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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節


因為家家戶戶沒有什麼**,大家相互之間也沒有什麼隱瞞的,所以說話都是很實在。有人估計著今年自家田里水稻收成的,也有預測山上柑橘柚子是不是會豐收的。
自從國家政策下來田土到戶之後,外面的城市已經開始發展,而鄉里人的反應還是比較慢,很多人還是在溫飽裡掙扎著。至於每年的勞作能不能掙到錢,對於鄉里人來說,還是一個大多數人都還沒有想到的問題。
這個時候的家庭,一些有手藝的人家,往往出去幫工的話,倒是能夠得到一些額外的家用補貼。至於出門做生意,還是很多人不敢想像的事情。
不過據說鄉里已經有人,因為做生意和忙副業,家裡已經掙到有幾千塊的身家。但是這些數目和家產,對於大多數的農家來說,這還是一個遙不可及,和不敢想像的事情。
像我父親在鋼鐵廠上班,據說一個月工資也就幾十塊錢,就是加上獎金和廠裡效益好,一個月也不會超過兩百。家裡有幾千的剩餘,對於老百姓來說,很難去想像和極度的羨慕。
我們這個村子還算比較開明,和接受外面的事物比較早的。因為有些農家會廝弄一些青菜,挑到村口挨著鋼鐵廠的位置,賣給那些雙職工家庭。雖然每天收入不多,至少比別處已經好了太多。
我知道就是我們這個小村裡,還有人家人口太多,還要擔心田地裡的水稻不知道夠不夠吃,還要想著紅薯土豆來補充。我記得我爺爺在那個動亂的年代受到打擊,我上學以後他便自己種一些調料小菜賣。
這些大多數便是湘裡盛產的蔥蒜,不過爺爺種植的用心,一般都要比別家好。可能顧忌到我父親的顏面,爺爺沒有挑到廠區去賣,而是每次都在村子的路口這邊,也有些供不應求。
我便陪爺爺出去過幾次,每次爺爺賣完之後,都會帶著我去街上走走。一路會撿一些煙蒂,拿回來研磨好之後,重新自己用紙片捲好用來抽。
鄉里人一般抽的都是自己種的旱煙,自己曬自己切自己卷。像供銷社裡賣的捲煙,一般的農家誰會捨得買。爺爺其實並不窮,他有退休的工資,但是我知道他很節儉。
即使這樣,我每次看到他用手絹包的那些錢,也會有些羨慕和驚訝。那都是一些分錢和毛票,都是他種菜額外掙來的。他總是拿那幾分錢給我買個油餅,或者一個香噴噴的菜包子。
至於哪天花一毛五分錢,給我在供銷食堂買上一碗肉絲面,那一定是遇到了什麼喜事,或者菜賣的很好。我懷念那碗肉絲面的味道,後來卻再也沒有吃到過。
就像這樣的奢求,也就只是我可以享受到,村裡的那些小夥伴,居然沒有人有過。因為這個時候掙一毛錢都是很難的,大人哪裡會捨得給家裡的小孩浪費。
逢年過節可以吃上一口肉,或者碰到一些吃酒宴席,會有一些葷菜上桌,這是這個時代裡,大人小孩都最開心的事情。
至於想賺錢的事,一般人還只是想想。有能力的是那幾個承包柑橘園、柚子園、桃子園這些水果園的人,才能去想的事情。就是那些承包了水塘的農戶,也就沒有那麼大的想法。
一年下來魚滿塘,只要年底有個兩三百的剩餘,已經是很高興的事情了。
賺錢我還沒有能力去想到這些事情,不過挺喜歡聽他們聊天。說誰家誰家今年好,誰家誰家又準備買電視了,誰家誰家買了一輛自行車。
最後搬著一把凳子,就坐在光滑的門檻上,一邊做著作業,一邊聽他們聊著。
大人們對我的這種行為更是沒有過問,倒是有人讚賞了幾句。我對這些讚揚沒有在意,低頭做自己的事情。聽他們天南地北的,言辭間最後說的都是人鳳家的事。
這可能是這幾天最熱烈的話題,雖然我不敢過去那邊看熱鬧了,但是大家都在說這件事。對於人鳳大家倒沒有人去指責,反而有人擔心那個小孩,看人鳳最後如何去收場。
不過有人說道那邊娘家又來人了,確定是要過來打人愍的。而且張揚的說要人鳳背屍,不然不會放過人鳳。這邊家族裡的人急了,不但怕出大事,也怕影響人鳳的前程。
聽說對方言辭比較激烈,不過村裡的領導已經出面,而且還請來了鄉里的領導。大家說道問題不是那麼簡單,怕人鳳堂客娘家的人把事情最後鬧大。
階前那棵巨大的柚子樹,遮擋了大部分的太陽。我坐在門檻上感覺很舒服。對於他們的這些揣測和八卦,我雖然聽著倒是沒有在意。
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到了唐遇仙剛剛打死的那條狗。
還有那個被狗咬了的女人,她那血淋淋被撕開的皮膚,還有那不斷搏動的血管,都讓我心裡有些悸動。
那條狗臨死的時候,呲牙咧嘴的神態,還有那血紅狼性的眼睛。尤其那利牙邊流出的血沫,似乎都在我腦海裡迴盪。
「快來,快來,快來看哈!」
忽然聽到一陣呼叫的聲音,把大家聊天的聲音立時打斷了。聽來這聲音裡,有些驚訝有些嬉笑的意思。
鄉人這個時候大多數無聊,不然也不會坐下來避暑聊天。那些真正閒不住的,也會乘著太陽出去勞作。下午的太陽極是毒辣,大家沒有重要的事情都想歇下。
何況這個時候的鄉人,娛樂的東西太少,聽到有事情便湧過去。我聽那聲音有些熟悉,好像是秋兒的爸爸卓宜。看到大家都循聲過去了,我便也意動的放下筆過去。
在我的印象裡,秋兒爸爸這個人是一個比較老實,待人比較誠懇的人。也是一個不會譁眾取寵,和莫名其妙的人。忽然間聽到他的招呼,大院裡的這些人自然有些驚訝。
聲音是從大院右側的後面傳來,也是在華園她家後面。我跟著走的比較慢,待我過來的時候,才看到是在華園的伯伯家後面,幾棵大棕櫚樹旁邊。
大院後面這裡有一株巨大的枸骨冬青,樹高足有七八米高,被十來棵大棕櫚樹圍著在三十來坪的範圍裡。平時到了秋末,樹上紅的黃的果實,讓人看了十分心動。
很少見過這麼大棵的品種,大院裡的孩子對這棵枸骨冬青樹,是又愛又恨。因為一般的枸骨冬青都是樹葉有刺,這棵雖然沒有大刺,紮在身上也是生疼。
孩子不聽話的話,長輩便會折一枝枸骨冬青,不說對著身上抽一下,就是在面前晃一晃,小夥伴們也會嚇得乖乖聽話。另外一點讓人喜愛的便是,這棵樹因為有刺,平時裡面有許多的鳥窩,嘰嘰喳喳好不喜人。
大家都站在樹旁邊的棕櫚樹邊,圍著那鶴立雞群的卓宜。我好奇的圍過去,立時嚇得渾身發麻。
原來只見在一棵棕櫚樹根部,兩條小孩手臂粗的菜花蛇,正緊緊的交纏在一起。
出乎我意料的是,大人們都嘻嘻呵呵的笑著,卓宜那緊繃的臉兒難得的也有絲笑意。大家都看著那兩條蛇,嘻嘻哈哈的說著什麼。
「啊個折壽!」一奶奶卻一反常態的啐了口口水,用布鞋在地上蹭了幾下:「驚蟄動,蛇相孵!這六七月天的,先來個落水鬼,又來個農藥鬼,啊個折壽短命的!你們男的快撒泡尿,堂客用期抹布去歲氣!」
大家立時停住了笑,都一臉驚恐的看著一奶奶,看她一臉嚴肅,知道不是說笑話了。
第二十八章 一碗水
大家聽到一奶奶在旁稍微提醒,便想到了鄉下慣常說的一件事情。雖然我聽不太明白,後來聽大人說了,漸漸便知道了怎麼回事。
鄉里歷來傳說,蛇相孵是在每年驚蟄左右。
每年在萬物復甦的季節。這時候蛇一般從冬眠裡醒來。就和許多冬眠的動物一樣,帶著一年的穢氣和毒氣,尋找同類交配衍生下一代。而往往就是在這個時候,她們身上的毒氣和穢氣是最重的。
而如今在這種夏天異常的季節看到,顯然是違反了自然規律。
在鄉里人看來,雖然沒有這麼多的講究,但是對於萬物生存方式,卻是有各種各樣的忌諱。不管往常是看到動物交配,還是意外看到同類交配,似乎都是一件很倒霉的事情。
何況是在這對於蛇類來說,是屬於不正常的時節。
一般說來鄉人是沒有什麼文化,他們對歷來的文人和傳統文化便很敬畏。他們相信文人說的是有理的,也值得相信的。所以對這些傳統的文化也是保存的最好的,堅持的最徹底的。
故老相傳的東西,大家自然便會敬畏,如今突然看到蛇相孵這種現象了,確實顯得有些不吉利了。本來大家感覺好玩,忽然間便感覺到有些不安。
因為人的想像力是很豐富的,畢竟卓宜的弟弟細腳剛剛夭折,加上大院裡小華的父親去世,似乎剛剛過了頭七沒有多久。馬上就碰到了這種事情,就是任誰都會感覺到古怪。
大家看著卓宜的眼神,似乎便有了不同的意思。我雖然沒有馬上明白過來什麼意思,但是看到有些嘴碎的女人,已經開罵卓宜了,男人大叫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