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聽到他開口，阿蘭冷靜了不少，不再哭鬧，臉上露出些許回憶之色，片刻後，自言自語說道：「純陽命，十歲生死大災，河中水鬼找替身，可是文兒已經過了十歲的生日，怎麼還會……」
「阿蘭，我當初也在身邊，那老道士說他的卜算能力並不強，只能夠大概的推算出文兒十歲左右出事，他現在剛剛滿十歲六個月，並沒有十一歲，還是在災禍之年的，看來終究是無法躲過去，你現在不能下去。」
王麻子沉聲說道，阿蘭聞言，頓時一種撕心裂肺的疼痛拉扯著自己，腦袋一沉，昏了過去。
這時候清水已經領著老朱過來了，老朱今年四十多歲，體格強壯，從十歲的時候就開始學習殺豬了，他腰間還別著一柄殺豬刀，穿著個短褲，跟清水一路小跑的過來了，他身上油光發亮，臉部粗狂，看上去凶神惡煞的模樣。
「王哥，清水說的可是真的？」
還沒靠近水渠，老朱的聲音就傳了過了，他的聲音十分洪亮，中氣十足。
王麻子點了點頭，伸手指了指水底的夏文屍身，道：「小心點，這小崽子估計怨氣不小。」
老朱冷哼一聲，伸手拔出腰間的菜刀，惡狠狠道：「這個小崽子活著的時候就怕我，現在死了，我還怕他？你看我怎麼撈他上來。」
這裡的水其實並不深，一個大人下去，水也只能沒過胸口而已，老朱跳入水中，看著水底的夏文，夏文雙目圓瞪的看著老朱，這讓老朱也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他吞了口唾沫，開始往他靠了過去。
老朱以前聽老一輩人的人說過，小孩子死了，怨氣會很大的，而且都不願意離開陽間，十分難纏。
到了夏文身邊，老朱伸出強壯的手臂，手掌握住了夏文舉起的手臂，然後狠狠一扯，這一扯竟然沒有把他給拉出來，他心裡有些駭然，臉上也有些驚恐，他可是全村裡面力氣最大的一個，殺豬的，力氣能小麼，這夏文身體重量也不過百斤，而且在水裡，大家都知道，水是有浮力的，怎麼可能拉不動？
「老朱，不行就快上來！」
王麻子站在旁邊，看出端倪，立刻開口了。
「老子就不信這個邪，小崽子，你今天非得跟我起來不可！你老娘還在岸上看著你呢！」
老朱另外一隻手抽出殺豬刀，狠狠在水中砍了三下，水花四濺，接著一用力，夏文的屍體緩緩浮了起來，村民卻沒有一個人趕過來搭把手的，只有慢慢轉醒過來的阿蘭立刻撲了過去，把自己兒子拉上按，然後抱著自己兒子大哭起來。
夏文的父親死的很早，所以都是由他母親阿蘭一手拉扯長大，自然是心疼異常，如今夏文遭此厄運，她又如何承受得了？
（有一些讀者表示看不懂，其實我是以小故事單元來寫的，也就是說一個故事一個故事連接起來，這個替死怨童是一個新的故事，後面會出現主角的，還有，為毛有讀者叫咱們的小正正為十三香？）

第四十二章 暴打

「阿蘭，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周圍的村民同情這個早年喪偶，現在喪子的婦人，開始紛紛勸說。
不過阿蘭變得有些癡傻，一個勁兒的拍打著夏文的臉頰，一邊說著什麼話，夏文就這樣被他抱著，一隻手臂僵硬的舉起來，五指微微曲起，眼睛圓瞪，他雙目，嘴裡，耳朵，鼻子都有鮮血溢出來。
周圍的村民都不敢靠的太近，後來在王麻子的勸說之下，阿蘭才背著自己的兒子，緩緩往家裡去了。
「老朱，你沒事吧。」
見到阿蘭漸漸遠去，王麻子轉過身，對著身後的老朱開口了，老朱的手臂後背，直到周圍的村民全部散去，才把自己的手臂露了出來，在他強壯的手臂上，赫然有一個淤青的手掌印，好像被人狠狠掐住一樣。
「好兇猛啊……連我老朱的煞氣都鎮壓不住，要不是這殺豬刀沾染的戾氣很強，估計我老朱今天就得栽在這裡，王哥，以後這種事可別叫我做了。」
老朱摸了摸額頭的冷汗，苦笑一聲說道。
「這事別聲張，免得引起村民的恐慌，我看還有一件事你得幫忙一下了，阿蘭家你得多照應一下，我得去找那個老道士過來。」
王麻子伸手摸了一下這個淤青的手印，感覺到了一陣陰寒，立刻縮回手。
「王哥，這麼多年了，你知道那個老道士去了哪？他可是遊方道士，居無定所，我看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只要這小子下葬後，應該沒有多大的事。」
老朱甩了甩手臂，齜牙咧嘴的說道。
王麻子卻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說道：「當初那老道士說的話都靈驗了，這不是埋了就能了事的，小孩子怨氣深，不懂事，不知道事情的輕重，化為了鬼，那就更了不得，你沒看到這崽子的眼睛麼，死不瞑目，無論如何都無法合上去，那遊方道士當初說了，要去分水鎮，我想在這分水鎮應該能夠打聽到他的下落，好了，事不宜遲，你和清水好好處理這邊的事，我就先搭車去分水鎮，請那前輩出手。」
「嗯，好，分水鎮離我們這裡很遠，我有一個遠方親戚就是住在那邊的，前不久他回來，說分水鎮發生了一場災禍，死了不少人，你要小心點啊。」
老朱彷彿想起什麼似的，開始囑咐王麻子。
王麻子點了點頭，很快就回到自己家裡，然後準備一些東西就悄悄離開古葉村，到了附近的鎮上，搭車前往分水鎮。
老朱則是和清水以及周圍的鄉親開始幫忙處理喪事，阿蘭基本上就不管事了，抱著夏文坐在自家的堂屋裡面，一邊低聲哭泣著。
「哥，夏文真的死了？」
夏文家隔壁的廖家，廖家兩個兄弟躲在房間裡，廖坤低聲衝著自己哥哥開口了。
廖凱旋點了點頭，沒有吭聲，他還是有些無法反映過來，和自己一起玩了這麼久的伴兒，怎麼說死就死了。
「你們這兩個小崽子躲在這裡做什麼，知道出了大事，就躲起來了？誰叫你們去抓魚的？」
一個沉悶的聲音從房門外傳來，聽到聲音，兄弟二人立刻躲到了床下，剛躲進去，房門就被人踹開，一個中年男人手持木棍，氣勢洶洶走了進來，在房間裡面找了一圈，然後發現床下有響動，立刻俯下身一看，見到兩兄弟縮成一團，立刻伸手扯了出來，手裡的棍子往他們身上砸去。
廖家兄弟連滾帶爬的到了院子裡面，東躲西藏，慘叫連連。
「孩兒他爸，你是想要打死他們嗎，你要打死他們，連我一起打死得了。」
一個穿著碎花襯衫，體型微胖的婦人擋在兄弟二人面前，大哭的開口了。
這中年男子是廖家兄弟的父親，廖正元，而這體型微胖的婦人就是兄弟二人的母親，淑香。
「都是你慣的，這兩個傢伙不打不行，出事後，你們兩個竟然躲在家裡，還不去給你們蘭嬸子賠禮道歉！不行，道歉沒有用，我今天就要淹死你們兩個崽子，叫你們還調皮！」
廖正元痛心疾首的看著自己家的兩個兒子，他是真的怕了，如果今天淹死的是自己家的兒子，他一樣的無法承受，現在夏文死了，阿蘭萬念俱灰，身為鄰居，他很早以前就認識阿蘭，而且阿蘭家許多活都是他幫忙，他甚至把夏文當成自己親生兒子，當然，他說的也只是氣話，不過怒了倒是真的，人怒了，就難以保持理智，他也不例外，當即揮動著手裡的棍棒，繞過淑香，狠狠打在廖凱旋手臂上。
兄弟二人身上都是傷痕，慘叫連連往阿蘭家跑去，同時大呼：「蘭嬸，救命，蘭嬸子救命！……」
聽到二人的聲音，渾渾噩噩的阿蘭抬頭看著廖家兄弟被廖正元打的連滾帶爬，心裡一緊，居然放下夏文的屍身走了出來，有氣無力開口說道：「正元，孩子不要打了，再打就沒了，我文兒這是命，不怪他們兩個兄弟，又不是他們害死文兒的。」
她聲音哽咽，喉嚨嘶啞，淑香趕緊過來扶住她。
「不打不成器，要不是他們幾個背著我們去弄魚，怎麼會出這麼大的事。」
廖正元狠狠把棍子往地上一甩，面紅耳赤的看著自己家的兩個崽子，額頭上的青筋都暴突起來。
「爹，我和坤兒都勸了夏文，叫他不要鑽進管道，可是他不聽我們的，非要說裡面有大魚，我們叫他的時候，他還很凶狠的看著我們，我們從來沒有看到過夏文這樣，當時心裡害怕……」
「是啊，爹，夏文今天也不知怎麼回事，額頭上一大片黑，看起來很恐怖，就跟一個鬼似的。」
廖坤在旁邊小聲說道。
「混賬，你見過鬼麼！」
廖正元氣不打一處來，幾步走到自己小兒子面前，伸手就是一巴掌打了過去，這一巴掌可不輕，廖坤被打的一個趔趄摔倒在地，臉頰腫起老高，張口就噴了一口血，牙齒都打的脫落了。
「正元，不要打孩子了！」
阿蘭心裡一緊，這兩個小傢伙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現在自己兒子死了，這兩兄弟又被打成這樣，她的眼淚又不可抑制的往下落。
「凱旋，還不帶你弟弟回去！」
淑香在旁邊瞪了一眼廖凱旋，廖凱旋聽到母親發話，立刻攙著弟弟往家裡去了。
有了相親們的幫忙，靈棚很快就搭建起來，只是遺照沒有來得及準備，不得不派人拿著夏文的寸照去鎮上洗一張大尺寸的，因為暫時還沒棺木，所以在堂屋裡面擺了一個竹蓆，把夏文的遺體擺放上去。
「阿蘭，夏文的手臂……」
清水拿著一張白布走了過來，有些尷尬的指了指夏文舉起的手臂，臉上有些驚恐起來。

第四十三章 九兒再現

「我自己來吧。」
阿蘭走到竹蓆旁邊，伸手摸了摸夏文的臉頰，屍體有些發白，上面已經開始出現一些深色的屍斑，他的眼睛如同金魚眼睛一般腫脹著，已經無法合攏，那瘦小的手臂高高舉起，臉上有一絲驚恐和不甘。
「兒啊，來世再做我兒子，安息吧。」
阿蘭抹了一把眼淚，然後伸手抓著他僵硬的手臂，一點一點的往下壓，周圍的人都能夠聽到骨頭的響聲，阿蘭的額頭上已經沁出些許汗珠，等到手臂按下去，她才鬆了口氣，這時候清水走到旁邊，為他蓋上白布，剛剛蓋住時，忽然堂屋裡面捲起一陣陰風，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白布下的手臂再次舉了起來，清水發出一聲慘叫，猛然退了幾步，就連阿蘭自己都嚇了一跳。
白布被撐起來，夏文那雙圓鼓鼓的眼珠斜斜等著清水，一臉的凶狠。
「蘭……蘭姐，這個忙，我幫不了，我還是去外面幫忙。」
清水渾身不自在，身上的汗毛更是陡然豎立而起，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還不等阿蘭開口，就溜出了堂屋，阿蘭沒有辦法，夏文這樣，不說外人看了會還怕，就連她自己親眼看到，心裡也毛毛的，所以找了塊毛巾蓋在了他臉上。
在遺體的旁邊有一個火盆，阿蘭蹲在這裡，不停地燒著紙錢。
到了傍晚時分，已經有專門的道人來幫忙，堂屋的牆壁上掛著一些歪歪扭扭的道符，中間還有一些不知名的道者畫像，為首的道人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來這裡之後就換上了工作的道袍，他身邊還有兩個二十多歲的弟子，這兩個弟子倒是穿的很隨便，幫助自己的師傅打下手。
「師傅，這屍體好怪異，聽說是被水鬼找替身死的，怨氣很大啊，你看看那手臂。」
一個年輕的弟子走到自己師傅面前，伸手指了指夏文那僵硬的手臂。
這老道人卻裝作沒事一樣，淡淡開口道：「阿蘇，不要多管閒事，這些你知道就好，不要說出來，咱們只要走了流程，把錢掙了就行。」
「嗯，弟子明白了。」
這年輕的弟子吐了吐舌頭，然後又乖乖開始做事。
不一會，靈棚中就支起了幾張桌子，香噴噴的飯菜端了上來，這些幫忙的師傅都圍了過去，不過就在這時候，遠方一個人影緩緩走了過來，來人是一個少女，身穿麻木長裙，腳上穿的是草鞋，卻背著一柄油紙傘，她五官清秀異常，只是臉色略顯蒼白而已。
「你不是這個村裡的，你是外鄉人，你來這裡做什麼。」
清水眼尖，立刻就看出這個少女不是古葉村的，當即就攔住了少女的去路。
「我叫九兒，路過此地，肚子有些餓了，我可以在這裡討些飯菜麼，興許這裡有我能幫上忙的。」
少女聲音很小，剛說完這些，臉頰就紅了，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好吧，如果你不介意，你可以進來，你這小身板能幫什麼忙？小姑娘家的，趕緊去吃飯吧。」
清水微微一笑，指了指那道人所在的桌子，開口說道，然後又開始去廚房幫忙，因為這裡的民風還算淳樸，再加上九兒本來就是一個瘦弱的小姑娘，他也起不了什麼戒心。
這道人與自己的兩個弟子就佔了一個大桌子，周圍幫忙的村民都不敢跟他們共一桌，這老道人叫陳三，在這一代混出一些名堂，只要哪裡辦喪事，就會有他的出現，而且村民都聽說他很有本事，據說能夠讓屍體詐屍，所以都有些懼怕他。
九兒在旁邊坐下，衝著陳三微微一笑，老道人眉頭微微一皺，旁邊的大弟子立刻就知道自己師傅的用意，當即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小姑娘，這一桌，你不能坐，去別的地方。」
九兒看了一眼桌上的菜餚，然後又看了一眼別的桌，發現都是一樣，但是別的桌子周圍都差不多坐了十個人，這裡才三個，當即說道：「老先生，這裡有空餘的座位，為什麼不讓我坐？而且剛才那個大哥說了，我可以來這裡吃飯。」
「你這小娘們，真是……」
「好了，阿奎，不要讓別人看笑話，她要在這裡吃，就在這裡吃吧。」
陳三制止了臉色掛不住的大徒弟，有些陰沉的看了一眼九兒，而小徒弟阿蘇看著九兒，則是顯得十分拘謹，臉頰都有些發紅髮燙。
「果真是有什麼樣的師傅，就有什麼樣的徒弟，你看看那副嘴臉，擺給誰看啊！」
「是啊，這裡是古葉村，咱們村裡出錢是請他們來做道場的，是我們請他……」
「別說了，小心被三道人聽到，不然小心你吃不了，兜著走。」
細細的討論聲從九兒身後的那一桌傳來，陳三已經是面紅耳赤，而九兒則是熟視無睹，悠然的夾著菜，彷彿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過了一會，也不知道從而傳來水聲，這聲音不像是從廚房裡面傳來的，好像是水泡聲，咕嚕咕嚕，周圍一下就安靜下來，而九兒秀眉微微一皺，腦袋微微一轉，目光落在堂屋裡面，身後的那柄油紙傘輕輕晃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