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節

風一很容易就猜到了他們的意圖：「看來你們是不想去輪迴了。」
「這一點閣下倒是錯了，」為首的陰魂說道，「只不過，我們的陰壽未盡，即便是閣下化解了我們身上的怨氣，我們還是要滯留在冥府中，不能前去投胎轉世。」
「這個我知道，」風一表示理解，「那麼，就說說你們的想法吧。」
為首的陰魂輕笑：「其實很簡單，我們一眾人並不會在世俗界作亂，這一點相信閣下也清楚。所以我想說，閣下倒不如放我們一馬，我們幾個牢記這份恩情，他日有機會必有回報。」
聞言風一眉角一揚：「說實話，這樣我很難做。你們應該也知道，我是受了酆都大帝的委派來處理這件事，要是什麼都不做的話，恐怕我很難交代。」
「話不能這麼說，畢竟酆都大帝之所以要你這麼做還是為了維持陰陽兩界的安定和平衡。而既然能用輕鬆的方法解決問題的話，我們之間又何必動手呢？」為首的陰魂侃侃而談，而且說出來的話聽起來還很有道理。
其實對於這陰魂提議的方法，風一心裡是沒有什麼異議的。只不過，他心裡面有一些疑問，還是要趁這個機會詢問一下。
「這樣吧，」他說道，「說實話，對於你們，我其實真的是有點好奇。如果你們能解答我的疑惑，那我就同意你的提議。」
「請說。」話雖如此，但其實陰魂已經猜到了他想要問什麼。
風一問道：「請恕我冒昧，我最好奇的就是，你們真的是橫死的厲鬼嗎？為什麼你們身上有那麼濃郁的怨氣，但是卻沒有絲毫殺意呢？」
聞言為首的陰魂發出了一聲輕笑：「這一點先生不用懷疑，我們的確是一群厲鬼，只不過，我們也只是佔著厲鬼的名頭罷了，從來不會做那些害人的事情。至於這是為什麼，我只能說，是因為我們看透了。」
它這話說的非常奇怪，風一心中依舊不解，於是也沒有插話，靜等著對方繼續說下去。
「其實在剛開始變成鬼的時候，我們每個都非常暴戾，而且很巧合的是，我們都碰在了一起。你想想，一群定時炸藥一樣的厲鬼遇在一起會發生什麼呢？無非就是激烈的廝殺了。」說到這裡，陰魂也只能無奈地苦笑一聲。
「說來你可能不信，我們三十四隻厲鬼當時糾纏廝殺了足足半個月，幾乎就是天一黑就出來捉對廝殺，天一亮就找地方躲起來。也不知是運氣好還是我們因為新死的緣故實力不濟，我們居然一個都沒有被殺死消滅。」
說著，那陰魂一聲輕笑，接下來說出的事情讓風一目瞪口呆：
「就在我們因為爭鬥而身心俱疲的時候，在我們當時身處的城市中，有一個惡鬼被消滅了。一座城市中當然不可能就知道我們這些冤魂，那只惡鬼實力強大，即便是那些所謂的道門中人也很少有人是它的對手。但就是這麼一個在我們看來實力強大的亡魂，居然被一個凡人輕易消滅了。」
聽它說到這裡，風一心中已經瞭然，不由得發出了一聲苦笑。
果不其然，對方繼續說道：「相信你也猜到了，當時就是先生你收拾了那只惡鬼。因為它作孽太多而且無法化解怨氣的緣故，當時它好像是被閣下直接擊殺的。」
風一點點頭：「我記得是有這麼回事，但是這和你們現在的狀態有什麼聯繫呢？」
第五章 命運之謎
那陰魂低笑一聲：「其實說來也簡單，自從那天目睹了那件事情之後，我們不約而同地想清楚了一個道理，那就是死亡並不是終點。」
聞言風一點點頭。的確，對於普通人來說，人死如燈滅，也就相當於這一世走到了終點，但事實上卻並不是這樣。在一個人身死之後，他的魂魄要在陽世間熬完自己的陰壽，然後待到身上的怨氣散盡之後再跨過鬼門關，去到冥府往生。等到那最後一刻來臨之時，魂魄中所有關於今生的記憶全部消失的時候，這一次輪迴才算是走到了終點。而等待他的，是下一次輪迴的新的起點。
而在走到終點站之前，這些鬼魂都還會保持著靈智，有感覺，有記憶，有思想，也就是說，會高興，會悲傷，會憤怒，會恐懼。在這樣的情況下，若是它們發現有東西能威脅到它們，可以讓它們灰飛煙滅的話，心裡面自然會生出忌憚和敬畏。
想明白了其中緣由之後，風一又問道：「那你們就是清楚了這一點之後，才沒有去作亂嗎？」
「是啊，」對方苦笑一聲，「其實您應該也知道，我們這種傢伙，因為死的時候經受了極大痛苦，心裡面憋著一股不甘，所以一般身上都有著濃郁的怨氣，性格也會轉化得十分暴戾。但是相比宣洩自己的情緒來說，我們心裡更怕死。」
一個鬼居然會說自己怕死，這聽起來似乎有些荒謬，但仔細一想卻又在情理之中。人死後還可以變成鬼，還能去往輪迴擁有下一世。而對於鬼來講，死亡就意味著灰飛煙滅，那就是完完全全地消失，再也沒有將來可言。
風一點點頭歎息道：「很難得，你們居然會有敬畏之心，也算是你們的機緣造化了。」
對方又是一聲輕笑：「閣下謬讚了。這件事已經過去了許久，這麼長時間以來，我們始終堅持不傷人性命，所以身上都沒有背負殺孽。只不過，我們心中的怨念難消，所以才會經常出來作弄那些生人，這才驚動了閣下出馬。」
「這件事我瞭解了。你們雖然時有作亂，但也算是事出有因，沒有必要對你們施以強硬手段。」風一分析道，「但是，我這次畢竟是奉命前來，所以這件事還是要處理一下。」
聞言為首的陰魂有些忐忑，於是問道：「不知道閣下想要如何處理？」
稍稍思忖了一下，風一問道：「我想知道，你們是想在陽世間消磨你們的陰壽，還是想要去投胎轉世？」
對此對方倒是沒有遲疑，很乾脆地說道：「我們已經不再屬於這個世界了，都很想去冥府輪迴。但是我們的怨念還沒有消除，實在是沒有辦法，所以才只能在塵世中逗留。」
「那好，這件事我會幫你們。」風一說道，「你們這段時間就先在這城市中呆著，我會盡快請示酆都城那邊，相信很快就會有解決的辦法。」
「如此，多謝了。」說著，周圍的陰魂一齊向他鞠了一躬。
風一隻是微微點頭，隨後便目送著這些陰魂離去。之後，他回到了雜貨鋪中，走到自己房間裡聯繫上了酆都大帝。
點燃白燭，念動咒語，畫卷中很快就傳出了酆都大帝的聲音：「事情辦妥了？」
「具體怎樣你應該都知道了吧？」風一沒好氣地說道。
酆都大帝輕笑一聲：「這件事你覺得要怎樣處理才好？」
「既然他們沒有做什麼孽，而且又很配合，那就乾脆把他們送到冥府去輪迴好了。」風一很乾脆地說道。
「事情沒有這麼簡單。」酆都大帝卻歎息一聲道。
聞言風一皺起了眉頭：「還有什麼事情？」
酆都大帝解釋道：「世間萬物的生死都是命中注定，那些陰魂也是一樣。當年它們身死之後，本應該化成一群厲鬼為禍人間，屆時我們都不必收拾它們，自會有天罰降下，將它們抹殺乾淨。但是現在，它們卻躲過了這一劫。」
「就是因為它們沒有開殺戒？」風一若有所思地問道。
「沒錯。」酆都大帝歎息道，「說起來，這命運二字實在是有些玄妙。世間萬物都逃不脫它的擺佈，好像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那虛無的命運看在眼裡。但是殊不知，這世上每一個存在都擁有無數種可能的將來，自己的每一個舉動都會影響命運的走向，到最後，那命運盡頭的結果其實都是自己一手締造的。」
這話聽起來有些玄奧，但其實並不難懂，風一自然也聽得明白。但是，他有一點還是想不通。
「但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這命運的有無好像並不重要，反正最後的結果還是取決於當事者怎麼做罷了。」
但酆都大帝卻搖搖頭道：「此言差矣。」
「誠然，這世間萬物的命運都可以改寫，可以轉變，但這一切的前提都是處於命運的規則之下。在這種規則下，你若行善，便會有福報；你若是作亂，便會有惡果。這命運二字其實就是一個裁判，判斷你這一生的所作所為該有怎樣的結果。若是真像你說的那樣不需要命運，那善者沒有善報，惡者不食惡果，那這世界倒還不如重歸於一片混沌來得好。」
聞言風一點點頭，承認他這話說得在理。隨即他又問道：「你這話說得沒錯，不過，這和那些陰魂有什麼關係？」
「那些陰魂因為有了敬畏之心，所以不曾作惡，那麼命運也就起了變化，走向了另一種結果。」酆都大帝緩緩說道，「但是，即便如此，這劫數還是不曾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