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節

　　「你跳什麼跳！有身孕了也不小心一點兒？！」他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你老公不管管你——」
　　「略略略，他才不會凶我。」我做了個鬼臉。
　　其實，不管是巫王山城、還是我自己的小家，「俗人之事」不外乎衣食住行、生老病死、養老育幼。
　　》》
　　「所以說凡間紛擾，破事真多。」計都星君霸佔我的書房十分理所當然，半點沒有不好意思。
　　他是仙家，雖然看起來叛逆了些，但舉手投足的氣質依然帶著那種仙家的灑脫和傲岸。
　　「……你現在還不是在凡間玩得樂不思蜀？」我老老實實的給星君大人端來茶水。
　　這些仙家不食五穀，唯獨微微抿一口茶水，當做領情了。
　　可能我們這樣的人家，都很中意傳統古老的東西，比如喝茶不會用什麼玻璃杯、保溫杯、馬克杯……也不像南方喜愛的功夫茶那麼精緻。
　　就是一個茶盞，恭敬的用托盤端上來。
　　給大佬遞茶。
　　大佬還在教育我道：「你就不該管那些人，讓他們自生自滅不好嗎？死了魂歸地府、重入輪迴，多省事？還需要這麼折騰衣食住行、還需要擔心他們難存於世？」
　　汗……
　　「您是仙家，福壽綿長，當然沒有人生苦短這個概念，人是很珍惜生命的！什麼來生來世，那都是不可企及、未知的，只有活在當下才是真正的活著，當然要盡量努力活下來啊。」
　　「……福壽綿長？哼……」計都星君微微一愣，然後冷笑了一聲。
　　這語氣有點兒不對，我很想八卦，但是不夠膽。
　　沐挽辰還沒回來，我一個人在房裡也不知道幹嘛，只好下樓來「討好」星君大人，讓他多透露一點故事給我聽。
　　說是討好，其實也只有一杯清茶。
　　那種裊裊的煙霧、淡淡的清香，放在他的手邊，就看到他那高傲的眉頭稍微鬆了些。
　　嘖嘖，果然仙家吸風飲露。
　　「福壽綿長的都是那些老頭子~~神仙也分三六九等，小仙散仙不也天天固本培元、、修道煉丹~~一個個生怕有劫數臨頭。」
　　「神仙的劫數到底是什麼啊？我們的電視劇裡經常提到各種瞎編胡謅的劫數難逃……」我小聲請教。
　　他眉頭一挑：「神仙妖魔鬼怪，都是跳脫了生死這個『道』的，劫數，就是另一種『道』……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不外乎生生滅滅這個道。」
　　說到這裡，他偏頭斜覷了我一眼，問道：「聽得懂嗎？」
　　沒等我回答，缺了一邊的門板那邊突然蔓延起一陣冰冷的氣息。
　　我一開始以為是冷風灌進來了，隨即意識到不對勁。
　　這種陰冷不是皮肉的感受，而是從骨頭縫裡猛地一乍，讓人頭皮發麻、神經緊繃。
　　沒等我反應過來，計都星君二郎腿一收，旋轉過電腦椅，轉身對著門口。
　　天上沒有月亮，來人自帶光華。
　　帝君大人的虛影漸漸飽滿，他負手站在門口，淡淡的說道：「……計都，閬苑仙葩你無心欣賞，卻在這裡與本座的徒兒輩煮茶論道？這麼有閒情雅致？」
　　計都星君偏著頭，一臉高傲又不屑的模樣看著門外。
　　幹啥？我都沒敢坐下，離計都星君好遠呢，就站著聽他說說話，這也僭越失禮了？
　　不至於吧？
　　我心裡有點兒忐忑，這種接觸在哪裡都只能算是有禮貌的，我也沒亂說話冒犯仙家尊神呀……
　　計都扶著自己脖頸活動了一下，懶洋洋的說道：「……帝君大人主理冥府就好了，本星君可不在你治下，有沒有閒情雅致關你什麼事？」
　　我悄悄後退兩步，背靠著書架，關於計都星君和帝君大人的關係，小師娘沒少跟我八卦。
　　這兩位大佬可別在我的小閣樓裡切磋起——
　　來……
　　一陣罡風猛地朝門口斬去，我閉著眼睛聽到了門板砸在地上的聲音。
　　我捂著臉從指縫裡看了看「洞開」的大門，帝君大人墨發微揚，這邊計都大佬拿著未出鞘的劍一臉傲氣。
　　「……怎麼，莫非某些事情勾起你心中念想，所以你想跟殷珞多說幾句？」帝君冷笑道：「別拿東西來出氣。」
　　哦哦哦……帝君大人這話，信息量有點大啊！
　　「不拿東西來出氣？拿你麼？」計都星君挑釁的笑了笑。
　　帝君大人懶得理他，淡淡的拂袖道：「……幽南多日不見師父，甚是想念，若你閒得無聊，就去冥府找他玩吧。」
　　「呸，又想讓本星君給你帶孩子！」
　　帝君大人冷冷一笑：「哦？是誰非要收幽南為徒，還說教導他來打敗我的？自己攬的事情，自己收拾——」

第350章 心有所念2
　　光禿禿的門框，還有倒在地上的門板。
　　幼小，可憐，又無助。
　　可我自身難保，兩位仙家大佬的氣場很強，門板犧牲就算了，不要波及房子就好。
　　我覺得計都星君也很疼愛幽南的，不過他肯定不會在帝君面前示弱。
　　「……你把他放在冥府不就行了，還讓我去幹什麼？」計都星君皺眉道。
　　「稚子不可無管教，整日被冥府眾神寵溺，與他品性無益，雖然你粗魯野蠻、不講道理，但好歹是上界仙家，比冥府眾神待他嚴厲，他既然叫你師父，本座也就勉為其難對你以禮相待。」帝君大人說得相當高傲。
　　計都星君嗤之以鼻：「得了吧，你不就想跟你妻子恩恩愛愛嗎，孩子放冥府又怕沒人管教，就想叫我給你帶孩子？沒空，本星君是很忙的！」
　　……這話別說帝君大人，我都不信。
　　你會很忙？
　　閒極無聊才是！
　　帝君大人微微垂眸：「……計都，有些事情過於久遠，普天之上也只有傳言，你不要過分好奇。」
　　計都星君撇撇嘴，手腕一翻將手中的劍收了起來：「本星君心血來潮，與你何干，哼……既然你來了，就自己幫你徒弟守著小殷珞吧，本星君走了！」
　　他傲氣沖沖的跨出門檻，冷不丁一扇法門突然迎面開在他面前。
　　白無常笑嘻嘻的從廊下飄來：「計都大人，請呀~~」
　　計都腳都抬起來了，這迎面一道法門弄得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後退好像顯得他害怕去冥府似的。
　　白無常抬起一邊手，寬袍水袖一揚，微微欠身做出恭請的動作。
　　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適時化解了計都星君的暴脾氣，他冷哼了一聲，十分傲嬌的……進去了。
　　白無常用水袖掩著唇，笑嘻嘻的瞥了我一眼，跟著計都離開了。
　　帝君大人負手站在廊下，他冷冷的瞥了我一眼，我趕緊立正站好。
　　「……師尊大人是有事情要問我嗎？」我悄聲問道。
　　他微微點頭道：「最近沐挽辰的心態如何？」
　　「心態？」我微微愣了愣，這師父大人這麼好的嗎？還關注徒弟的心情？
　　「……適逢巨變，他忙碌且壓力大，身為巫王，總會有不堪其擾的時候，他有沒有心情壓抑。」
　　「呃、呃……還好吧，我沒感覺到什麼不對勁的，他太有責任心了，把我送過來都沒休息一分鐘又回去了，他怕那些人擔心，以為他自己跑去逍遙自在。」我如實回答道。
　　帝君大人微不可見的蹙眉，他搖頭道：「……不是這麼簡單。」
　　「啊？」
　　「這次在巫王山城，本座發現整個氣場已經亂了，之前煉屍人村寨所在之處有一處法門，然而那一處法門十分險峻，輕易不容易進出，本座猜想，之前的大巫王應該是故意將煉屍人安置在此處的。」
　　「因為從整個山川走勢來看，那裡是一處地勢險惡的不良之地，大巫王掌控的地方廣大，為什麼要讓他們到這裡落腳？現在想起來，或許，星羅棋佈於法門內的村寨，才是法門維持所在。」
　　他微微蹙眉，語氣中似乎有一絲自責：「業火焚山，燒燬了村寨、了斷了那裡的生靈，沒有生靈之氣，於是法門恢復遙遙無期。」
　　我有些愣怔。
　　那片焦黑的森林觸目所及全是黑灰的色調，偶爾有一丁點兒扎眼的「綠色」，也微末得無法改變整片灰敗。
　　這兒看來，基本上恢復是遙遙無期的事情了？
　　「法門之內遭遇巨變，各地的村寨損毀，人員死傷四散，全都亂了……為什麼外界會有一個異界法陣出現，大概就是要伺機吞噬所有的法門……大廈將傾，本座擔心他憂思太過，墮入魔道。」
　　「啊？！」我忙摀住嘴：「不會不會，沐挽辰沒有這麼意志不堅定的，我會多注意他的情緒。」
　　帝君大人輕笑一聲：「上古神巫留下的傳說，均傳達的是人定勝天、力挽狂瀾、不達目的終不還的『逆天』思想，沐挽辰可是有神巫血脈的大巫王，他只是看淡了、但並非遺忘了。」
　　他微微沉吟，突然像想起了什麼，輕笑著頷首道：「……皆有因果業障、往復循環，他們不可能不懂，或許早已預見有一天，他們的子孫後代會需要幫助……」
　　我聽不太懂，想問，卻不知道該問什麼。
　　帝君大人瞇著眼，提醒了我一句：「既有你，或許後手就在於你，好好保重身體吧。」
　　「是。」我老實的點點頭。
　　沐挽辰從我房間裡走下來，看到了帝君轉身的背影，微微蹙眉道：「師父？」
　　帝君大人側頭回眸，微微朝他頷首，然後身影漸漸變淡，如一縷青煙，消散在夜色中。
　　沐挽辰一頭霧水，彎腰把我的門板扶起來，低聲問道：「怎麼了？師父弄壞的？」
　　「……計都星君。」
　　「……」
　　我把剛才的話說給沐挽辰聽，他神色平淡道：「我知道，我也猜到是這樣的情況，但這些也不是師父的錯，因果業障自有道理、就算是仙家尊神，也不可能事無大小都勘破透徹，而且有些事情，就算知道是錯的，也要去做。」
　　「知道是錯的還做？」我皺眉瞪著他。
　　沐挽辰神色平淡，唇角微微勾起一點笑意：「是啊，明知是錯，也要做。」
　　「為什麼啊！知道是錯的，就防患於未然——」
　　「……大概，為了自己的愛妻吧。」沐挽辰挑眉笑道。
　　他抬起手撫了撫我的臉頰：「……愛妻，如果愛這個字尚能保持理智，但妻這個字，是沒有道理可以講的。」
　　我嘴角用力憋住笑意，裝模作樣的說道：「嘴上說得好聽，真要有什麼事情，又要把愛妻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