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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節

張守正看到漁船上穩穩站定的婦人,臉色一驚,失聲叫了起來。
「慌什麼,說了她不會善罷甘休的,乾元珠她定會想方設法奪走,所以她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清虛冷冷一笑,然後微微偏過頭看著自己的小徒兒,臉色陰沉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船很快就靠了岸,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水流很急,就是無法沖走這漁船,這漁船好像穩穩蕩蕩的停在平靜的水面上一樣。
張守正滿臉疑惑的走了過去,到了船邊,仔細一看,忽然渾身汗毛直立,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渾濁的水中,不知何時伸出一隻隻蒼白異常的手,這些手好像是刷了一層白漆,手掌死死按在船肚上,指尖隱隱散發出一股黑氣,似乎就是憑借這些手,漁船才不會被沖走。
「水鬼!」
張守正再次發一聲驚叫,手腕一抖,從包裡取出數張黃符,但是瞥見到十娘一臉陰沉的盯著他,立刻收起黃符,故作鎮定的扯了扯清虛的道袍,不過自己的一雙腿已經開始顫抖起來。
這密密麻麻的手,得有多少水鬼在這船下啊!這時候,這些手掌開始慢慢離開漁船,整個漁船又開始不穩起來。
一陣清脆的鈴鐺聲從漁船後傳了過來,他往一側看了過去,只見九兒背著油紙傘,手裡抓著一個「銅鈴」,不對,這不是銅鈴,而是黑色的鈴鐺,鈴鐺表面之上還銘印著歪歪扭扭的符文,鮮紅如血。
九兒手腕一抖,銅鈴就會發出一聲清脆悅耳的鈴聲,隨著鈴聲響起,這些鬼手又紛紛抓住漁船,讓漁船穩定起來。
「不要慌,這些是陰煞分支的道法,這種黑煞鈴鐺能夠控制一些低級的鬼物,比如這些夜遊境界的水鬼,高級的九兒還無法控制。」
清虛拍了拍自己徒弟的腦袋,沒好氣的開口。
水鬼和別的鬼物不同,即便是在白天也能夠在水中出現,當然,因為限制,他們也無法離開水。
「清虛師兄,昨晚發生了一些事,故而連夜離開葫蘆村,今日來此等你,還不算遲吧。」
十娘微微一笑,彷彿對昨天晚上偷盜乾元珠的事情全然不知。
「不遲,守正,咱們上船,如果沒有你小師叔的通鬼之法,咱們也無法到達分水鎮。」
清虛說完,腳尖往地上一點,疾步往前行了數步之後,縱身一躍,穩穩落在船頭,而張守正踏上船的時候,還特意往水中看了一眼,除了那些蒼白的手臂之外,再也看不到什麼東西了,好像這些鬼手是憑空出現一般。
大約了過了數分鐘,幾人便到了對面,陸續下船之後,九兒手中的黑煞鈴已經收入懷中。
分水鎮已經徹底被黑色霧氣籠罩住了,走在其中,人影都變得朦朧起來。
這裡生機已然全無,聽不到半點聲響,清虛忽然眉頭一皺,然後微微舉起手臂,露出乾瘦的手指,他的大拇指上帶著一個青銅扳指,扳指上面銹跡斑斑,其中透出些許暗紅色的紋痕。
「守正,咱們青龍一脈的信物就交給你保管,如果有朝一日你能夠回到咱們的宗門,一定要發揚光大。」
說完,清虛老道毅然取下青銅扳指遞給了張守正,張守正卻沒有伸手接,臉上破天荒的露出遲疑之色,因為他很清楚這個扳指。
這個青銅扳指看起來不怎麼樣,但是師傅一直不離身,雖然無法和乾元珠這等寶貝相比,但是卻是作為一脈之主的信物,有了這扳指,他就是青龍一脈的脈主!現在自己師傅把此物交給他,也就意味著他師傅清虛已經把脈主之位傳給他,此事非同小可。
「師兄,你這是做什麼!這青龍扳指是脈主才能擁有的,如果你給了他,他就是青龍一脈的脈主,就連你也要聽令與他!」
十娘臉色微微一變,驚呼出口。
他們所處的這個宗門門下一共有十個分脈,每一個脈主的地位僅此於宗內的掌門,也是宗門的長老,只是多年前宗門內發生了巨大的變故,許多分脈都獨立了,而且有些分脈則是被打壓的十分弱小,原本青龍一脈就在這十個分脈之中屬於前五,而陰煞一脈則是第七。
在這個世界,有妖魔鬼怪,就有對抗這股惡勢力的存在,天道宗就是其中一個,也就是張守正的真正師門。
這個宗門十分神秘,幾乎不為外人所之,流落在外的弟子也不會提及,因為門中有禁令。
清虛不以為然的看著十娘,又側過身子,眼中帶著一絲慈愛盯著張守正,嚴肅的開口道:「師妹在這裡正好,也能見證一下,張守正,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天道宗,青龍一脈的脈主,拿號脈主信物,青龍扳指!」
聲音不大,但是如同炸雷一般在張守正耳邊響起,張守正不敢反駁,老老實實接過扳指,然後在自己師傅熾熱的目光下乖乖戴上了扳指。
「九兒,還不來見過青龍一脈脈主張守正師叔!」
十娘臉色恢復正常,衝著旁邊的九兒開口了。
九兒清秀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驚詫,她有些不情願,按照年齡,張守正是應該叫她一聲師姐,現在他成了青龍一脈的脈主,那就高了一個輩分,即便是她成為了陰煞一脈的脈主,那也要叫張守正師兄。
古老宗門對於規矩十分重視,甚至還有專門的刑罰堂,專門懲治那些破壞規矩的門人。
「陰煞一脈陳九兒見過守正師叔。」
九兒雙手合十,兩根食指微微曲起,行了一個宗門禮數。
就在張守正欲要開口時,遠方忽然再次發出炸雷聲響,聽聲音,是從學校那邊傳過來的。
「守正,九兒,現在分水鎮已經是一個鬼鎮,許多居民還困在家裡,你們必須要破開這些惡鬼布下的結界,然後九兒再用黑煞鈴驅使水鬼把這些居民送到對岸!我和十娘去萬人坑看看!」
清虛看了一眼十娘,十娘微微點頭,然後二人邁動腳步,很快就消失在黑霧中,根本就不給張守正回答的機會。
「守正師叔,動作要快,如果到了晚上,這些水鬼的能力要比白天還要大一倍,那個時候憑借我的道行再加上黑煞鈴也無法壓制這些水鬼。」
九兒抿了抿嘴,冷冰冰開口了,似乎很不服氣叫他師叔。

第十二章 被擄

張守正摸了摸額頭上的冷汗,忽然咧嘴一笑起來,道:「沒有他們那些老古董在這,咱們還是師兄妹相稱吧,師妹,我知道你們陰煞一脈的法術,在這種地方,我相信你有辦法能夠破除這些惡鬼的結界,成功解救居民吧。」
九兒聞言,臉色微微一鬆,蒼白的臉上似乎恢復了一絲血色,然後點了點頭道:「我的確是有辦法,但是結界也有強弱,也有範圍,還要靠你們青龍一脈的法術,再者這分水鎮上的居民已經不太多了,如果咱們配合的好,那麼在天黑之前應該能夠把剩餘的居民成功轉移出去。」
張守正抓了抓髮髻,好奇的問道:「不太多?師妹是什麼意思?難道惡鬼已經吸食這些村民的精氣了?不對,雖然萬人坑出於分水鎮,但是這裡也是一片土地,先不說有土地庇佑,也有門神,有些人家裡還有家神護著,這些惡鬼再怎麼凶狠,也不敢造次,頂多就用結界困住他們而已,再者,封印還不知道有沒有解除,興許這些現象只是鬼氣逸散而出,形成自然的鬼結界,並不是真正的惡鬼布下結界。」
如果鬼氣陰森的地方,可以形成另外一種空間,因為這種鬼氣也是一種能量,能量就能夠改變,自然能夠蒙蔽人,張守正說的就是這種現象。
九兒搖了搖頭,略帶神秘的看著遠方,道:「其實在數天前,我就已經來了分水鎮,已經通知了鎮長,疏散了一些居民,不過還有一些居民不肯離開,就算是我把靈兒請出來,他們也不肯離開這裡,不過現在他們知道害怕了,因為他們供奉的家神和這一方土地也無法保護他們。」
講到這裡離,她頗有些無奈,原本就有門規,不能夠在凡人面前動用陰煞一脈的法術,否則被宗門內的執法長老知道,定會重重責罰,不過為了讓這場災難減到最小,她也顧不得這麼多,但即便是這樣,這分水鎮還是有幾家居民不肯搬走。
「靈兒?就是你供養的那個小鬼?既然你都知道這些居民在哪,那咱們趕緊行動,我想遣散這些居民之後,去師傅那兒看看,我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不然師傅也不會把青龍扳指傳給我。」
張守正已經從包裡拿出一疊黃符,開始催促起來,周圍的鬼氣越來越濃重,已經讓他感覺很不舒服。
「行,咱們走吧,不過咱們要小心,鎮鬼塔已經碎裂,雖然封印餘威還在,但是已經有不少鬼物逃逸出來,既然他們能夠在這裡不下鬼結界,讓居民無法離開,那麼他們很有可能就隱藏在外面。」
九兒點了點頭,然後伸手往後背一抓,紙傘已經落在手裡,然後領著張守正往裡去了。
開始的時候還好,但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九兒就停了下來,開始四處張望起來。
周圍的黑霧更加的濃郁,與此同時一股陰風刮了過來,讓張守正打了個寒顫,即便九兒不說,他也知道現在已經被困住了,因為剛剛他們走了一段時間,竟然全部都是原地打轉。
現在分水鎮不同往日,在天空中的這股鬼煞之氣的籠罩下,即便是夜遊境界的鬼物都能夠出來。
就在此刻,張守正忽然感到身後被人一按,一陣陰寒之力籠罩自己,全身如墜冰窖,身體竟然都變得無法動彈了,九兒就站在他身前數尺開外,她伸出一隻手臂,手指夾著一道黃符,雙目閉起,嘴裡碎碎念叨起來,根本就沒有察覺到張守正現在的情況。
他眼睛眨了眨,嘴巴微微張開,喉嚨卻一下掐住,就連聲音都無法發出。
一隻蒼白略帶著屍斑的手掌牢牢握住了他的脖子,下一秒,耳邊吹來一股寒氣,一股惡臭之極的味道鑽入他的鼻孔,然後眼睛一黑,好像被什麼東西罩住,緊接著感覺自己被人扛了起來,並且這人的速度很快。
這股臭味很濃郁,在他鼻中久久不能散去,不一會他就暈了過去。
九兒忽然睜開眼睛,手腕一抖,兩根指頭夾住的黃符「嗖」的一聲飛出,在其丈許元的地方忽然炸裂開,化為一團火球燃燒起來,這團火球微微一閃,化為無數火光往四面八方籠罩而下,周圍的黑氣一下驅散,已經能夠看到不遠處的居民房。
「守正師兄,這障眼法已經破除……」
九兒興高采烈的轉過身,聲音戛然而止,身後哪裡有張守正,只有無盡的黑暗。
……
扛著張守正行走的那個人「人」很瘦小,不過動作很快,往另外一個方向疾馳而去,他在黑霧之中穿梭,彷彿不受半點影響。
很快他就到了一個古宅面前,這個古宅青磚黑瓦,門前還有兩尊高大的石獅子,只不過這石獅的雙目都被紅色絲布圍住,而在圍牆的一側則是有一座很小的廟宇。
這座小廟裡面供奉著一尊土地,前面還有不少貢品,這一代的鬼氣倒是要少許多,只不過這土地雕塑上面已經裂開了無數蛛網般的裂縫,彷彿隨時都會崩潰,瓦解。
男子輕輕推開門,木門發出咯吱的聲響,遠遠傳了開。
「咳咳……咳咳咳……」
男子進來之後,忽然伸出手捂著自己的嘴巴劇烈的咳嗽起來,此人臉如骷髏頭一般,眼窩深深陷了進去,牙床萎縮,牙齒暴突,最後他放下麻袋裡的張守正,伸手從自己口袋裡掏出一個紅色的布包。
他顫抖的打開布包,裡面有一些如果珍珠般的粉末,他二話不說,一股腦兒的把這些粉末倒入自己的嘴巴裡。
不一會,咳嗽聲停止了,他的身軀似乎又高大了幾分,那骷髏一般的臉上的豐腴了幾分,竟然是錢昊。
錢昊面無表情地提起麻袋飛快往裡屋走去,很快就到了一間房裡,這房裡點著不少蠟燭,一個上身未著衣物的青年盤坐在床上,他周圍點著七盞蓮花燈,他雙目緊閉,左臉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劍眉之上籠罩著一股煞氣,不過最觸目驚心的是他精壯的上身,胸口有一個黑如墨汁般的手印,而且這個位置,正是人的心臟位置,最為奇特的是,手掌印隱隱散發出一股森然鬼氣。
「江離天,人已經給你帶過來了,而且我來的時候,這古宅外的土地神像已經快要碎裂,很快那些惡鬼就會找到這裡,你要動手,就快點,我可不想在這裡陪你送命。」
錢昊走了進來,很不客氣的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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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屍奴

「哼,你一個小小的屍奴也敢這樣和我說話?!不要以為我現在受了傷就奈何不了你,你可別忘了,屍鱗粉還在我手裡,你少了屍鱗粉,就會化為真正的乾屍,無法再白天行走,甚至會腐朽,連你現在的靈魂也會消散,永不超生。」
江離天緩緩睜開眼睛,嘴角微微上揚,一臉凶煞的衝著錢昊開口了。
他眼睛明亮,如同星辰,深邃,讓人不可琢磨。
錢昊冷冷一笑,也不開口,伸手把肩膀上的麻袋放在地上,這時候,藉著昏暗的燈光,可以看到麻袋上貼著一張尺許長黃符,這道黃符閃爍著淡淡的光暈,顯得神秘異常。
就在這時候,黃符猛然閃爍幾下忽然化為一道火焰燃燒起來,麻袋裡張守正開始掙扎,因為這麻袋並沒有鎖住,張守正很快就鑽了出來。
由此可見,之所以沒有鎖住麻袋,完全是依仗著這道黃符,也是這道黃符困住了張守正。
錢昊臉色微微一變,這定身符是江離天交給他的,能夠定住人三十分鐘,沒想到這麼快就被張守正給毀掉,當即伸手往張守正腦袋抓了過去,想要再次制住他,而張守正剛鑽出來就看到一隻乾瘦的大手往自己抓了過來,這手的骨節十分突出,指甲又黑又長,伴隨著一股腥臭味往自己席捲而來,和之前偷襲自己的氣味一模一樣。
情急之下,張守正伸出自己一根手指頭塞進嘴裡,狠狠一咬,指頭咬破,沁出些許鮮血,衝著那抓來的枯瘦迅速一點。
「嗤!」
這一指,竟然直接把錢昊給點退,錢昊退了好幾步,捂著自己的手掌,齜牙咧嘴的衝著張守正怒吼起來,不過發出的聲音如野獸一般,一臉痛苦之色,他鬆開自己的手,發現掌心的皮肉已經被腐蝕,露出森然白骨,頓時驚呼起來:「純陽之血!」
「果然是邪物,你身上沾染了屍氣,不是普通人,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抓我,擄走我!」
張守正冷冷盯著錢昊,仔細一看此人,心裡微微一驚,因為他發現曾經在船上見過此人,只不過當初是村民的打扮而已,當他目光微微一轉,發現床上坐的人之後,臉色一變,驚呼起來:「離天師兄!」
「不錯,雖然錢昊是屍奴,但實力也很強,你竟然能夠一指點退他,除了你身上蘊含了純陽之血外,也有幾分本事,很好,很好,現在師兄有難,你幫幫師兄,不介意吧。」
江離天邪邪一笑,竟然踏出了這個蓮花燈陣,不過走出來的時候,腳步虛浮,臉色又白了幾分,胸口的那個黑色手印好似又擴散了一些。
「師兄,你怎麼和屍奴在一起?」
張守正微微一愣,趕緊過去攙扶住江離天,同時一臉警惕的看著錢昊。
而錢昊則是有些哭笑不得,同時又開始忌憚張守正起來,當初擄走他,幸好沒有弄傷他,否則自己會被他身上的純陽之血所傷。
其實億他的實力想要制住張守正不難,但是一等張守正反應過來,那就不一定了。
他是屍奴,不過他對自己的記憶不太清楚了,有些模糊,只記得自己是被一個修道之人煉製成了屍奴,不過如果死了的人,那是不會對生前有記憶,特別是那種死了很久的人,靈魂都散去了,還有什麼記憶?不過他卻有一些,這也意味著,他很有可能是自己生前被人煉製成了屍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