啊,難道還讓我強顏歡笑?我又裝不出來……」
  沐挽辰笑了兩聲,用手指做梳,將頭髮往後一梳,露出光潔的額頭,眼角的龍鱗毫無遮擋的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