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他試探著問道：「你是來取畫像的？」
似乎是遲疑了一下，風一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才又響起：「嗯，來給我開門。」
就在他說完這話的一瞬間，陸重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渾身寒毛炸立，頭皮也一陣發麻。
這不是風一！
這個畫像明明是風一交給自己，讓自己防備夢魘偷襲的，怎麼可能還會要回去？陸重心裡明白，這是夢魘耍的花樣，它又來了！
他站在那裡一時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應付才好。而這時門外也不再傳來敲門聲，好像是在等陸重把門打開。
良久，大概門外來客終於意識到自己露餡了，「篤篤」的敲門聲又響了起來。
它一邊敲著，一邊發出一個尖細的聲音：「陸重，開門，我要進去！」
這個聲音聽起來像是小孩子的聲音，但在深夜裡聽起來卻讓人感覺毛骨悚然，這讓陸重更加不敢過去。他緊張地將畫卷橫在身前，聲音顫抖：「你這個妖怪，快滾開！」
「嘻嘻嘻，我就是妖怪，我要進去！」
夢魘笑得像個孩子，但在陸重聽來卻是無比的邪惡，他甚至已經腦補出了此時門外的情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孩子孤零零地站在門口，看上去乖巧可愛但卻有一雙猩紅的眸子，在其身後是幻化出各種怪物形狀的灰霧，張牙舞爪，凶相畢露，隨時準備將開門的自己撕成碎片。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寒顫，硬著頭皮說道：「有本事你找風一去啊，在這裡嚇唬人有什麼本事？」
雖然這麼說很不厚道，但現在也只能拿風一來刺激一下對方了。
夢魘也不生氣，依舊用那個尖細的聲音笑嘻嘻地說道：「別急，一個一個來，早晚我會找他算賬的。現在麼，我覺得還是對付你比較簡單一些。」
聽他這麼說，陸重心中除了畏懼還升騰起了一股怒火，敢情它是把自己當成軟柿子捏了啊！他很想打開門和它好好說道說道，最好是還能把它打得落花流水讓它不再小瞧自己。可現實情況是，他沒有那麼大的本事，根本沒有反駁這句話的資本。
陸重心中氣惱，如此一來倒是將心中的恐懼衝散了不少。他大聲喊道：「你還是滾吧，我是不會開門的，有本事你就進來！」
雖然慌亂，但他還是能看清目前的局勢的。雖然夢魘堵在門口一直恐嚇自己，讓自己一直處於恐懼之中，但它也只能在門外叫囂，根本不敢踏進這棟房子裡來，想來還是風一給他的這幅畫起了作用。想到這裡，陸重心中頓時有了底氣，對於夢魘的懼怕又減弱了幾分。
「嘿嘿……」
門外的聲音忽然變了，變成了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渾厚。
「陸重，你確定不見見我？」
陸重心頭一顫，他覺得這個聲音聽起來有些熟悉，但一時又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聽過。
又是一聲怪笑傳來，門外的那個聲音說道：「這麼快就忘記我了？你可剛剛把我害死啊！」
聞言陸重忍不住了：「胡說，我什麼時候害死過人了？」
這倒是實話，他雖然從小到大死人見過不少，但卻是一個遵紀守法的好青年，別說殺人了，真的是連雞都沒殺過。
「那天你到我那裡去找我求助，我好心好意幫你，你卻帶了三隻厲鬼去害我！」那個聲音越說越激動，也越來越大聲，震得陸重耳朵都嗡嗡作響，「我好慘吶，我被人剝了皮，連骨頭都被抽出來了……」
陸重聽得一個勁地冒冷汗，聽到這裡，他終於想起了這個聲音是誰，就是那個被女鬼蘭瓊還有她父母剝皮抽骨的捉鬼大師！
他大聲喊道：「這件事你找不到我，是你自己心術不正，要抓無辜的冤魂煉丹，這才遭了報應。而且如今殺你的那三個鬼都已經去輪迴往生了，你要是真想報仇的話，就下地獄去吧！」
「它們都不在了，可你還活著！」捉鬼大師的聲音嘶吼著，任誰都聽得出它的語氣裡怨念沖天，「我不甘心，你把我害死了，可你還活著！」
隨後，它的聲音變得低沉起來，聽起來又添了幾分詭異：「我死得好慘啊！屍骨不全，身上一塊完好的皮都沒有，我怨啊！我不想過鬼門關，我要報仇！」
雖然沒有親眼見到他慘死時的情景，但對於他這麼悲慘的下場，陸重心裡還是微微有些不忍的。他無奈地勸解道：「你雖然是橫死，但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你起了邪念。如今殺死你的那三個鬼已經不在了，你也放下執念去投胎吧。」
他這番話根本就沒有說服力，更何況面對的還是戾氣沖天的厲鬼。捉鬼大師嘶吼道：「不！我不去陰間！它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因為你，是你把它們三個帶去我那裡我才會死的！」
對他口中的那個「它」，陸重心知肚明一定是夢魘。想不到這個傢伙竟然對他經歷的事情知道得這麼清楚。當然，他要是知道夢魘在侵入人夢境之後就能知曉這個人全部記憶的話，現在就不會這麼驚訝了。
直到現在陸重才明白，和這種沒有理智可言的厲鬼對話完全就是浪費口舌。他考慮了一下自己的處境，心裡面慢慢不再慌亂了。
之前他一直處於驚駭的情緒中，對於眼前的局面沒有什麼清晰的認識。直到剛才他才意識到，不管是夢魘還是厲鬼，自己完全可以不去理會，因為這個房子裡有酆都大帝畫卷的關係，它們是進不來的。
也就是說，只要陸重不主動把門打開，那些邪穢的東西就不能把他怎麼樣。
想通了這點之後，陸重朝外面喊道：「好吧，既然你不聽勸告，那就和那個夢魘繼續在那裡給我看門吧！」
說完之後，他心裡竟然有一些得意，轉身就向樓梯走去。
「彭！」
他甫一轉身，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巨響，他嚇了一大跳，趕忙回過身一看，原來是大門倒下了！大門倒下後，陸重發現了一個人影正站在門口，渾身沐浴在揚起的灰塵裡。
陸重的瞳孔微微收縮，臉被嚇得煞白。籍著外面暗淡的星光和客廳裡的燈光，他將那個人影看得清清楚楚：那個身影看起來很高大，身上是一種不正常的紅色，看起來妖艷詭異，最瘆人的是那雙眼睛，在夜裡散發著幽綠的光，就像一頭擇人而噬的餓狼。
當看清楚了人影的面孔時，陸重覺得自己胃裡有一股從下往上的力量在翻湧，同時腹部痙攣，終於忍不住俯身吐了起來。但因為他晚上什麼都沒吃，吐出來的只有一些膽液。
他認出了這個人影就是已經死去的捉鬼大師，雖然如今它的臉上已經血肉模糊，模樣已經分辨不清了，但陸重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眼前的這個身影就和當時那個叫蘭瓊的女鬼說得一樣，被殘忍地剝了皮，身上的紅色是因為血肉和血管都露在外面，看上去慘不忍睹。陸重哪裡見過這種場景，心裡不僅覺得害怕還覺得噁心。
「嘿嘿，怎麼，現在怎麼不敢看我了？」捉鬼大師一邊冷笑著，一邊用手撫摸自己的臉，殷紅的血液從它的指縫間留下來，場面看上去十分恐怖，「好好看看吧，我現在這副鬼樣子就是拜你所賜，今天我就要你付出代價！」
雖然手裡面一直拿著畫像，但陸重此時的心情已經沒有那麼輕鬆了。他不知道這幅畫卷對這種喪屍一樣的東西有沒有效果，畢竟對方不僅僅是鬼魂那種虛幻的東西，而是有著真實的血肉。
事到如今，他也沒有什麼辦法，只能硬著頭皮說道：「想要我的命，那就來吧！」
捉鬼大師陰笑了一聲，說道：「那好啊，我來了。」
一邊說著，它的上半身一邊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向後仰去，同時嘴裡不停發出野獸一般的嘶吼，好像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他的身體慢慢向下彎，很快雙手就接觸到了地面，然後他的脖子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前伸著，腦袋從雙腿之間露了出來。
「啊……沒有了那根骨頭以後，還是這樣舒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