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

此時已經進入市區，街道上車輛多了起來，身處其中，施曇開車的速度也不得不慢了下來。她氣惱地捶打了一下方向盤，第一次覺得這座城市中的車水馬龍是那麼討厭。
不僅如此，一路上她還發現了一些異常。在很多燈光照不到的角落裡，她看到有無數鬼魂蟄伏在那裡，是窺視著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風一，慘綠的眸子裡透露著掩飾不住的貪婪。她明白，這是滯留人間的亡魂看上了這具鮮美的肉體，全都迫切地想要品嚐一下新死之人甘甜的血液。
不會讓你們得逞的。施曇心中默念。她好不容易從擁擠的道路上脫離出來，又駛過一段空無一人的道路，終於回到了雜貨鋪。
鑰匙就在風一身上，施曇將車停下後，趕忙取了鑰匙去把店門打開了。而就在她離開的這短短的時間了，她就看到有三隻渾身散發著黑氣的亡魂溜到了汽車旁邊，伸出鬼爪想要去抓風一。
「滾開！」施曇怒了。
她的身體表面升騰起了一層青色的火焰，頭頂上更是響起了隱隱的雷鳴聲。她狠狠一揮手，便有一道粗如兒臂的閃電從她掌心射出，狠狠劈在了離風一最近的那隻鬼魂身上。
沒有慘叫，沒有掙扎，在施曇含恨而發的這道法術之下，那只看起來戾氣極重的鬼魂毫無反抗之力，悄無聲息地就化成了虛無。而其餘兩隻鬼魂見狀不妙，趕忙在施曇再次出手之前逃開，幾個閃爍間就消失在無邊的黑暗中。
不得不說，施曇露的這一手還是很有威懾力的。周圍潛伏的亡魂們一看她居然有如此強大的實力，心中皆生起了退縮之意。畢竟它們現在已經是魂體了，若是再死一次，那就只有灰飛煙滅了。
將風一從車上拽下來，施曇將他背到店裡，然後吃力地爬上樓，一腳踢開了他的房間。
來不及細細欣賞這個房間，施曇將風一扔到床上，然後立即盤膝坐到地上，手上即刻掐起了手印。
現在風一的魂魄已經開始消散了，她必須要馬上施展聚魂的秘術，看看能不能將他的魂魄重新安放回他的軀體裡。不過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聚魂的法術她雖然學過，但卻從來沒有用過，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用。
不過眼下這種情況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死馬當成活馬醫吧！
施曇口中念著意義不明的咒語，全身法力聚集於雙手上，同時努力感應著風一的魂魄，想要試著將風一的魂魄拘到自己手中。
良久之後，她睜開了眼睛，眉頭緊緊皺起，臉色十分難看。剛才她已經盡量溫和地去接近風一的魂魄了，但還是沒能成功。也不知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風一的魂魄上已經佈滿了裂痕，只要她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讓他灰飛煙滅。
雖然事情不順利，但施曇並沒有放棄。她先是用法力封住了他身體上不知怎麼冒出來的創口，然後繼續施展聚魂之術，拚命地想要挽回他的生命。
但是，那又談何容易呢？
又過了一會兒，施曇再次睜開眼睛，此時她的眸子裡已經蒙上了絕望的光芒。
她真的已經拼盡全力了，但始終無法解除風一的魂魄。而隨著時間的拖延，風一的魂火越來越暗淡，此時已經微弱得看不見了。
這個人救了自己這麼多次，而自己到頭來卻救不了他。
無數情緒衝擊著施曇的心房，有悲傷，有悔恨，有焦灼，還有痛苦。這些情緒將她的心塞得滿滿的，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卡嚓。」
她聽到冥冥中有一絲碎裂的聲音響起，好像有什麼東西碎掉了。施曇猛地抬頭一看，發現風一魂魄上的裂痕正在逐漸擴大。
不可以！必須要想辦法穩定住他的魂魄才行！施曇心中大急，倉促間趕忙再一次施展起了法術，想要最後挽留一次他的生命。
「卡嚓……」
不知是不是因為她情急之下用力過猛，同樣的碎裂聲音再次響起，風一的魂魄徹底碎掉了。
看著他的魂魄從一個整體變成碎片，然後分解成粉末，最後完全消失在虛空中，施曇呆呆地盤坐在地上，好像愣住了。
這是她的錯嗎？剛才是她殺了他嗎？為什麼自己終究還是沒能救他？
難以言喻的悲傷從她心臟身處湧出，瀰漫到整個胸腔，讓她在抽泣之餘幾乎不能呼吸。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施曇嚎啕大哭，為了自己有生以來第一次深深的無助和無力，也為了源自記憶深處模糊的悲傷。
風一的身體在床上逐漸失去了溫度，慢慢變得冰涼，最後終於失去了所有的生命氣息。他身體中的血液也已經凝固了，因為他的心臟已經停止了跳動。
這一瞬間，好像時間靜止了，整個世界似乎都在為這個人的死去而默哀。月光正好，只可惜已無賞月之人。
第三十七章 夜間顧客
整間店舖寂靜無聲，夜幕的黑暗蔓延到此處，將這方空間浸染成了一片墨色，讓人看不清裡面的情景。兩排貨架上的物件已經全部失去了光華，一齊隱藏在夜色中，默默哀悼著店主的離開。
施曇癱坐在地上，看著躺在床上已經失去了所有氣息的風一，整個人宛如木偶一般，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自她學習術法以來，雖然過程中也遇到些許挫折，但終究不能對她造成困擾。直到今天，她才初次體會到什麼叫無力和絕望。
這個靜躺在床上的人就這麼死在了自己面前，自己卻沒有辦法救他，甚至因為自己的行為還加快了他的死亡。更重要的是，這個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且或許還和自己有其他不得而知的關係。
一陣冷風吹進沒關好的窗戶，讓這原本燥熱的夏夜變得有些寒涼。施曇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打濕，此時一遇涼風，渾身上下都一片冰涼，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她茫然地環顧四周，這才發現風一房間中的佈置居然如此簡單。原本就不大的房間因為沒有多少東西而顯得愈發空蕩，讓身處其中的人心頭平添了一層蕭瑟。
一幅掛畫，一張木床，一尊陶壇，一支殘燭，這就是風一的全部生活。施曇坐在那裡久久不願起身，心中已然成了一團亂麻。
「砰砰。」
樓下傳來了細微的聲響，好像是有人在敲門。施曇本來不想理會，但又轉念一想，這裡畢竟是風一的地方，現在他不在了，自己還是該看好這裡才是。
於是她站起身來，拭去臉上的淚痕，強打起精神來，推開房間下了樓。
之前她背著風一進來得匆忙，沒來得及關門，此時店門正大敞四開著。一下樓，施曇就看到一個人影正站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好像在猶豫要不要進來。
「不好意思，現在時間已經很晚了，就不營業了。」施曇努力擺出了一副笑臉，對來人說道。
店裡沒有開燈，外面路燈的光芒又很是昏暗，那人背對著光亮，臉龐隱藏在陰影裡，施曇看不到他的模樣。聽到她說的話之後，那人躊躇了一番，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那個……風……風老闆在嗎？」
既然知道風一，那看來是店裡的熟客。施曇黯然地歎了口氣，搖搖頭道：「他有點事情，現在不在。」
站在門口的人沉默了一下，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施曇低下頭緩緩舒了口氣，正當她轉身準備回樓上去的時候，忽然又有人來了。
門口又響起了敲門聲，施曇扭頭一看，又有一個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請問風老闆在嗎？」這次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一個中年女性。
施曇回答道：「他有些事情，現在不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