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節

　　她拉著我往外走，一邊跟帝君大人說著話。
　　我不想開口，滿肚子怎麼跟沐挽辰秋後算賬。
　　當然，要他能回來才是。
　　要是回不來呢。
　　我不敢想。
　　》》》
　　「帝君大人，按照你的脾氣，你怎麼不把巫族陵寢的結界都毀了，然後滅了那個老怪物啊？」小師娘鼓著腮幫子小聲抱怨。
　　帝君大人居然耐心解釋道：「上古神巫地位超乎尋常，他們是遠古之神，但又不像九重天上的大尊神們那樣淡泊無爭，神巫們大多都為了凡人的生存做過很多善事，因此我們後世的神祇也算他們的後生晚輩，如果破壞他們設下的結界法陣，不僅十分不敬，而且還有引發危及人間的隱患。」
　　我似乎從來沒聽過帝君大人說這麼多話。
　　他說話都是一句兩句，而且帶著冰冷的距離感，但是對小師娘就不一樣了，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塞滿小師娘的腦袋瓜。
　　確實，剛才我聽到了風吼聲和很大的水聲，會不會是陵寢裡面的法陣所致？如果破壞會不會引起滅頂之災？
　　小師娘左看右看：「誒，那、那計都呢？」
　　一提計都星君，帝君大人就忍不住扶額搖頭道：「那蠢貨化身如光，飛入陵寢裡面了。」
　　啊？！
　　我和小師娘都瞪大了眼睛，原來剛才在最後一絲縫隙中飛進去的白光，是計都星君？！
　　「他、他進去幹嘛？」我忍不住問道。
　　帝君大人冷哼一聲：「大概是不甘心，還有、唯恐天下不亂吧……他喜歡沒事找事，靈山十巫又是他心之嚮往，估計想要一探究竟。」
　　「嚮往？為什麼啊！這有什麼好嚮往的？」我納悶的問道。
　　帝君大人慵懶的挑挑眉：「……靈山十巫，女媧之腸，而女媧又是青帝羲皇太昊之妻，遠古中為大地之母，因此靈山十巫也相當的大膽叛逆，經常站在凡人的角度助凡人違抗上天，連日母羲和生的十日，都被射下來九個。」
　　他說道這裡，忍不住勾了勾唇：「大概，這是計都最為嚮往的吧。」
　　小師娘忿忿的說道：「我不理解你們這些神祇的叛逆，但我知道你有意無意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要是羅睺星君在，計都肯定不敢這麼任性！我要請小童子去傳話、讓羅睺星君來管管——」

第391章 隔世
　　密江法門，空無一人。
　　甚至連蠱靈的祭壇裡都空了。
　　蛇窟裡面沒有了蛇，蟾蜍的地宮裡那小山一樣的傲嬌蠱靈也不在了。
　　守護我的白霓、玄月，愛邀功的靈錚，低調沉默的封魂……都不見了。
　　只剩下廢墟。
　　這裡就像一個荒城古村，空蕩蕩，沒有生氣。
　　除了草木，這裡面活著的生靈都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或許那個手串啟動的祭壇，是逆轉的法陣，上神都能夠點化自己的淨土，大概法陣逆轉將密江法門裡的生靈都轉移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了。」帝君大人微微蹙著眉頭。
　　「師尊，連您也不知道上古神巫的情況嗎？」
　　「他們既然是上古時代的人物，何止幾千年？真要抹去自己的痕跡，並不難……他們或許早已預見了子民遺族遲早有一日會為世所迫……留下後手並不稀奇。」
　　為世所迫嗎……
　　我看著這死氣沉沉的山林，不知道該說什麼。
　　以前這裡有人、有動物、有煙火。
　　現在只有一片沉寂。
　　就連平時穿林而過的風聲都消失了。
　　我去過了我和沐挽辰第一次親密接觸的那個地點，那天河倒懸、湖泊璀璨的秘境只剩連綿的山巒，樹木蕭瑟，飛鳥不見。
　　什麼都沒有了。
　　在我腦海中歎息說出「三千年婆娑夢幻，終一日溯本歸源」的那個聲音，也沒有再給我啟示。
　　好像記憶被抽走了，那些見過很多次的場景都不見了。
　　若不是破損的巫王山城還是被層疊的籐蔓包裹，我會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天邊的黑雲散去，冬日的天空依然那麼陰霾。
　　晨光也看不到，只能見到天色泛起魚肚白。
　　「小殷珞，聽話啦……別再走了。」小師娘拉著我的袖子。
　　「玄妙之事，怎麼可能遺漏，如果說陵墓裡那個祭壇是巫族祖先留下來的『後路』，那肯定回將所有人都帶走的……」
　　「你這樣走了半宿，身體吃不消的啊！你要趕緊回家休息、好好補一補，你看看你懷孕以來，都在外面四處奔波，還經常心情憂鬱，這對孩子很不好的！」
　　「聽話啦……你這樣執拗，沐挽辰也不想看到啊，他不讓你跟進去，就是不想讓你有什麼損傷，哪怕驚嚇也不行啊！他也不想與你分開，還惹你怨恨……你這樣不顧自己身體，對自己和孩子很不好的。」
　　「……這裡已經沒有人了啊。」
　　小師娘跟著我走了很遠，我們轉了一大圈，又回到了破損的營地。
　　那裡一棟搭建的板材房被白霓一尾巴抽倒，營地裡碎屑紛紛，火堆已經滅了，連煙都沒了，冰冰涼涼、滿地狼藉。
　　我和小師娘站在營地中央，看著奔逃的時候遺留下來的襁褓和小衣服微微發愣。
　　小師娘看不得這個，她本來就心軟，還有了三個孩子後，尤其見不得小孩兒遭罪。
　　她眼圈剛紅，就聽到一個男聲遠遠的響起。
　　「臥槽，誰欺負你了，小喬！」
　　我嚇了一跳，循聲望去，居然是雲凡師伯！他從焦黑森林的邊緣深一腳淺一腳的走過來。
　　「……哥，你來了。」小師娘揉了揉臉。
　　「我來晚了唄，這裡都成這種樣子了……晦清和尚和幾個沈家的人本來想去查看那個神龕陣眼的，結果被計都和江起雲沐挽辰弄了個什麼陣給封住了，他們不敢再結陣，怕衝突了。」雲凡師伯荊斬棘的走到營地邊緣。
　　「這裡的老樹都快成精了麼，怎麼根都全部冒出來了，要長腿逃走？」他一邊吐槽，一邊目光落在我身上：「小殷珞，在這種地方你呆這麼久？快跟我回家去！你一個孕婦還是個小孩兒呢，這麼不顧身體，別說你老爹和師兄了，我也要凶你了。」
　　「……是。」我撇撇嘴。
　　雲凡師伯愣了愣：「……你怎麼這麼平靜？我還以為你要又哭又鬧呢，巫族的事情吧……說真的，我們外人真的很難插手，他們有自己的信仰和體系。」
　　「我之前聽計都說了一些關於靈山十巫在上界的傳聞……聽說這些神巫們，其實早就有神祇之能，但卻站在人的角度行事，十分偏幫凡人，所以經常逆天行事，把上界的大佬們都驚得目瞪口呆。」
　　「但也沒法子啊，靈山十巫傳聞中是女媧的化身，誰都不敢不給面子，後來為了避免與上界積怨太多，靈山十巫就陸續消失了……或許是死了，或許……就是單純的消失了。」
　　我歎了口氣：「雲凡師伯，您的好基友計都星君，也跟著沐挽辰進陵寢了，現在還不知道什麼情況呢……完全就消失了。」
　　話音剛落，雲凡師伯身後又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要想知道什麼情況還不容易？打開陵寢就行了。」
　　我愣了愣，有些憤怒的看向那人，沐挽辰守護的東西，你說打開就打開？我被關在外面了，火冒三丈，還沒想過要破壞呢！你算什麼——
　　「咳咳咳……林公子、你、你怎麼來了！」我還沒來得及發火，氣焰就被澆滅了，還緊張得偷偷攥緊了手。
　　在這裡看到林言歡，是不是意味著，已經有外人跟著他進入了這片法門之中？畢竟他是保鏢不離身的人。
　　「殷二小姐，不用這麼警惕，我是跟著慕雲凡進來的，不過我身上帶著發信器。」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林公子你進來幹什麼……這裡、不好走。」
　　「你一個孕婦都能走的地方？我不能走？」他淡淡的笑著瞥了我一眼。
　　我抿了抿嘴，不說話了，說多錯多，反正他自己進來，肯定會說明來意的。
　　雲凡師伯在我身邊低聲說道：「林言歡是自己人，你不敢對別人的說的話，可以對他說，他是可以信任的……當然，這世上不會有完全保守秘密的人，你可以相信他七八分。」
　　「……七八分？那剩下的呢？」我不解的問道。
　　林言歡不是跟雲凡師伯、小師娘是好友嗎？怎麼這麼好的關係，也只能信任七八分？
　　雲凡師伯有些無奈的苦笑了一下：「小殷珞，他這樣的身份地位，為了國家和家族安全，會犧牲很多東西，連自己都是可以犧牲的，何況親友……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對不對？」
　　「哦……」我點點頭。
　　雲凡師伯揉了揉我的腦袋：「好啦，你這麼小，還懷著孕，不要廢這麼多腦子，現實的事情我們來幫你，至於沐挽辰那邊……有妹夫江起雲在，他也會幫你的，當然要不動聲色……對了，小喬，江起雲呢？」

第392章 隔世2
　　師尊大人從陵寢甬道出來就消失了，我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可能去上界了？」小師娘皺著眉頭說道：「我剛才還說，請小童子去通知羅睺星君呢，計都星君這麼唯恐天下不亂，羅睺星君也不管管？江起雲一定是故意縱容的……」
　　「有計都在不更好？江起雲自己不方便親自出手，畢竟有神職在身，計都就不一樣了。」雲凡師伯摸了摸下巴。
　　「有什麼不一樣啊？」
　　「計都就是個叛逆仙家嘛，他做出什麼事情來，老神仙們也不會覺得有意外，就算惹了禍，還有江起雲暗中幫助呢，處罰還不是雷聲大雨點小？」
　　「我覺得只要這些仙家尊神不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不危害上界的根本，所謂的清規戒律其實也頗為寬鬆——主要是他們自己心裡也通透明了，知道什麼事情能做、什麼事情不能做……你不用擔心計都啦，他雖然行事叛逆張揚，其實心裡有數。」
　　雲凡師伯安慰了我一通，可我心裡還是很擔憂。
　　沐挽辰他將我拒之門外，應該是陵寢裡面啟動了什麼有風險的程序。
　　那種「程序」將法門之類的生靈都帶走了，徒留一個空殼在這裡。
　　除了我們。
　　或許是因為我們是外人。
　　這裡的人似乎都有家族代代相傳的血蠱，而我們沒有，我曾祖母製造自己死亡的假象在外生存，血蠱從她的下一代就沒有了。
　　而祭壇有法陣，逃脫不了巫王的控制，這些具有價值的生靈都被帶走了。
　　「這裡與外界的山勢地形有些不同，為什麼森林邊緣的景色會融合？我剛才發現一些樹木半邊有焦灰、半邊還有樹皮。」林言歡林公子在一旁低聲問小師娘。
　　「其實是相同的，不過法門裡面因為有人耕種、生存，所以看起來有些不同，如果法門毀掉，那這些東西大概會突兀的出現在世上……林言歡，你看這怎麼辦？」小師娘憂慮的搖搖頭：「以前業火焚山的時候，我看到過直升機，那時候我以為是森林消防隊什麼的……原來這裡不遠處有秘密基地……」
　　「所以現在我說話已經沒用了，必須要家父知曉情況，然後做出判斷……其實，這突然沒有人了，倒是個好事。」林言歡看向我。
　　「最麻煩的事情就是安排這些原住民，如果這裡沒有了原住民，只需要當做一處禁地保護起來……這種禁地國家並非沒有先例，因此也比較容易通過高層們的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