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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節


明明知道龍涵在言語上佔據了一時的優勢,包工頭居然也不做什麼分辨,而是便朝程領導說:」這些一面之詞不說也罷!大家有目共睹他們受了傷很重,我建議先把他們都送去醫院,有事再處理如何?「雖然看起來似乎沒有示弱,但是他也知道暫時沒有辦法,只有等會打電話回縣裡求助了。
程領導倒是沒有馬上接口,作為一鄉的領導之一,他也算見識了不少場面。憑著往日對龍涵的瞭解,自然知道龍涵這是想讓自己的籌碼加重。本來程領導也是樂於見到的,畢竟自己平時和龍涵關係不錯,可以幫到龍涵的話,他也不介意做個順水人情。
但是他更是想到了另外一層,今晚自己在鄉里值班,龍涵突然打電話叫自己過來,雖然說是有人打架,但是說的卻是島胞壽宴的事情。自己下午喝了酒剛剛從這裡走,知道這裡是會放電影的,卻根本沒有想到會發生這麼大的事情。看著那幾個傷者的陣勢,只怕再來上一下,保不定就一命嗚呼了。
龍涵為什麼要隱瞞這件事的嚴重程度,想必就是為了讓自己和鄂公安過來看到現場。想到龍涵的心機,程領導心裡雖然有些不舒服,但是場中大家的傷勢都是有目共睹,百姓的情緒也不好控制,如果這些人真的鬧起來,只怕今晚自己過來還真不是個好事了。
尤其看到龍炳國的媽媽不住的哭喊著,那要生要死的架勢,好像躺在一邊的龍炳國真的斷氣了一樣。她一會兒拉著自己說她兒子做好事,一會兒罵黑衣青年心狠手辣,一會兒叫喊著讓領導做主。程領導雖然有些皺眉,但是也不好推開這個堂客。
倒不是看她是龍涵的弟媳婦,而是看到百姓在一旁認真,自己的舉動稍有不慎,只怕一時間也會引起騷亂。這個包工頭平時很是強勢,看到曬穀坪裡的架勢,他都不敢引起公憤,程領導更不會讓自己陷入絕境。
要知道龍炳國這邊四五個人,躺在一旁幾乎個個都傷的很慘,而那龍炳國還真的似乎要暈了過去。他媽媽那哭的絲毫沒有偽裝,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而黑衣青年這邊明顯只有他一個人最嚴重,其餘的人基本上都還緊張的站在那裡。可能不知道自己結局如何,有些人開始惶恐不安起來。
看著這形勢,程領導心裡已經明白了幾分。瞟了包工頭一眼,看著他神色淡淡的居然好像事不關己,也只有無奈的在心裡苦笑了一聲,朝他搖搖頭示意沒有辦法了。這可是在人家忠瓏堂的地方,可想而知工地上這些人的囂張了。程領導自然便想在百姓面前擺著公正,也想給龍涵留下一個好信息,看到包工頭不以為意,心裡便已經有了一些定計。
」送去醫院倒是不急,把村裡的赤腳醫生叫過來!「程領導讓人把馬占厚叫了過來,一聽之下知道大家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便和那個鄂公安低聲聊了幾句,他聲音比較小,很多人站在近處都聽不真切。
龍涵看到程領導的神色,心裡倒是不急了,站在那裡示意百姓們不要激動,還不時輕輕安慰著說,有鄉里的領導在這裡,一定會給大家做主的。他想的東西別人估計很難揣測,不過一本正經的樣子,讓不瞭解他的人感覺到,這真是忠瓏堂的好書記。他看著包工頭靜靜的看著自己,他倒是沒有放在心上。
」把今天晚上打群架的,全部拉到派出所裡去,受傷最重的這些人,先拉去地區醫院檢查一下,然後也全部送到派出所錄口供!「鄂公安冷冷的朝曬穀坪的人說道:」如果事情查清楚了誰的責任,一個都不會放過!「
大家看到人都被擠進鄉里來的吉普車裡,倒是龍炳國兩個人和那個黑臉青年都上了大型拖拉機。曬穀坪這邊安靜了下來,唐毓園也接到了龍涵的意思,直接把電影設備都打包起來。
唐金枝似乎清醒了過來,看到大家都走了,居然問我怎麼辦?我有些不安的看著她,她似乎想到了什麼,低聲告訴我不要和人提起今晚的事情,還讓我和叔叔他們一起回去,她自己居然就著黑暗的巷道,沿著田埂邊往那土馬路去了。
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但是看到叔叔和牛虎禪在收拾,便也偷偷靠近了過去。叔叔對於我的出現竟然沒有驚訝,畢竟曬穀坪裡還有一些人,大家七嘴八舌的聊著。讓我驚訝的是,永蕙和沈素果然是走了,我心裡有些小小的失落,不過畢竟有唐金枝的事情在心裡,居然很快便忘了這些。
叔叔自然讓我和他一起回去,還說沈素和永蕙她們剛剛找我了。我低著頭說了假話,無非就是說打架的時候太亂了,自己躲在了後面不敢靠近。叔叔沒有糾結這些東西,和牛虎禪匆匆的收拾了一些,最後在一個忠瓏堂的青年的幫助下,三個人挑著東西往回走。
東西是要入村委倉庫的,我陪著他們一起送到虎丘壩村委這裡,然後才和叔叔一起回來大院。我本來以為一切順利,沒有想到一路走叔叔便不住的說有些不對。我心裡有些忐忑,不知道他心裡想說什麼。叔叔忽然問了我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他問我多久沒有洗澡了。
看到我沒有吱聲,出奇的回到大院之後,看到階前還有人坐在哪裡沒有睡,叔叔便沒有再問,而是囑咐我早點睡。
這晚我沒有做夢,而且睡的很香的。
早上我被一陣咯咯的笑聲吵醒了,一聽居然是唐金枝的聲音。我心裡有些發緊,不知道為什麼她這麼早,我有些不敢出去。導致我都沒有出去跑步,在屋裡窩了好一陣之後,沒有聽到什麼動靜,我才敢偷偷的出來。
然後我看到唐金枝和沈素坐在階前,兩個人低聲在聊著什麼,我不敢過去看。不一會兒卻看到叔叔和唐遇仙出來了,他們幾個居然一起出去了,我才想起來,這是他們當年的文藝隊要聚會。我有些無聊和緊張,自然跑過來爺爺這邊,讓我驚訝的是,爺爺讓我一起跟著他去臨近家屬區送大蔥。
爺爺種植的大蔥還是極好的,我們送來的時候那人很高興。爺爺便說帶我去街裡轉轉,順便看看要不要買點什麼。不過路過鄉里中學的時候,看到門口有一張大紅紙,上面寫了很多東西,大意卻是說開學的時候,鄉里要開公判大會,到時候學生和一些家長都要過來參加。
第九十三章 取捨
我們在學校門口沒待多久,因為到街上的人比較多,大家看到有人在看海報,便都湧過來了。
大家議論的無非就是這公判大會,說今年犯事的比往年多,尤其是街上抓了好幾個,這次的大會就會把這些人帶來,到時候還要遊街的。
我很是好奇和驚訝,感覺這些離自己有些遠,但是想到在學校的時候,卻是好像聽同學說過,自己有個鳳嶺村的同學,她哥哥好像就是被抓了起來。
爺爺不是個愛熱鬧的人,看到人多了起來,便和我一起往街裡走去了。隨著年齡的增大,我對街上那供銷食堂的麵條,卻是越來越饞嘴。總記得小時候的時候,只要一聞到那新鮮豬肉,伴夾著那新鮮麵條的味道,我便忍不住的口水直流。所以對於我來說,跟著爺爺到街裡吃麵條是一種極大的奢望。
可是今天跟著爺爺走來,我看到爺爺居然好像有些心事。我雖然心裡有些疑問,不過看到爺爺默不作聲的樣子,我沒有打擾他的思路。
我本來以為今天的麵條要泡湯了,沒有想到我們走到熙熙攘攘的街裡,居然看到駱伯伯擰著一摞藥包,從一家中藥房裡走了出來。
他老遠就看到了我們,就站在路邊等著我們。待我們走近了的時候,爺爺居然露出了一絲笑意,問駱伯伯:「怎麼樣了啊!」
我雖然不知道他們說什麼,駱伯伯卻也含笑點頭,沉聲說道:「好多了!」他又微笑著朝我示意。我很機警的向他問好,其實心裡還是很是震驚。因為有一小段時間我是沒有看到他了,雖然我還堅持著跑步,不過自從那天在花子水庫碰到他之後,便沒有見過他了。
今天看到他之所以驚訝,那是平時他紅光滿面的顏容,這個時候居然看起來很白嫩,雖然沒有病怏怏的感覺,就是我都看出來他是大病初癒的感覺。我都一度以為他又回省城裡去了,後來還是爺爺告訴我他沒有走,而是好像做法事的時候傷了元氣了。
我忽然想到了後山那件事,因為我聽他提過一嘴,而且據說他自己一個人後來去了,可能就是為了去布那種陣的原因罷。時間就是碰到他的那天的前個晚上,當時碰到他的時候,我還記得清清楚楚的,看起來好像根本沒有什麼事,沒有想到他居然傷的這麼重!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爺爺和駱伯伯卻相約去了供銷食堂。我心裡自然有些高興,迫不及待的便跟著一起進來。
食堂就像後來的飯店,不過擺著幾張八仙桌。但是木質的桌椅已經很陳舊了,泛著黑亮的油光。我感覺到一陣親切和熟悉,尤其是廚房裡飄出來的香味,讓人忍不住已經口水直流。
其實我家的環境,在這個時候比一般人家裡好一點。畢竟爺爺有退休工資,父親也算是個工人。但是淳樸的人們在這個年代裡很少奢侈,像零食什麼的還局限於爆米花之類的。平時上街小孩子和大人看到各種各樣的美食,是禁不住嘴饞和心動的。
如願以償的得到一碗肉絲湯麵,我還是比較守規矩的,等到爺爺和駱伯伯的份都上來了,我才準備動筷子。
爺爺和駱伯伯一邊慢慢的聊著家常,我雖然不敢搭話,但是也聽到了一些信息。駱伯伯果然是因為傷了元氣之後,到現在還沒有徹底的恢復好。駱伯伯自己配了一些草藥,但是因為現在破壞的厲害,很多藥草在蘭花山和周圍的山上找不到了。
駱伯伯沒有辦法只好到藥房來找一些,看到他買的那一摞中藥,我都有些咂舌。駱伯伯還和爺爺直搖頭,說這些藥和以前的比起來差太遠了。然後他們又聊了一些家常,還提到上次抄經的事情,我才知道爺爺替駱伯伯做過了那件事。我快要吃完的時候,才看到他們碗裡的東西幾乎還沒有動。
誰知道我的神色被爺爺和駱伯伯都看到了,其實我沒有別的意思,但是他們看到我之後,我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了。駱伯伯忽然把他碗裡的餛飩給我夾來一半,我有些驚訝和不好意思,其實我已經吃的比較飽了。雖然我也很想吃,而且那餛飩也很香,但是被人誤認為沒有吃飽,心裡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看到爺爺想說話,駱伯伯便先說自己不舒服,吃不了這麼多東西,而我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多吃一點也沒有問題。爺爺便也沒有再客套,我卻知機的對駱伯伯說謝謝,雖然知道自己真的不是這個意思,卻也沒有辦法和他們去解釋。
這邊我們終於快要吃完的時候,駱伯伯卻先放下了筷子,看著慢慢的問我,有沒有感覺到自己有些變化。
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忽然有些發慌,對於駱伯伯看似隨意的問話,我心裡忽然有種被人看透了的感覺,或者是一種被人發覺了自己秘密的感覺。
我甚至不敢去看爺爺,而是低聲回應著駱伯伯,說自己感覺渾身有勁了很多。駱伯伯卻呵呵的笑了,沒有回應我說的話,而是朝著爺爺說我高了不少。爺爺似乎也沒有察覺到我的心慌,也感歎的說到這個暑假我是高了很多。日日相見不會有太多的變化,不是經常看到的反倒是耳目一新。
本來一次很簡單的遇見,卻因為駱伯伯的一句話,讓我忽然有了一些敏感。倒不是擔心別的什麼,我忽然想到了他上次說的話,雖然我後來後知後覺才懂,這次卻讓我有了心結。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所指,還是我自己心裡有鬼,反正我悶在一邊沒有出聲。
其實我一直想問駱伯伯那些咒語的事情,卻不知道怎麼開口說,畢竟我一直認為那咒語是有用的。不知道是不是我小小的心裡有些私念,居然連爺爺都沒有提過。但是今天看到駱伯伯的時候,我忽然靈機一現,便低聲問他是不是學那些教過的咒語,要想有用的話,是不是在學習的時候,要遵循一些古怪的儀式和場合?
駱伯伯先是有些驚訝的看了我一眼,不過很快便微微含笑的說:「說到儀式,自然是需要一些的,學什麼都會艱難的,不過要是學好這些咒語的話,還真是要用一番苦功不可的!」
我點頭應著,卻也知道他一直還沒有教我怎麼用,自己也沒有必要急的。接下來似乎無話,都是爺爺和駱伯伯一路走一路細聊,我卻在給爺爺撿煙頭。
不過我們往回走的時候,因為要路過鋼鐵廠邊的地區醫院,駱伯伯忽然和我爺爺說起一件事。原來上次人鳳家堂客出事之後,她家那個親戚一直住在地區醫院,托人過來和駱伯伯說了幾次,要他幫忙過去看看。
駱伯伯要麼是沒有時間,要麼就因為有事錯開了。加上那家的老人當初在唐人鳳家裡胡鬧,沒有聽駱伯伯說的話,最後引出來一些禍端。聽到駱伯伯和爺爺說起,我才隱隱明白萬福亭的事情,居然和這事也有些關係。爺爺也有些感慨,不過問了句駱伯伯怎麼看這件事。
駱伯伯搖搖頭不置可否,忽然爺爺便說了句,關於我的一件事情。我初始聽到的時候,幾乎嚇了一跳。原來爺爺把我上次看到命悟怪像的事情說了出來,駱伯伯聽了之後,首次眉頭皺了起來,居然在路邊站定,靜靜的看著我。
我心裡有些不安,看向爺爺的時候,他居然臉色不變的站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