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節

　　他不是讓小師娘在南山居住麼？好歹也是曾經的家園，小幽南都因為宮室坍塌而難過，他為什麼連眉頭都沒有動一下？
　　「慎言。」夫諸突然壓低聲音提醒我。
　　我鼓著腮幫子嘟囔道：「我只是想求師尊大人出手相助，畢竟有個老怪物呢，什麼混沌魔道聽起來挺厲害的……」
　　「哼……你這點兒小心思，還想瞞我？」高高在上的帝君大人嗤笑一聲。
　　他的笑意和語氣都很清冷。
　　「這是他的劫數，本座能做的只是提點，他本就非常人，何須你用常人之心度之？」
　　……但我會擔心啊，我又無能為力，您要是不幫忙，那我出去之後求小師娘去！
　　我暗暗腹誹，師尊大人似乎知道我這點心思，他垂眸看著我道：「沐挽辰讓你去做的事情，你去做了嗎？這山裡殘存的人還需要領導，你為何還在這裡逗留？」
　　「哦……」我點點頭，抱著夫諸的脖子，夫諸立刻就繞路跑開。
　　剛繞過山坳，我立刻問道：「剛才為什麼讓我慎言？那是沐挽辰的師父啊、還是冥府的神祇……」
　　「我知道。」夫諸淡淡的回答。
　　「之所以稱之為神祇，因為他們極少擁有凡人的情感，他們眼中看到的現在和未來，與你所感受到的完全不同，多言無用。」
　　好吧，或許師尊大人自有安排也說不定……他既然來了，那應該不會有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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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挽辰讓我處理的事情絕非易事，這座山，不禁怪石嶙峋、溝壑縱生，還有很多天然的洞穴，加上漫長歲月中人工修造的工事。
　　整座山就像一座天然迷宮。
　　不過這迷宮中隨處可見白骨。
　　還有一些老舊的、不知棄置了多少年的生活器具。
　　可是現在這一切都成了爭奪的對象，只要看起來稍微有用一些的東西，都會引起爭鬥。
　　巫族的人自然不可能像普通人那般拳腳相向，他們的爭鬥動不動就是一場見血封喉的動作戲。
　　我都怕自己勸架反而被他們的本命蠱所傷，只敢遠遠的跳在一個廢棄的碉堡上，對下面的人喊道：「十戶一組，自己選組長，統計人數！」
　　沒幾個人理我，這一堆人還在一個地宮的入口處互相對峙。
　　「……要溫飽的，就別在這裡浪費時間了，趕緊統計人數給我，我才好安排救災啊。」我嘶聲喊道。
　　聽到溫飽二字，立刻有人朝我轉身：「王妃可有辦法解決當前困境？！」
　　X的，聽到有吃有穿就叫我王妃了？
　　眼前這些人都是青壯年，大多數是男人，也有幾位神態彪悍的女子，我看了一圈——幾乎沒有小孩子。
　　青黃不接，難怪這些人對生存問題如臨大敵，一些破窯爛瓦都要搶。
　　我深吸了一口氣道：「你們不要驚慌失措，十戶一組、選出組長，十組一隊，選出隊長，然後來我這裡匯報人數，男女老幼有多少、傷殘哺乳特別說明，我好盡快安排救助。」
　　他們微微有些錯愕，但上次已經運送過救災物資過來，他們也相信我有這個能力暫時緩解他們的生存問題。
　　立刻就有人開始轉身去尋找家人，自發組隊。
　　長老和老太婆被人扶著走到我所站的碉堡下，啞著嗓子問道：「王妃有何安置之法，可否說來聽聽？」
　　我白了他們一眼：「我還沒想好，要看最終有多少人才能定下……對了，你們立刻安排人去上游司族的部落。」
　　老太婆皺眉道：「司族？去那裡做什麼？」
　　「我剛才在江水裡看到服飾華貴的婦人從上游飄下來，想必是司族的人，那裡應該受損嚴重，趕緊去通知她們一同入山躲避。」
　　老太婆搖頭道：「此刻自顧不暇，為何還要管司族的人？她們歷來不服管，此刻就讓她們自救吧！」
　　「是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我皺眉盯著老太婆：「是你來救災，還是我來救災？」
　　「呃！我這是為了巫王——」
　　我擺擺手道：「你們的巫王大人說，後方的一切全憑我定奪，誰有異議，誰就自救，不要從我這裡拿分毫物資……你們兩位長老年紀高大，安心坐著等候救助，別來添、亂……」

第283章 無常
　　對沐挽辰我可以好言好語，對這些老傢伙我沒有好感，既然讓我來安排後方的事，這些老傢伙如果協助我，我還會尊老敬老，如果不協助我，那我也不留顏面的懟回去。
　　話剛說完，老太婆就被我氣得瞪眼睛，我覺得是她夠不著我，不然要跳上碉堡來敲我幾下。
　　「……司族在上游，如今河水翻湧、塌方堵塞，很難逆流而上、何況風向也不對，怎麼行船通知？」她篤了一下枴杖，試圖跟我講道理。
　　「水路不行還有陸路，陸路不行還有天上，沐挽辰曾經用神鷹傳信，怎麼，你們一個個都不會馭使神鷹嗎？」我問道。
　　不可能一個都不會，她就是故意挑一些問題來為難我。
　　「神鷹是巫王大人的使者，普通人誰能使喚？你不要異想天開，司族離這裡數百里，若派遣使者，來回不知道有多少危險，我們的族人不能再少了！」老太婆頗有威嚴的說道。
　　這句話將其他人也鎮住了，我不知道身後的密道溝壑中還藏了多少人，她這份維護族人的心還是引起了不少共鳴。
　　老太婆硬氣，另一位長老開始賣慘，他慢悠悠的說道：「天地降罪、我巫族倔強獨活多年，如今的青壯年每一個都是珍貴的血脈，家園崩塌，山外還有狼子野心的叛徒覬覦王陵寶藏，任何一個青壯年都是守衛巫族的戰力，不能隨意損傷……如果真的要派遣使者，不如讓我去吧……」
　　我暗暗翻了個白眼。
　　你去？走到半路估計就沒了。
　　「巫王大人一定會救我們的，上次地震，也是巫王大人施法穩固山城，這次雖然嚴重了些，但一定難不倒巫王大人……」一個青年小聲的說道。
　　「醒醒，現在不光是自然災害，還有叛徒捲土襲擊！那些蠱屍你們親眼見了嗎？蛇靈親眼見了嗎？躲在異空間裡的老怪物見了嗎？」我對下面的人吼道。
　　「災難來臨，你們除了依仗你們的王、還能幹什麼？自救都做不到！還在這裡不聽我的指揮？廢物！覺得自己厲害的，可以出去迎戰啊，你們用來內鬥的本命蠱，對著龍王的蠱屍和躲在異空間的老怪物施展啊！」
　　「這座山叫什麼？寄死山！你們的王在前面給你們守著山谷的路呢！你們在這裡幹嘛？搶這些破窯爛瓦？能吃嗎、能殺敵嗎？」
　　「……食物夠了嗎、衣服御寒嗎、藥品有嗎？能撐幾天啊？！不聽我命令的一律沒有救災物資、就把你們自己的本命蠱烤來吃吧！」
　　我吼了一頓，也不管他們聽沒聽明白，總之我自己是爽了。
　　情緒稍微發洩了一下，我也冷靜下來。
　　我有能力管這麼多人的吃喝嗎？說真的，怎麼把物資運進來還是個頭疼的問題。
　　首選的方式肯定是直升機空投，但這裡可是法門之內，外界的直升機如果飛著飛著就消失了，地面肯定會以為失事了，到時候派出武/警大面積搜索就麻煩了。
　　而起外界比這裡受損嚴重，肯定很多媒體聚焦，稍微有點兒風吹草動，我們就會上頭條。
　　「誰能馭使神鷹？」我目光在下面掃了一圈。
　　一個個都搖頭，他們身後老舊的密道口傳來一聲輕笑：「我可以。」
　　我抬頭看去，連瓏大夫手中挽著染血的布條，笑著看向我道：「小王妃有什麼命令需要屬下代為傳令呀？」
　　「我想——」
　　他舉了舉手中的布條：「能否移步邊走邊說？我去前面的活水處漿洗布條，還能再使用……」
　　我忙跳下碉樓，跟著他往山泉處走去。
　　「小王妃，長老年紀高大、思維自然不如年輕人變通靈活，你不用與他們爭執，這裡有一處活泉，千百年不竭，也是這座寄死山的生命之源，需要派兵嚴加看守……」
　　「……不用看守，我想把你們轉移出去。」我皺眉說道。
　　連瓏停下腳步，搖頭道：「數萬人，怎麼轉移？」
　　「去法門邊界也好啊！救災物資運不進來啊，還有毒霧、蠱屍，沐挽辰一個人，能為你們擋住危險，但他沒有能力逐一養活這麼多人啊！他只有一個人而已，他能為守護族群而戰，而我們必須要自生，不要再給他增加負擔了！」
　　「這麼多人光是吃就是一個大問題，我實話說吧，我能花錢買物資、但是我沒能力運送到法門之內這麼遠的地方來、只能轉移！」
　　「樹挪死、人挪活沒聽過嗎？」
　　我的語氣激動了些，說話不太中聽，連瓏沒有與我計較，反而笑了笑道：「……小王妃用心良苦，可是巫族是這裡的核心族群，如果其他星羅棋布的小部落們聽說巫族舉族遷移，會人心惶惶，到時候說不定數十萬人口都往法門缺口處趕去……會有什麼後果？」
　　「如果被外界發現突然冒出這麼多與眾不同的人，這裡的秘密就再難守住，世俗的好奇心，會讓這裡無所遁形。」
　　這……
　　好像是有這種擔憂，如果我帶著巫族跑路，其他小部落肯定以為天塌了、又要逃亡了，全都跟著一擁而出，人多口雜，不洩密才怪。
　　連瓏蹲在小溪邊漿洗布條，溪水清澈冰涼，拂過石頭緩緩流下，帶走了他手中的一根布條。
　　他的目光順著布條望去，頗有些感慨的歎口氣：「小王妃，異人不容於世，這是我們千百年前就知道的道理，如果天要絕我族，我們躲多少年，也沒有真正的桃花源可以容身。」
　　「人少還容易改變，比如這個布條，纏成一團，只能落在溪水底下、卡在石頭縫裡，但只有一條，就能自由順水而去、柔韌隨波，最終飄遠。」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在溪邊愣愣的看著布條上的血液化入水中，突然後背一陣寒意，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敵人？
　　還是師尊帝君大人？
　　我猛然轉身——
　　一襲慘白的衣袍朦朦朧朧的浮現在我的身後，空中漾開一圈漣漪。
　　晃眼間，那白色衣袍帶著一陣笑意真真切切的漂浮在我眼前。
　　「嘻嘻嘻……看來小王妃很煩惱呀~~~」

第284章 無常2
　　未語人先笑。
　　三分柔軟，七分邪魅。
　　每次看到這位神祇，我都覺得全身寒毛直豎。
　　白無常，白七爺。
　　他身形瘦削，一襲寬大的白色衣袍，廣袖流雲看起來如同一朵飄忽的雲絮。
　　他的性格也如同雲絮一般，變幻莫測，讓人難以揣摩。
　　那張慘白的臉上五官精緻，然而他眉眼彎彎、薄唇猩紅，笑容十分邪氣，還有些可怕。
　　我不敢盯著他看，總覺得看久了會有暈眩的感覺，心臟也會因為緊張而收縮。
　　他的氣勢太強，而且無常「索命勾魂」這種觀念已經在很多人心中根深蒂固，看著他不自覺的就會聯想到死亡。
　　恍惚還以為自己已經魂魄離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