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節

將手上的黑光散去，風一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然後又使勁捋了一下頭髮，重重地歎了口氣。
隔著雨幕，風一隱隱看到從那路口又有一個身影走來。他本以為又是一個什麼怪物，但對方走近之後他才發現並不是這樣。
「你怎麼來了？」風一眉頭微皺。
對方緩緩走到他面前站定，雨水順著他的髮梢流下來，將他全身都打濕了：「我來找殺我弟弟的兇手。」
「什麼人告訴你的？」風一瞬間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黑麟搖搖頭：「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神秘人。」
風一眉頭微皺：「剛剛那些傢伙是你放出來的？」
「不是，」黑麟淡淡地說道，「我剛剛過來，恰好看到了剛才那一幕。你很強，至少比我想像的要強。」
對此風一沒有任何表示，而是表情嚴肅地說道：「殺你弟弟的人已經死了。」
「我知道。」黑麟點點頭。
這下風一有些不明白了：「你既然知道，那為什麼還到這裡來？」
不知是不是傷還沒好的緣故，黑麟的臉色依舊十分蒼白：「我也不知道，只是想來看看，或許事情還有轉機。只是現在看來，是我想多了。」
聞言風一默然，什麼也說不出口。當時黑麒算是灰飛煙滅，全部的力量甚至血肉精華和魂魄都被竇冰吸收了，屍骨無存，甚至連投胎轉世都不能。此時黑麟找上門來，他該如何向對方解釋呢？
就在他心中猶豫的時候，黑麟忽然又開口道：「我弟弟的死……和那個神秘人有沒有關係？」
風一沉默了半響，才抬起被雨水打濕的臉龐說道：「不知道，不過我想，有很大可能會有關係吧。」
黑麟點點頭，臉上的表情十分平靜：「那好，如果今後有關於那個人的消息，請您務必及時通知我。」
「好。」風一很爽快地答應了。
微微一躬身後，黑麟離開了。
「再見，明天會是個好天氣。」
第七十九章 第十個名額
整個世界好像一下子就變清靜了。
那場大雨雖然洶湧，但卻好像也將這城市中的污穢全部沖刷乾淨了。之後的一段時間裡，雜貨鋪裡再沒有發生什麼事情。而在之前那些事情被人逐漸淡忘之後，這裡也開始慢慢有了客人，雖然依舊不多，但比之從前多少添了一些生氣。
但可惜的是，這種時光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在偶然的一天的正午，文佑來到了店裡。
風一本來坐在那裡喝茶，一看到他的身影，眉頭立即便皺了起來：「你來做什麼？」
文佑聳聳肩，閒庭信步般走了進來：「主要是來看望一下老朋友，順便帶個話。」
一旁的施曇和陸重感覺到他們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息後，都很默契地沒有開口，在一旁靜靜聆聽著。
對此風一隻是看了他們一眼，倒是也沒有避開的意思：「什麼事，你說吧。」
「那個竇冰已經被鎮壓在了黃泉之下，忘川之畔，等受夠了千年苦難才能去輪迴。」說著，文佑歎了口氣。
風一並不意外，這種懲罰雖然看上去很重，但實際上卻是他應得的。當初他殺了那麼多人，即便是當場讓其灰飛煙滅也不為過，如此這般已經算是法外開恩了。
於是他點點頭表示自己清楚了：「知道了，還有什麼事？」
文佑深深看了他一眼：「竇冰這個傢伙雖然實力並不算是十分強大，但是卻造下了足夠多的殺孽。所以，他夠資格做第十個了。」
一旁的施曇和陸重聞言都很不解，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但是他們卻看到，風一在聽到這句話之後，身體微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雖然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但明顯心裡並不平靜。
第十個，什麼第十個？
風一沉默了良久，最後搖了搖頭：「還不行，雖然我感覺身上的枷鎖輕了一些，但卻並沒有完全消失。」
「但是你應該記得，當年大帝給你下的禁制就是如此，只要你能渡完這十個，那你就能回去。」文佑緩緩說道。
稍稍停頓了一下，他繼續說道：「話說，其實這十個本來應該還要早一點完成的，因為那個叫陽雪的是完全有資格算一個名額的。但是很可惜，你雖然化解了她的怨氣，但卻並沒能送她去輪迴，所以那第十個名額才沒能圓滿。不過，加上竇冰的話，那就完全夠了。」
雖然不知道他們兩個說的是什麼，但施曇能夠明顯看出風一此時正在猶豫。他手裡捧著茶杯，輕輕搖晃著杯子裡的茶水，看著那橘黃色的睡眠蕩漾起絲縷白氣，心裡面正天人交戰。
看到他這副模樣，文佑又補充道：「其實在我來之前就已經向大帝請示過這件事了，大帝已經允諾了這件事，說只要你願意，可以隨時回去，所有的一切都照舊。」
「照舊？」風一忽然笑了。
他看著文佑，眼睛裡泛著莫名的光芒：「但是好像少了一個人。」
聞言文佑一窒，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風一輕笑一聲，心裡頓時有了計較。
「回去告訴大帝，我現在還沒心情回去。」他盯著杯子裡的水汽說道，「我們出來的時候是兩個人，那現在我就不能一個人獨自回去。」
文佑一怔，心裡面頗為不解：「你不願意回去？」
「回去有什麼好？」風一瞥了他一眼，「對我來說，酆都城早已經物是人非，沒有任何讓我回憶和留戀的地方。」
其實這次來到這裡，文佑心裡本來是有十足把握的。他自認為自己非常瞭解風一，相信自己只要將話帶到，那麼他就一定會回去。可是現在，風一如此堅決的態度倒是讓他覺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於是他又試探著問道：「那你是什麼意思？總不能一直在這裡呆著吧？」
「在這裡呆著沒有什麼不好，」風一放下茶杯，臉上露出一絲冰冷的微笑，「我在這裡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沒有人管制我。而如果回去呢？我在那裡能做什麼事？是去數城中到底有多少陰魂？還是坐在酆都大殿的簷角等著頭頂什麼時候會有一道陰雷劈下來將我帶走？」
風一的語速並不快，聽上去更像是侃侃而談，語氣說不出的平靜。但是在他的言語中，不光是文佑，即便是一旁不明所以的施曇和陸重都能聽出其中的蕭瑟和孤寂，更能夠體會到一個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魂魄心中是如何寂寞。
說完這些之後，風一深呼吸了一口氣，壓抑住了心中略顯激動的心情，繼而平靜地說道：「本來有青鯉陪著我，這些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是她還沒回來，那我就沒有回去的理由。」
正午的陽光十分炙熱，照在人身上和衣服上略有些發燙，風一看向窗口，讓那淡金色的陽光照在自己漆黑的髮絲上反映出刺眼的光弧：「你看，這裡的一切都那麼有意思。有色彩，有溫度，有感情，也有意料之外的驚喜。說真的，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寧願去輪迴，也不願意回到那陰森的酆都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