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節

　　巫王山城被層層疊疊的籐蔓纏繞，看起來像被埋藏多年的古老遺跡。
　　司族的村寨幾乎全毀了，高大的寨門全部垮塌，好在這裡的建築物幾乎都是木質，就算垮塌也沒有造成太大傷亡。
　　河流的問題最嚴重，原本順暢的河流被坍塌的泥沙巨石堵塞，雖然沒有像上次一樣形成堰塞湖，可是大船沒法開。
　　司族和巫王山城的龍樓大船全部擠在碼頭，亂糟糟的橫七豎八，看起來破敗又荒涼，下游的部族倖存者都擠到破損的法門那邊。
　　「這裡本來就是一處出口，前代大巫王收留煉屍人的時候，就讓他們在這邊緣安營紮寨，讓他們遠離其他部族，也跟他們約法三章，不許在法門內部尋找屍體。」
　　「煉屍人也一直恪守這條戒律，倒不是他們有多自律，而是擔心在法門裡尋找屍體會引起其他部族的仇恨，所以他們經常偷偷派人去外界……而且我也不清楚他們為什麼在外界有那麼多暗線，後來慕小喬告訴我這幫煉屍人多年的陰謀，我才知道原來有這麼多故事。」
　　沐挽辰微微歎了一口氣，搖頭道：「現在這些人，也不知道還有多心懷惡意，我實在不願意你接觸到這些人。」
　　「……那我躲遠點兒唄，這些人又不是你巫王山城的子民，我也怕他們不聽號令……對了，夫諸呢？我一直沒看見它。」
　　「在苗王城躲著呢，它要避開人多的地方，苗王城沒有那麼廣大的疆域，它只能躲起來。」
　　我們一邊說著話，一邊行走在一條巨石棧道上。
　　這裡我沒有來過，沐挽辰牽著我，我就跟著他走，走到一半發現不太對勁。
　　這條棧道的盡頭是個山洞，山洞門口有巨石拱門，現在塌了半邊，只留下一小半黑洞洞的縫隙。
　　「這裡是……哪裡？」我問道。
　　「陵墓的入口，帶你來看看是否有你母親的蹤跡，省得你擔心。」沐挽辰伸手到我肋下，輕而易舉的把我抱上石頭，我們從縫隙裡擠了進去。
　　我有點害怕，這要是突然塌了，會不會被活埋？
　　「裡面就一條甬道，陵墓大門是關著的，法陣結界也沒有被破壞，這條甬道裡沒有人在，你母親就算來過，應該也離開了。」他拉著我，抬手喚出了魂燈。
　　這些魂燈是為巫王山城裡面的陰魂陰路的，在陵墓裡亮起來，原本幽藍色的光芒都變得有些泛著綠光。
　　鬼氣森森。
　　我後背微微發涼，悄悄挽著沐挽辰的胳膊。
　　他握著我的手，一步步朝甬道裡面走去。
　　普通的陵墓，甬道就是一條，可這裡不一樣！這甬道是一塊塊巨石鋪成、而且是螺旋型的！
　　螺旋往山腹裡蔓延，還是往下！
　　這種心理壓迫感太強了，走了一截之後，魂燈映出來的光都是暗綠色，我全身雞皮疙瘩都冒了起來。
　　陰氣太重了，而且這裡空氣不好，心理壓抑還有生理上的不適，讓我不想往下走了。
　　「……只有一小截了。」他安慰道：「你看，前面就是陵墓的大門。」
　　「你進去過了？送葬的時候……」我小聲問。
　　沐挽辰搖了搖頭：「沒有。」
　　「啊？那誰進去過？」
　　「……進去的人，沒有一個出來過。」他淡淡的望著黑暗深處。
　　聽到這話我頭皮都要炸了，抱緊他的胳膊道：「不不不看了，我們還是出去吧，這裡好悶啊。」
　　他笑了笑，伸手將我抱起來，繼續往前面走：「這裡就是盡頭了，你看……」
　　我打開手機的燈，看到一扇白森森的大門。
　　門上雕刻了我看不懂的圖騰，好像一本繪本書那樣繁複無比，似乎在傳達很多故事。
　　「我給你的『鑰匙』能打開這裡……知道命之將亡的巫王會自行進入，願意殉葬的人也會跟隨進去，之後陵墓大門關閉，繼任的巫王把鑰匙拿走……這裡有機關，門不能全部打開，只夠一行人排隊進入，而且很快會關閉，關閉後從裡面打不開……陵墓，從來有進無出。」
　　他淡淡的解釋給我聽。
　　我嚥了口唾沫，這裡太壓抑了。
　　螺旋往下的山腹中，沒有一點燈光，而且空氣非常沉悶，氧氣都不夠。
　　「那門後有什麼秘密，你也不知道？」我問道。
　　沐挽辰搖搖頭：「巫族是秘傳，有些東西無從知曉，漫長歲月中或許已經徹底遺失了。」
　　他一手抱著我，一手輕撫了一下門上的花紋，歎口氣道：「走吧，這裡沒有你母親的蹤跡，你親自來看看，也省得憂心忡忡，如果找到司凰，再讓司凰帶你去司族的陵墓親自看看。」
　　聽到要離開，我立刻點頭，這地方真的不能呆得太久，會缺氧的。
　　他抱著我迅速的往回走，出來後我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沐挽辰的神鷹可以馱著我們低空飛行，剛落到江邊一處平緩之地，就有位年輕人看到我們，他朝我們跑來跪下道：「巫王大人，法門破損處來了奇怪的機關，我們不敢擅動，長老讓我們到處尋找您的蹤跡呢。」
　　真不方便，要通知個事情都要派出好多人。
　　什麼奇怪的機關，如果不出意外應該是——

第341章 進退維谷
　　再次踏上那片被業火焚燬的森林，總覺得這裡氣息與其他地段不一樣。
　　枯朽的焦木旁，偶爾有些新生長出來的植物。
　　但那種「消亡」的氣息揮之不去，就算有一兩根有生命的籐蔓，也挽救不了這裡滿目的黑灰色調。
　　這片焦木樹林的兩端，一端是居民的聚集點、一端是破損的法門。
　　我跟著沐挽辰，遠遠就看到了法門外天空中盤旋的直升機。
　　這就是居民口中的奇怪機關。
　　天空的色調、周圍的景物有一種奇怪的融合。
　　好像兩面鏡子拼在一起，雖然景像有些錯位，但已經開始趨於一同。
　　我打開手機的亮光晃了晃，天上的直升機開始尋找地方降落。
　　「這裡沒有平地，我們要往外走。」沐挽辰一邊說一邊很自然的朝我伸手。
　　「你、你別老抱著我走啊，我能走！」
　　這要是被雲凡師伯看到又說我撒狗糧，沐挽辰實在太小心翼翼了。
　　「不行，這裡盤根錯節，你摔倒怎麼辦？」沐挽辰皺眉道：「又不是沒抱過，為什麼現在不讓抱？」
　　「……人多啊，有點不好意思。」我小聲嘀咕道。
　　他輕輕的笑了一聲：「王妃殿下現在有了身孕，就是要我天天把你置於膝上，我也只能從命，不喜歡抱，那我背著你走？」
　　「別人會笑的！你走哪兒都抱著我不會覺得害羞嗎？」
　　「笑就笑吧。」他勾唇笑著把我抱起來：「……讓他人知道小王妃於我而言如同珍寶、不捨分離，沒什麼好害羞的。」
　　……當領導的人都這麼臉皮厚麼？
　　他抱人的姿勢很難描述啊，不是那種公主抱，而是像抱小孩一樣單手墊在我的臀下，讓我能抱著他的脖頸肩背。
　　我攬著他的脖頸，埋在自己胳膊裡，看向身後跟著的那些青壯年，一個個都目光游離四十五度望天看地，就是裝作看不見我和沐挽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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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升機好不容易找到一片空地降落，能在這種不平整的地段降落，那飛行員真是厲害。
　　螺旋槳逐漸停下，雲凡師伯和林公子從機艙裡下來，掛起的風將兩人的大衣和領帶吹得獵獵飄蕩。
　　如果這裡不是深山老林，而是高檔寫字樓的停機坪，這就是兩位高層精英下來參加國際會議的范兒。
　　可惜這裡不光荒涼險峻，還邪氣瀰漫，我看到林公子抬手摸了摸後脖子。
　　他大概也覺得後背發涼吧。
　　「……這裡比我想像還嚴重啊。」雲凡師伯皺眉道：「剛才在上空看到，周圍的交通都斷了，到處是山體滑坡，大舅子，怎麼辦？」
　　雲凡師伯看向林公子。
　　林公子微微蹙眉道：「什麼怎麼辦？交通斷了就用直升機。」
　　「直升機的運載能力有限啊。」雲凡師伯聳聳肩：「這得送多少趟。」
　　「多少趟也得送，這裡不能出事，我安排私人直升機運送到這裡，剩下的你們安排送進去。」林公子深深皺眉。
　　雲凡師伯挑眉道：「這麼大手筆？」
　　林公子看了雲凡師伯一眼，將雲凡師伯拉到一邊，壓低聲音說道：「你還不知道吧？這裡不遠處有個秘密基地，是某軍的發射井，為什麼會離得這麼近！剛才看到坐標我都愣住了，如果這裡有異動，衛星查探到，那絕對摀不住。」
　　他們說得很小聲，但我的聽力現在可以當賊了，沐挽辰也聽到了，我倆對視一眼，原來法門外還有「鄰居」啊，這鄰居可惹不起。
　　「發射井是什麼？」沐挽辰悄聲問我。
　　「啊……就是……送快遞的，東風快遞，使命必達，BOOM的一聲，懂吧？國之重器那種。」我做了一個爆炸的手勢。
　　沐挽辰似懂非懂的蹙眉看著我：「有屯軍？」
　　屯軍？呃，也可以這麼說。
　　「我們出現在這裡，還可以向相關部門解釋有救災任務，但如果法門裡出來什麼超出常理的東西、或者湧出大批量的難民，該怎麼解釋？」林公子很不爽的說道：「涉及到國家安全，沒有人能捂得住、也沒有人敢放任，必須趕緊將裡面的人遷走。」
　　「那裡面很多人啊，沒地方可去的！龍小哥那裡也裝不下啊。」雲凡師伯皺眉道。
　　「雲凡，不是我不想幫忙，在這裡建造避難所的方案行不通，因為這裡離敏感區域只有一兩百公里，這距離會引起軍方高層的密切關注，會暴露的……最好的方法是將裡面的人遷走，或者，修好所謂的法門，繼續隱居避世。」林公子嚴肅的說道。
　　「修了三年都沒修好，幾千年流傳下來的東西怎麼可能短短幾年就修好？就好像織了一張網，剪破一個洞，哪能說修就修的？這就是一個劫數，懂吧？」雲凡師伯撓了撓頭。
　　林公子皺眉道：「……統計人數，我來操作，秘密轉移到一個特定的地點建新村，在國家的監控下轉移出去，然後……」
　　「然後只能在監控下畫地為牢？直到自然滅亡？」雲凡師伯皺眉問道。
　　林公子凝視著雲凡師伯，淡淡的說道：「雲凡，有些無可奈何你我都懂，社會有規律、國家有法則，只能取捨，你去跟他們商議吧——」
　　沐挽辰淡淡的說道：「不用商議了。」
　　呃？我驚訝的看著沐挽辰。
　　雲凡師伯和林公子也扭頭忘了過來。
　　「如同慕雲凡所說，這是劫數，並非人力可以改變，你們能仗義相助已經感激不盡，至於路在何方，我應該自己尋找……」他淡淡的說道。
　　雲凡師伯皺眉，走過來對他低聲說道：「沐挽辰，你別意氣用事，這不是小問題，你的負擔太重了，這裡這麼多人，你怎麼約束安頓？法門怎麼修補？還有不遠處那個法陣——」
　　「我會想辦法。」沐挽辰微微垂下眼眸，遮掩了他的情緒。
　　雲凡師伯愣住了，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