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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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雲壓城，噓氣成樓閣。
　　原本應該是海上神山、瑯嬛仙宮的景象，卻被鬼哭狼嚎的陰魂纏繞盤旋，弄得像鬼門大開的幽冥世界。
　　地平線那邊的天空泛著晚霞的紅暈，我們身後卻愁雲慘霧。
　　天上的雲絮倒懸而中空，好像一座顛倒的火山，準備對地面噴出滾燙的岩漿。
　　沐挽辰身後的應龍攪動風雷，他孑然一身站在城樓上，面對著裡面無邊無際的陰鬼迷障。
　　我們離得遠了，只能看到蜃龍的身體漸漸隱藏在沖天的蜃氣之中，我恍惚看到沐挽辰揮劍，寒芒如星。
　　我揪心得要死，可我卻不能呆在他身邊。
　　為什麼我以前不好好拜師修行啊？就算只會一點驅鬼辟邪的法術也好啊！
　　混日子這麼多年，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要面對這種情況——要看著愛人的孤寂的背影，恨自己的無力和懦弱。
　　我們朝著晚霞飛，很快就看到了海岸線，而沐挽辰一人一劍站在巍然的城樓上，那些蜃氣都無法超過他的身邊。
　　快到海邊了，神鷹尋找了一處山崖停留，剛落下來，我們還沒落地，就聽到天上傳來隱隱的樂聲。
　　這是怎樣的景象啊。
　　山間雲蒸霞蔚，天上落霞漫天。
　　樹木紛紛揚揚的抖落花瓣，彷彿為了配合天上傳來的聲響。
　　霓為衣兮風為馬，雲之君兮紛紛而來下。
　　這麼形容或許有些誇張，他們並不是騰雲駕霧，但是他們騎著奇特的飛禽異獸，那些大鳥週身雪白，如同一層層翻湧的雲絮。
　　我看得愣住了，這些大鳥背上都有人，他們穿著寬袍大氅，看起來仙風道骨，可身上都是……布衣。
　　唯有正中間的青色大鳥背上……
　　「哇……那是什麼人，能乘坐青鳥……」小童子悄聲說道：「會不會是什麼大人物來了？」
　　「三危之山，有三青鳥居之……為西王母座下神鳥，這來的人，應該是靈山十巫之一吧？除了他們還有誰能乘坐這神鳥？」羅睺星君微微瞇著眼。
　　我努力睜大眼睛往那邊看去，青鳥的背上有一個巨大的苫蓋。
　　那苫蓋看起來很古樸，像一棵巨大的松樹伸出遒勁的枝丫。
　　上面有白金色的飄絮，飄絮之下有一個座位。
　　那是一把十分古樸而寬大的坐榻，由一頭老龜馱著，好像松樹、桌椅都是長在龜背上一般。
　　松枝上面的白色飄絮隱隱映著霞光，清風掀起縫隙，可以看到裡面坐著一個人。
　　白鳥朝鳳、眾人簇擁。
　　全都圍繞著這只巨大的青鳥、眾星捧月一般環繞在穩坐在龜背上的人。
　　這必然是神巫親臨了。
　　「……我們，要不要躲一下？雖然我覺得沒什麼用……」小童子喃喃的說道。
　　是沒什麼用，這些人從雲蒸霞蔚中披著霞光出現，早就已經看到了我們。
　　但是他們的隊形絲毫沒有混亂，那些白色的大鳥好像護航一般，分毫不差的飛在青鳥的四周，就算已經發現了我們的存在，居然還是視若無睹的往前飛去。
　　「……如果、如果他們不找我們麻煩的話，我們就躲過去吧？」小童子有些猶豫的看了看羅睺星君：「畢竟現在帶著計都星君，還有小王妃，正面起衝突不明智……」
　　羅睺星君冷笑一聲：「就算是靈山十巫又怎樣？本星君還會怕了他們？」
　　「你是不怕，我們怕好吧！」小童子急得跺跺腳：「寡不敵眾，何況還是在別人的地盤上，撈到了計都星君就該趕緊溜，這時候不要正面起衝突。」
　　我的目光一直被中間的青鳥吸引住。
　　那青鳥背上有一隻巨龜，龜背上馱著一張坐榻，坐榻旁邊長著遒勁的松枝，松枝上掛著帷幔飄絮。
　　風拂過，我隱隱聽到了笑語。
　　這種聲音來自於腦海，彷彿自己身邊都是風，風送來了這些遙遠的聲音。
　　仙樂飄飄，那帷幔被風吹起，掀開了一個角。
　　這麼遠的距離，我卻感受到了目光。
　　一雙深黑的眼眸從縫隙中看向我。
　　那一瞬間，彷彿被暗湧捲入深淵，我全身都冒起了雞皮疙瘩，整個人彷彿都被吸引了過去。
　　「……小王妃！」身後突然被扯了一把，我恍然回過神來，發現小童子雙手抓著我後背的衣襟。
　　我身前就是山崖，壁立萬仞，樹木如海。
　　這要是掉下去……
　　我怎麼會往山崖這裡走？我揉了揉晴明穴，想讓自己清醒一些。
　　那雙眼睛似乎在輕笑，看到我的囧態，那雙眼又隱沒在帷幔飄絮後面。
　　「這些人該不是朝大巫王去的吧？」小童子看向他們的方向：「是不是動靜鬧得太大，驚動了神巫，就算冒著渡劫的風險也要出山？」
　　「那怎麼辦？我們回去看看情況吧？」我很著急，如果只是蜃龍，我還不怎麼擔心，但如果來了這幫人，攔住沐挽辰的路，他怎麼來跟我會合？
　　話音剛落，天上的雲絮突然變了形狀，風也赫然從另一個方向吹了過來——
　　剛才飛過我們面前的那群人，他們……調轉方向朝我們過來了！
　　*凌晨2:45，窗外聽到雞鳴犬吠……

第441章 大巫王4
　　天上飛過的那群白色大鳥，簇擁著中間的青鳥，突然轉彎朝我們飛過來。
　　這一大片白色的「雲海」翻湧，氣勢洶洶的停留在山崖上方。
　　一位使者從鳥背上下來，我看他的衣袍十分樸素，是那種乾淨整潔的棉麻質地，並不金貴顯眼。
　　如果不是一身清雋的仙風道骨氣質，很難看出他是異於常人的巫師。
　　他們不管男女，頭髮都是隨意披散，偶爾有些用一根束帶、或者一枝桃花挽起來。
　　很恬淡，像山中避世修行的人。
　　那位使者落地後，回望了坐在青鳥背上的人，不知道收到什麼暗示，微微頷首，然後轉身朝我們走過來。
　　「……上界的星君駕臨，有失遠迎。」他微微欠身說道。
　　羅睺星君冷笑一聲，不說話。
　　小童子忙拱手說道：「不敢當，我們只是來尋找同伴的，在人世間的法門內，計都星君為了追擊老怪物而一同入陣，他不能離上界星宮太久，太久會招致天罰，所以我們來撈他，還希望神巫不要怪我們亂闖……」
　　其實我們不用這麼緊張啊，我們也沒做什麼壞事啊？
　　只不過想在鬼域重疊了暫時落腳的城池，為了救人，沐挽辰才想把蜃龍驅逐。
　　……鬧得動靜稍微大了一點。
　　我和小童子偷偷交換了一下眼神，能好好說話得到理解是最好的，如果真要打起來，我們似乎沒勝算啊，現在除了羅睺星君，我們還有戰鬥力？
　　羅睺星君還得騰出一隻手來架著計都呢，小童子能打嗎？怎麼看他都是最能跑的那種，大葫蘆一坐，溜得飛起。
　　我更不用說了，手無縛雞之力，恐怕是最先被抓住的。
　　不過對方看起來，好像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那位使者微微點頭，表示理解小童子的意思，他輕聲說道：「我們的神巫大人散佈九州四海，這一片大荒和海內，屬於神巫之一的巫姑來治理，我們巫姑大人想請幾位到仙山做客，不知道意下如何？」
　　巫姑？！
　　我的天，好死不死居然遇到這位！
　　靈山十巫中唯一的女巫，這地位，好比家裡生了九個兒子，最後生了個女兒一般——這受寵程度還用說嗎？
　　「……我們準備離開了。」我小聲的婉拒，想看看對方的回應。
　　使者微微一笑：「離開？大巫王是神巫座下治理子民的人王，您是他的王妃，怎麼可以過家門而不入？」
　　家門？
　　我聽到這個說法有些驚悚——什麼意思？這是要把我們硬留下來？
　　羅睺星君不悅的說道：「本星君來去自由，你們想要留人，似乎有點自不量力。」
　　「呵……當然，您是上界尊神，與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您來即是客，自然隨您，不過這位小王妃是我們大巫王的正妃，理應拜見神巫。」
　　他這話的意思，是吧羅睺星君他們支走？
　　他們要是走了，我一個人怎麼辦？！
　　小童子很仗義，忙擺手道：「您這麼說就不對了，小王妃可是帶我們來的人，如果沒有她，我們還不知道怎麼回去呢，而且她拜在太一尊神山門下，就視同弟子一論，就算要留在這裡，也要先稟過我們尊神……」
　　使者微微瞇著眼：「尊神與我們神巫，也差不多是一個年歲的聖者了，既然是尊神的弟子，自然要好好招待，又是我們大巫王的妃子，更要多盤桓些日子再走，何必如此來去匆匆？」
　　「別拐彎抹角了。」我不耐煩的說道：「有話直說，有事論事，這些陰陽怪氣的客套話不說也罷。」
　　使者一愣，點頭道：「巫王妃如此直爽，甚好，巫姑大人的意思是邀請你到仙山做客，不過仙山不是尋常人等隨意出入的……所以，想請你的朋友先回去，在這裡的事情，巫姑大人既往不咎。」
　　「尋常人等？你眼睛不好是嗎？他們是星君散仙，這叫尋常人等？這裡的尋常人等只有我一個，看來是不歡迎我這樣的人了，我們現在就走，不用麻煩了。」我皺眉道。
　　使者大概習慣了別人順從他，我這麼「沒禮貌」的回話讓他有些意外。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從他身後就傳來一陣帶著輕靈仙樂的風。
　　風吹起他的衣袍，卻逼得我們忍不住抬手擋住眼睛。
　　青鳥上坐著的那個人伸出了一隻手，小指上有長長的指甲，手腕上戴著層層疊疊的古樸寶石。
　　她掀起了一邊帷幔，露出一雙深黑的眼瞳。
　　深黑。
　　哪怕隔著這麼遠，那雙眼睛也像深淵一般驚心動魄。
　　我剛才瞥見了一眼，彷彿被攝取魂魄，身體差點不由自主。
　　此時正正的對上這雙眼，那種壓迫感直接襲來，我腦海裡響起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
　　「……你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