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節

第274章 地碎天傾6
　　我扯不動這位神祇，他慢悠悠的抬手取下了面具。
　　剛才只看到一雙血紅的惡鬼眼瞳，現在他取了蓋住整張臉的面具，露出一張惡鬼的臉。
　　真的是……無法描述。
　　我只能說，如果他不露出臉，只靠那低沉的大叔音，我們還能「做朋友」。
　　他露出了臉，我覺得老百姓用他的名字來以惡制惡是有道理的。
　　那張臉除了血色的眼，額頭還有幾個尖尖的小角，而且他臉頰看起來非常瘦，他嘴唇很薄，咧嘴笑起來邪氣森森。
　　面具取下來的一瞬間，他身後出現一個巨大的鬼面，怒目獠牙、小頰赤面、口中的舌頭鮮紅如血。
　　我驚得茫然無措——這是他的真面目？
　　惡鬼果然不是善茬，就算成為鬼神，也如此嚇人，這模樣真的很辟邪！
　　這巨大鬼面出現的一瞬間，那條剛剛顯化真身的蠱靈被嚇唬住，迅速盤起身體戒備。
　　「這蠢物，不是我華夏之靈。」游光鄙夷的說道。
　　我嚥了口唾沫，小聲說道：「這蠱靈我在南方的境外遇到過……」
　　「哼，難怪，見到我還不退……」
　　原來你是想嚇退他啊？
　　我想說我們趕緊走吧，不要浪費時間了，我很擔心我家大木頭，不知道薛女士和老太太口中的天翻地覆是什麼意思，那些報喪鳥又是怎麼回事？
　　可是現在我不敢說話啊，這大蛇蠱靈壓根兒不懂避讓我們的神祇，我也不知道夜遊神到底有多大法力，打起來我們會不會吃虧？會不會耽誤時間？
　　沒等我把這些話說出口，我就看到遠處一個矮小佝僂的身體健步如飛的從田坎上奔來。
　　「龍王老匹夫，居然還敢在我面前出現！殺子之仇不共戴天——」老太太居然從宅院裡跑了出來！
　　她沒事啊，我稍微鬆了口氣，隨即又擔心的喊道：「你都這麼老了，還跑出來幹嘛！快回去！」
　　好像是為了回答我這句話，老太太身後突然暴起一個黑影！
　　那黑影颼的一聲如同參天巨樹立了起來、還張揚出兩根十幾米長的觸鬚！
　　眼如銅鈴、螯如小舟，身披堅甲，還有好多尖利如巨劍的足。
　　「……巫蠱之人的本命蠱？果然驚人、驚人，如果不是趕時間，我還想留下來觀戰，哼。」游光笑了幾聲，斗篷一揚，裹挾著我轉身就走。
　　我有點擔心啊，那老妖婆都這麼老了！能跟人鬥法嗎？！
　　「看那隻大蜈蚣的本命蠱，就知道那老婦人不是尋常巫蠱之人，輪不到你擔心，走！」游光突然提著我往前一躍——
　　「村口」有一座荒涼墳，表明這裡是特殊地界。
　　我被丟過這座荒墳，順著小坡往下滾了幾圈，剛撐起身子，就看到遠處一團淡淡的紅光——好像有人點著燈籠。
　　這該不是鬼火吧？我揉了揉眼睛。
　　火光映照的範圍，有一個小小的身影，好像還披著棉斗篷？我這是遇到小鬼了？
　　游光在我身邊出現，緩緩欠身，沉身說道：「……小帝君怎麼會在這種地方？」
　　小帝君？
　　我腦子裡立刻反應過來，忙拍拍屁股站起來喊道：「幽南小師弟？是你嗎？」
　　幽南那小傢伙站在山坡下，淡淡的回答道：「師姐，你反應真慢……果然，爹爹說七情六慾使人迷障，你這都迷障得腦子不好使了。」
　　這小傢伙，真是天神貴胄，小小年紀就這麼傲氣。
　　「……師弟你怎麼跑到這種地方來了？小師娘會擔心的吧？」我決定不與小孩兒一般見識。
　　這小傢伙才多大呢，就一副小大人的樣子。
　　幽南微微撅嘴，低聲道：「我才不會讓娘親擔心，倒是你，這麼大的人了，還讓我們擔心……我來接你，你也不害羞！」
　　我……我求你來了麼？
　　「小祖宗你到底跑這兒來幹嘛了？該不會來訓我的吧？我現在趕時間，忙完之後再陪你玩啊。」我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臉蛋。
　　幽南不開心的偏頭，我這才看清楚，他身後居然跟著一位美貌的女子。
　　燈籠就是這個女子提著的。
　　這女子似乎能躲在黑暗中，我剛才居然沒發現，還以為燈籠是幽南施法飄在空中的！
　　女子見我盯著她看，微微有些訝異，似乎以為我應該看不見她。
　　她笑了笑道：「我只是來給小帝君引路的，他擔心你的情況，自己瞎跑到了醧忘台，我擔心他迷路，就陪他走一遭。」
　　醧忘台！
　　這不是冥府的「機構」嗎？
　　幽南嘟囔了一句：「孟姝，你可別告密啊……」
　　「噗……好好，遵命、遵命！」名叫孟殊的美女立刻點頭應承，笑得恭謹又溫柔。
　　我的天吶，要不是我現在趕時間，我一定會腦補出金枝玉葉的小皇子帶著童養媳登場的戲碼。
　　幽南氣嘟嘟的瞪著我：「還不快點跟我走！我帶你走陰路！你這麼閒，還不知道出了大事了吧！」
　　「我哪有閒！」我無語得要死，我也想立刻飛到沐挽辰身邊，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
　　游光在我身側陰惻惻的說道：「小帝君，我還要帶她去向帝君大人覆命呢，可不能交給你帶走。」
　　「爹爹大人現在很忙，哪有空管她？你直接回去覆命吧，就說我把人送過去了，爹爹會明白的。」幽南一副小大人的口吻，奶聲奶氣的對游光說道。
　　游光很為難，孟殊嘀咕了一句：「死腦筋……反正都是走陰路，你還擔心我們帶偏了路不成？引路我不比你強？」
　　幽南雖然很小，但他真的太懂事了，他從腰上摘下一塊玉墜子，遞給游光道：「這是信物，尊神你交給我爹爹後，他就知道你確實把人交給我了，有什麼意外，我一應承擔。」
　　我的天，要不是你還是個小毛孩兒，我都要被你圈粉了。
　　游光接過玉珮，哼哼的笑了兩聲：「好，小帝君聰慧過人，屬下先行告退……」
　　他說走就走，一點兒也不拖沓。
　　我回頭看了看夜幕中的山坳，隱隱有灰塵升騰，不放心的說道：「裡面有龍王的蠱靈，有沒有什麼法子能制服啊？」
　　「沒有，最好的法子就是以蠱斗蠱。」幽南斬釘截鐵的說道：「快走，不能讓龍王抓到你。」
　　孟姝在地上開了一個「井口」，讓我跳下去，這次我沒一點兒猶豫就跳了。
　　陰路非常狹窄，就像走獨木橋。
　　這是有寓意的——黃泉路上沒有回頭路。
　　生命的珍貴，或許只有體驗過失去了，才會由衷的熱愛生靈。
　　「幽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看向前面的小小身影。
　　小傢伙沒有回頭，只是用不符合年齡的嚴肅語調回答道：「是日歲破……」

第275章 是日歲破
　　幽南開口就是不太吉利的話語，讓我懸著的心更加發顫。
　　常常聽到命犯太歲這種話，太歲不只是星辰，還是民俗信仰中祭祀的神祇。
　　是日歲破，常常下一句就是諸事不宜。
　　諸事不宜，外行人可能聽起來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算在老黃歷上看到這句話，也不會覺得有多大震撼。
　　其實這是一種隱晦的說法，既是提示、也是警示，還帶著一絲無可奈何。
　　太歲的對宮為歲破，兩者都是強烈的氣場，陰陽正負，相沖相剋，有心者用之得當，就能錦上添花，用之不當，就雪上加霜。
　　但是先人們比我們更忌諱口業，恐話說出口會造成業障，所以僅僅是用「諸事不宜」來提示或者警醒。
　　玄門之事，信者自然信，不信者自然不信。
　　幽南這話明顯是要告訴我一些不好的事，我悄悄呼了口氣，按捺住亂跳的小心臟，清了清嗓子，問道：「小師弟，你就別賣關子了，直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龍王又弄什麼蛾子了？」
　　小傢伙搖搖頭，說道：「我覺得龍王是利用了這個時機……天地之威，無人能抗衡，今年真是太不順了，南山的宮殿都……」
　　「都怎麼了？」我心裡隱隱猜到了一些事情。
　　今天我爬在樹上，看見了天際飄來粉紅色的魚鱗狀紋路。
　　我還屢次感覺到被波浪推了一下，站不穩。
　　還有那不知從哪裡驚飛的鴞鳥。
　　這些鳥兒一般只會發出一兩聲淒厲的叫聲，它們若不停的發出「怪笑」一般的聲音，那就是聞到了死氣。
　　然而現在我們的國家沒有戰爭和疫病，不可能大面積出現死亡，唯一可能造成大量傷亡的，就是自然災害了。
　　半年前，我第一次獨自離家去支援災區，那時候新聞裡就輪番播報著關於地震的事情。
　　專家說，那是板塊移動積蓄了巨大的能量，在這板塊的邊緣地帶近年來都會處於地震多發期。
　　地震或許對於國家來說，都屬於地方災害，舉國之力能迅速救援、迅速重建家園。
　　然而對巫王山城來說，地震就是滅頂之災。
　　上次地震我沒有親身經歷，我只是從別人哪裡聽說了隻言片語——頌揚他們的大巫王如何用接近神的力量來保護家園、保護子民。
　　可是法陣已經破了。
　　上代大巫王接納煉屍人、煉屍人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開始出外活動、結果對上了慕小喬和慕雲凡、之後激怒了帝君大人縱業火焚山、破壞了一角法門、再到現在因為法門崩壞而無法避世、自然災害的能量加上巫族之前的恩怨，就要來毀滅這個隱居避世千年的部族！
　　這些恩恩怨怨因果業障，不知道該從何算起，只能歎一句天命如此。
　　有些規律是打不破的。
　　大到天地日月、小到邪念口業，因果必有業障、業障又造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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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嚴重嗎？這次的地震？你們有沒有受傷？于歸和蘭兮呢？」我急促的問道。
　　幽南眼圈有些紅，他嘟著嘴唇說道：「我們自有尊神庇護、又飛快的被接到冥府，所以沒傷到分毫，不過南山的宮殿塌了一半，看起來好生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