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陸重在那個狹小的角落裡使勁蜷縮著自己的身體，同時從窗簾和櫃子之間的縫隙裡偷偷觀察著進來的人。
來人是一名護士，穿著一身潔白的護士服，模樣看起來居然很是漂亮。但此時陸重完全沒有欣賞美色的興致，相反，他在祈禱對方最好趕快出去。
這個護士的面容看起來十分僵硬，就像是玉石雕刻的一樣，雖然美麗但卻有些不真實的感覺。而且，她的行走時的動作看起來也很彆扭，如同提線木偶一樣，看上去有種機械的僵硬感。
在陸重緊張的注視中，女護士走到他床前站定，忽然出手一下子掀開了被子，卻發現被子下面空空如也，只是床單上還殘留著一點溫熱。
護士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甚至連一點詫異都沒有。她直起身，機械地掃視了一下病房裡，似乎並沒有發現躲在窗簾邊上角落裡的陸重。
「不用緊張，我是來邀請你參加我們的舞會的。」
女護士忽然開口，但卻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嚇得陸重心裡一陣抽搐。
緊接著她又說道：「現在是十點四十五分，你有十五分鐘的時間準備一下，穿好衣服，然後就到樓下去吧。」
說完，女護士慢慢轉過身，腳步怪異地走出去之後，輕輕關上了房門。
直到這個時候，躲在角落裡的陸重才鬆了一口氣。他緩緩站起身來，一邊舒展自己酸麻的身體，一邊思考著女護士說的話。
很明顯，對方肯定是發現他了，所以才會說出那番話。只是他不明白，那個所謂的舞會是什麼意思。
既然對方已經發現自己了，那他再躲也沒有什麼意義，索性穿好衣服，直接來到了樓下。
剛一走出住院部大樓，陸重就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大樓前面那塊不小的空地上密密麻麻地站滿了人，看他們的穿著，要麼是醫院裡的工作人員，要麼是穿著病號服的病人，其中還混雜著幾個身穿平常衣服的人，看起來好像是某些病人的家屬。
雖然馬上就要到夏天了，可陸重此時站在那裡，，面對著眼前這一群鴉雀無聲的人們，身上還是止不住地哆嗦。他不明白眼前這陣勢代表什麼，只能把目光轉向站在人群最前方的那個女人，也就是之前到過他病房中的那個護士。
女護士面無表情地開口道：「陸重先生，很榮幸今天能邀請到你參加我們的舞會。請你做好準備，馬上就要開始了。」說著，她向旁邊挪了一句，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沒辦法，陸重只能硬著頭皮走了下來，來到那個女護士身邊站定。
事到如今，他不用看都知道這些人都已經被一些邪穢的東西給控制了。但令他不解的是，到底是什麼妖魔有那麼大的本事，能同時控制這麼多人？
似乎是知曉了他心裡的疑問，女護士又開口道：「不用疑惑，這個世界上當然沒有什麼存在能控制這麼多人，你現在說看到的每一個軀體裡面，都有我一個兄弟的存在。」
聞言陸重覺得心驚，感情這次來的東西是以群為單位的。同時，他也注意到，對方說話的聲音細了一些，不再是之前那個渾厚的男聲，聽起來多了幾分陰柔。
他開始試探著和對方交流：「你說沒有什麼存在能同時控制這麼多人，這也不盡然吧？我就見過一個妖怪，能同時控制一個村的人。」
女護士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你說的，是夢魘吧？」此時，她的聲音又變了，這次變成了女人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嬌媚。
第十四章 夜半狂歡（二）
陸重心中一凜，對方既然認識夢魘，那看來這一切肯定又是神秘人謀劃的。
女護士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沒錯，曾經夢魘那傢伙的確和我們兄弟同處大人的麾下，只不過後來它起了二心，背叛了大人。」
怪不得，那天夢魘在城郊公墓被滅神秘人都沒有出面，原來是已經鬧翻了。
「另外，我必須要說明一件事情。」女護士臉上的笑容收斂，換上了一副很不屑的表情。
「夢魘那傢伙根本就沒有本事同時控制那麼多人，那次你們村子之所以會變成那樣，是因為有大人出手，而且我們眾兄弟也暗中幫了一把。不然，你以為它哪來的那麼大本事？」
女護士幽幽地說出了以上這些話，陸重越聽越覺得膽寒。隱約之間，他已經猜到了這些東西的身份，只是事實讓他有些難以接受。
「還有，後來那傢伙不是還操縱著那麼多凡人去那個墓園找你們了麼，那也不是他真實的本領，」女護士繼續說道，「它當初離開大人的時候，偷走了大人的一件上古法器，所以才能弄出那麼大的陣勢。」
說著，她扭頭朝陸重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齒：「不然的話，如果他真有那麼強的實力，你老闆怎麼可能那麼輕鬆地就解決掉它？」
一陣夜風吹來，陸重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身體微微顫抖，也不知道是因為我冷還是因為她的這個笑容。
他張了張嘴，本想再問一些問題，但女護士卻又開口了。
「現在時間到了，兄弟們，狂歡開始了！」
聞言陸重精神一震，隨即驚恐地看到身後的眾人發生了變化。
一股股濃黑的煙霧從他們的七竅中冒了出來，同時，他們的喉嚨裡發出了呵呵的聲音，聽上去宛如獸吼。
黑煙不斷地湧出，問起來有股刺鼻的味道，就如同站在那裡的是一尊尊人形的爐鼎，腹腔中好像有火焰正在燃燒。陸重怔怔地看著眼前這一切，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了。
「不用緊張，他們是在發洩。」不知什麼時候，女護士輕輕摟住了陸重的脖子。
陸重僵硬地轉動了一下脖子，看到那張美麗的臉龐近在咫尺，卻一點都感受不到她呼吸的氣息。在他眼中，這張臉只是一張製作精美的面具，隱藏在後面的是一團陰暗扭曲的靈魂。
女護士整個地貼上了他的身體，在他耳邊輕笑著說道：「看啊，他們在黑暗中壓抑了幾千年，魂魄的每一個角落都被怨恨和憤怒佔據了。如今他們終於能夠重見天日，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嘗一下鮮血的味道了呢。」
冰涼的手臂挽著陸重的脖子，給他的感覺就像是一條濕冷的毒蛇，隨時會在自己的頸間咬上一個致命的傷口。他的頸間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後背上的衣服早已經被冷汗打濕了。
終於，那些人的七竅中不再有黑煙冒出，在場的無論是醫生還是病人，都使勁瞪著眼睛，精神萎靡地站在那裡，看上去像是失了魂一樣。而那些黑霧開始向四周瀰漫擴散，很快連陸重也籠罩了進去。
一呼一吸間，陸重感覺到鼻腔中有一股腐敗的味道，聞起來就像是池塘裡發臭的淤泥。他想要環顧四周查看一下情況，卻被女護士鉗制住了脖頸。
「別亂動，我的兄弟們現在有些興奮，你要是亂喊亂動的話，我可不保證你的安全。」耳邊傳來女護士的媚笑，聽起來分外誘人，但此時陸重卻已經緊張到有些精神恍惚了。
眼前的黑色越來越濃郁，陸重覺得自己好像身處雷雨天的雲層裡，氣氛壓抑得他近乎窒息，沒有一絲安全感。
就在這時，女護士卻忽然離開了他的身體，他一下子恢復了自由。
「好了，現在舞會正式開始，陸重先生，請你準備欣賞一下吧。當然，你要是想要參與這次盛會，可要好好挑選一下舞伴哦。」
隨著女護士的聲音漸漸變得飄忽不定，陸重的眼前開始模糊扭曲，好像在混沌中看到了一個宏大的場景。
夜黑星稀，大地蒼茫，廣袤的土地中央燃著一堆巨大的篝火，那升騰的火焰如扶搖直上的赤龍一般，幾乎觸得到那高懸在雲端的皎月。
在篝火四周，有無數黑色的人影，他們靜默地站在火光中和陰影裡，零零散散，似乎與天上的星宿遙相呼應。陸重感覺自己好像正置身於高高的山巔，所有火光能照亮的地方都一覽無餘，只是看不清那些人的臉。
不知從哪裡傳來了一陣古怪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是某種樂器，如鬼神的低泣般，讓人心裡頭發麻。隨後，籍著不斷晃動的火光，陸重看到那些人影開始有了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