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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節


一向膽大包天胡作非為的唐祖佑,首次感覺到了害怕。本來因為納妾帶來的喜悅蕩然無存,而且心裡隱隱有了一個陰影,那便是認為這個尚未過門的女人,簡直就是一個掃把星。後來這個叫阿香的少女被唐祖佑抬進了高衍堂,不過後來卻沒有了她的身影,據說是在唐祖佑死了之後吞生鴉片死了。
阿香的生死是後來的事情,她能夠進入高衍堂,倒是還有些戲劇化。因為當時那群乞兒不但要賠付醫藥費,還要高衍堂施捨幾畝良田,作為給他們真正的賠付。這可就不是簡單的對錯問題,而是涉及到私產轉讓,甚至是買賣私人地產的大事了。
最重要的是,這還不是買賣,而是對方憑借自己手段,做出的一種恐嚇要挾。
偏偏作為地頭蛇的唐祖佑絲毫沒有辦法,就在大家僵持著,高衍堂裡面的人已經受不了,有些人聽到這件事情,便七嘴八舌的說願意拿出一部分錢來,讓唐祖佑和這群乞兒妥協了。
一群本地人居然被外地的乞兒要挾了,這可能是弘揚堂開埠以來第一遭。最終拿出了五十塊大洋來,至於地產還在商議之中。因為聽到這群人是河南的口音,唐祖佑忽然想到了一個人,便讓族老當著他們的面說,自己這邊是有個族叔在廣西做生意,身邊有個河南人的跟班叫華守,不知道他們聽沒有聽過這個人。
本來唐祖佑也是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隨口提一句而已,也不知道會不會有效或者起什麼反效果。沒有想到屋裡的人便沒有聽到吹笛子的聲音了,雖然那群老鼠還沒有散去,但是那個吹笛子的老人卻不見了。後來唐大省回憶著,自己害怕的要死的時候,族老說出了華守這個人的名字,沒有想到吹笛子的老人便停住了。
他那對死魚般的眼睛看著這些人,卻沒有再說話,甚至開始都沒有說過話,他也沒有等那群乞兒,居然自己拿著那根短短的,黃色的竹笛便走了。許多年以後,唐大省依舊忘不了,那個衣衫襤褸的老乞兒,一個人蓬頭垢面的拿著一根竹笛,順著高衍堂屋簷邊長長的石板道,慢慢的消失在水庫盡頭。
吹笛子的老人沒有驅散鼠群,鼠群便也自動慢慢散開。高衍堂裡的人自然不知道,不過外面的人可以看到四面八方趕過來的鼠群減少了,最後逐漸便沒有了。那群乞兒臉上有些憤怒,但是也沒有馬上散開。就在這個時候,遙巨村那邊的佃戶抬著轎子,把阿香送了過來。
因為阿香的父兄也跟著一起過來,看到高衍堂驚恐的情形自然目瞪口呆。但是聽到那群乞兒的說話聲音,以及他們說的意思,才知道是高衍堂的人得罪了他們。
本來已經不想再迎娶阿香的唐祖佑,聽到阿香的父兄居然和那些人交涉。尤其令唐祖佑震撼的是,阿香的父親只在高衍堂門口大院的坪裡,慢慢的擺了幾個舞拳的架勢,這些人便七嘴八舌的散開了。雖然這個老丈人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唐祖佑也看出來是救星來了,自然大膽和一些人出來了。
唐大省也一直記得,自己的侄子唐祖佑那天出來大院的情形。
剛剛走到石階邊的時候,那個本來領著乞兒要走的那個中年乞兒,忽然朝著唐祖佑厲色大吼道:「你們這些為富不仁的財主,視人命如草芥!蔡老看在華守的面子上放過你們,我卻是不會輕易放過你們的!我詛咒你們老屋裡前三房的男丁不得好死,家財敗盡家宅不寧!」
這是一陣令人發寒的詛咒,第一次聽到這麼惡毒,和令人毛骨悚然的詛咒,本來年紀就小的唐大省感覺到自己渾身冰涼。看到自己氣的渾身發抖的侄子,還有一臉不忿的阿香的父親,唐大省不知道自己後來怎麼過的。因為唐大省暈了過去,後面的事情他也就只是聽說了而已。
這麼多年過去了,只要一回想到當初的事情,唐大省就感覺到恍如就在眼前。所以不管這些年自己如何生活,行事一罐都是小小心心的。侄子的臉依然在自己眼前熟悉,可是很多親人都已經逐漸模糊。那個有著秀氣臉龐的阿香長眠在高衍堂屋後的山裡,即使他給唐祖佑生了一個孩子,卻因為孩子過房到苟氏門下,她連唐家的祖墳地都沒有進。
那些當年曾經被老鼠啃過的傢俱,依舊有些在高衍堂用著,似乎記載著當年發生過的事情。自己的父輩兄弟,雖然不知道是不是被詛咒了,但是確實只剩下了自己這支小房。家財敗盡這個說法,這麼多年過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塞翁失馬,反正高衍堂卻完整的保留了下來。
唐大省甚至都不敢去想這些事情,只是在每年祭祖或者長輩生日的時候,自己才會想到一些,原來自己居然是在這裡長大,也慢慢的在這裡老去。有很多東西已經逐漸遺忘,有很多東西卻畢生只記得一樁!
第一百九十七章 秘辛的往事
「呼,呼!」
北風的嗚咽在蘭花灣聽來格外真切,似乎有著一個垂暮的老人在低低的訴說。
唐大省和唐八天、沈鏘陠三個人挨得極近,雖然這種近距離並不能增加溫度,但是似乎靠攏一點讓人感覺到溫暖。三個人來到義莊門口之後,站在義莊門口足有三四分鐘了。如果沒有義莊那高牆擋風,沒有當初這環形建築的設計,只怕在這門口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這幾分鐘對於平時幾個人來說,根本就不是問題,但是在這寒冷的冬夜裡,在這和荒郊野外沒有區別的地方來說,卻無異於一種煎熬。
沈鏘陠使勁的敲門,屋裡卻好像萬物俱籟一樣。不知道的人以為這被冰雪覆蓋的大房子是廢棄的,似乎絲毫感受不到人的氣息。
一旁的唐八天沒有生氣,受慣了大家追捧的他很少受到冷落。雖然這個地方平時也很少有人來,但是像這冰天雪地的,又是北風呼嘯的晚上,卻顯得絲毫不奇怪。他是知道駱冉受傷的,不管明裡暗裡,駱冉一直迴避著外人的拜訪。這幾天自己來過幾次,駱冉都見過自己,也囑咐過自己不要和別人提起。
如果換個人的話,都會認為駱冉這是故意的。剛剛遇到牛水高和唐平喜他們,在路上的唐八天不認為駱冉會見他們,所以也懶得問他們這邊的情形。看到牛水高幾個也不和自己說什麼,唐八天卻是知道,這個便是這些年自己和鄉民他們之間的鴻溝。
他們即使不說什麼,唐八天也猜得到不出意外的話,肯定是被駱冉的大兒子駱鷹擋了回來。
對於駱冉見自己,唐八天一直相信,這不但有兩個人多年友情的意思,還有就是他充分的信任自己。雖然那晚他也做出了一些囑咐,甚至有一些不能對外人道的細節,但是唐八天深信這不是警示提醒自己,而是駱冉感覺到了一種巨大的危機,對自己有有面授機宜的意思。
從這些年政府施展新政開放以來,周圍的縣市都在發生著顯著的變化,許多企業都在進行著讓人無法理解的調整,人們的心態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村裡的百姓對自己那種尷尬的表情,唐八天心裡比誰都明白。以前是自己一言決斷,如今卻已經無法去干預每個人的生活。
唐八天自己也在嘗試著改變,和融合著這快速變化的社會。駱冉在省城裡上班很少回來,如果不是他的小兒子不聽話,想必他也不會提早退休。即使是這樣,他在省城裡知道的東西,自然也比鄉里人多太多。但是唐八天相信駱冉是把弘揚堂當成了自己的家,不然怎麼會扎根到弘揚堂來。
不管弘揚堂以後怎麼變化,他卻也是有著幾分後顧之憂的擔心。
可能很多人都看不到他付出的努力,也有很多人不懂這暗藏的凶險,其實這段時間的弘揚堂發生了很多事情。再次見到駱冉的時候,唐八天居然發現他竟然受傷了。別人可能不瞭解駱冉受傷的意義,唐八天卻深深的明白,能夠讓駱冉受傷的人,那一定是一個極度恐怖,有著驚人手段的人。
自己當年見過駱冉驚人的手段,和一些常人無法理解身手,所以自己堅信他不是一個普通人。如今駱冉和自己一樣,也逐漸隨著孩子的長大而老去,但是唐八天相信駱冉更加戀舊。這些年一直明白駱冉的為人,他如此重視這件事情,顯然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涉及到生死了。
不過讓唐八天驚訝的是唐大省,這個老人似乎對駱家人的反應也沒有稀奇,站在那裡身形挺直也不著急,看著神色似乎在回憶什麼。唐八天沒有打擾他,知道這個老人有著太多的故事。卻看著咋咋呼呼的沈鏘陠依舊在大叫,但是義莊裡似乎沒有人一樣的安靜。
沈鏘陠嘴巴裡呶呶囔囔的低罵著什麼,無非就是詆毀著駱冉不夠意思,怕自己進屋裡把他的酒喝了之類的,似乎絲毫沒有考慮到,自己陪著唐大省來這裡是有事的,而他是陪著唐大省過來的了這個事實。唐八天對沈鏘陠這個人不計較,那是因為這個漢子,應該說這個老人也有著許多人難以企及的傳奇,只不過大家如今只看到了他的耍酒瘋而已。
在這個物資並不富裕的年代裡,像沈鏘陠這種嗜酒如命的人,是會被鄉民詬病的。在連飯都吃不飽的時代,你卻天天想著喝上幾杯,時不時的熬上一缸米酒。你這樣做是會遭受天打雷劈的,鄉里人都這樣罵沈鏘陠。大家都忘了這個人當初為國浴血奮戰,南征北戰抗美援朝,這些無一都是用命博回來的,可是他從來沒有朝國家開過口的事實。
唐八天有些無奈,因為自己偶爾周濟他,但是也不可能幫到多少。縣裡武裝部每年發下來的撫恤金,到了他手裡沒有幾天便全部變為了酒。家裡的堂客看到他就罵,他也已經習以為常了。對於這個人的脾性,唐八天也只能深深的無奈和同情。他今天會變成這樣,沒有人真的知道其中的原因,但是肯定是有著故事的。
拍了拍沈鏘陠的肩膀,示意他安靜下來。沈鏘陠顯然有些錯愕,但是看著含笑的唐八天,便知道他肯定有什麼想法,居然真的安靜了下來。唐八天沒有馬上吱聲,他在等待著屋裡的回應。他的道理很簡單,駱冉在家裡養傷,自然不希望有人打擾。沈鏘陠這麼大的動靜,卻顯然耽誤了他的養傷。
如果駱冉想開門的話,自然會有人來招呼,如果不想見人的話,除非只有砸門進去了,但是這顯然不是個好主意。上次見到駱冉實際上沒有多久,甚至也見到了龍峰治。他對龍峰治不認識,但是駱冉沒有隱瞞他的意思,後來才知道龍峰治是唐良園的師傅。
他也聽人說起過,唐良園在鋼鐵廠跟隨別人學過一路拳法,但是唐八天向來只當成了那是強身健體罷了。如今在駱冉這裡看到,唐八天便明白了,這個龍峰治師傅當和駱冉一樣,不是一個那麼簡單的人物。雖然沒有見過唐良園施展什麼,甚至心裡雖然有些驚訝,但是憑著自己對唐良園的熟知,便也感覺到對龍峰治親近了幾分。
「八天似乎知道結果!」唐大省忽然淡淡的攏手說話,他雖然沒有看著義莊的大門,卻也看向了周圍到處雪皚皚的景象。雖然如今是寒夜裡,可是幾天雪下下來之後,到處都是銀裝素裹的,反倒是可以讓人看清不遠處的景像一些。唐大省自然沒有這個心思,但是剛剛想到自己高衍堂的過去,乃至今天發生的火災,心裡卻愈發的沉悶了起來。
「倒不是知道結果,這兩天村裡沒了幾個人,按說往年冬天也有老人沒了,但是今年好像有些不一樣!聽說大家都上門來請過老駱,但是都空手而歸。有人說老駱回省城去了,有人說老駱給唐殿風家孩子看面相出了紕漏,不好面對鄉親們!說出來這話讓人心寒,我尋思著想必老駱是有事,不然這些年何曾拒絕過村裡人?」唐八天不著痕跡的輕聲回到。
他倒不是睜著眼說瞎話,當著唐大省的面忽悠,他不知道唐大省過來的意思,雖然知道唐大省和駱冉關係也不錯,但是想到那晚駱冉的囑咐,唐八天還是口不應心的慢慢說著。看著他平時說話挺快的,這次說話似乎怕驚擾了屋簷邊晶瑩垂下的冰掛。
他臉上神色不變,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最後看了眼一臉鬱悶的沈鏘陠,卻依然偏過頭來看著唐大省:「十三蠻蠻經常過來灣裡,應該很少遇到這種事吧!」
「確實少見!」唐大省平靜的說道:「只要他回來村裡,我都是必過來灣裡坐坐的。這次也沒有聽到說他回城,村裡發生了多少事,祖饒回來大概說過。本來我也沒有放在心上,但是今天高衍堂發生火災,倒是讓我警醒了起來,這些事情不是那麼簡單啊!想必老駱也早就發現了,他不出來見人不代表他不參與,可能有些事情和他有關也不一定!」
唐八天心中不由震驚,臉上卻不動聲色的看向唐大省,自己一直知道他厲害,沒有想到會看得這麼透徹,不由也再次放低了聲音:「十三蠻蠻今天這麼堅決,難道從高衍堂的火災看到了什麼?」
「不敢肯定什麼!前兩天審顯出事,鏘陠的嫂子鋮逋憐憐,把我們幾個老傢伙叫到了一起,說弘揚堂有人放蠱!」唐大省的聲音有些發冷,那飄渺的聲音似乎來自於很遠的地方。
「村裡有人放蠱!」聽到唐大省這麼說,知道一些內幕的唐八天渾身發冷,看向了一臉平靜的唐大省。他的眼神裡似乎有些悲痛,但是那種悲痛經過了歲月的煎熬,早已經平淡的讓人感覺不到真實,留下的是一陣無力的滄桑。
「是的!鏘逋的大哥鋮逋公當年在苗疆就是死於蠱術,我們幾個人看過,可以肯定審顯也是被人下蠱了。那種情形我死都不會忘!」唐大省的眼神裡充滿了一陣恐懼,好像面前出現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眼皮不住的跳動著,聲音沙啞的說道:「高衍堂那麼多的人,幾乎大半都死於下蠱,我怎麼會忘記這種情形!」
站在義莊門口的唐八天,頓時感覺到自己渾身僵硬冰涼起來!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三人行
「外面好吵,這麼晚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玉寶軟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呵氣貼著我的左耳,讓我忍不住一陣發癢,歷經了駱伯伯交達的任務之後,雖然受到了不小的驚嚇,但是顯然唐玉寶對我認同了很多。
其實我心裡一直茫然著,不知道自己和她怎麼相處。但是發現單純的她根本就沒有想過別的,和我一樣懵懵懂懂的。可能的冰雪創造了機會,也是彭柏全的陰陽蠱給了我借口,反正她看起來健康了很多,卻經歷了白天之後居然都沒走,這自然讓我心裡有些小竊喜。
鄉里人的生活很簡單,這個時候鄉人的想法也沒有那麼多。就是到了以後,我都沒有奇怪玉寶為什麼會和我一起。這個時候一個堂客因為男人沒了,或者男人不行了的話,下堂給自己單身的叔子、大伯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不知道命悟現在的狀況怎麼樣了,但是我想她家裡人把她接回蘭花灣,就可以想像到命悟的情況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