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雖然陸重已經將大門關得嚴嚴實實的了，但煙霧還是從門縫中滲透了進來，在一樓的空間裡越積越多。這裡黑漆漆的，一點光亮都沒有，這些灰色的煙霧籍著黑暗的掩護四處遊蕩，在這裡幾乎是無孔不入，連最隱秘的角落都沒有放過。
如果有人是夜眼的話，此時就會發現這些煙霧就好像有生命一樣，雖然來回飄蕩但卻沒有像平常煙霧一樣分散稀釋，而是像一隻巨大的章魚一樣，大部分煙霧凝聚成了模糊的一團，只分出一些細小的觸手般的霧氣在房子裡遊蕩。
良久之後，這裡依舊十分平靜，這些霧氣好像是不甘心一無所獲地離開，幾根「觸手」在虛空中搖擺了幾下後，慢慢地向二樓延伸過去。
這裡實在是太過安靜，霧氣好像是將這棟房子封閉了起來，連外面路上車輛的鳴笛聲都傳不進來。這些霧氣像蛇一樣慢慢延伸向二樓，通體散發著陰冷的氣息，很快就接近了陸重的房間。
此時陸重正做夢做得滿頭大汗。在夢境中，他正在一片荒涼的戈壁中狂奔，後面是一群對他窮追不捨的殭屍。
陸重一邊跑一邊擦汗，看著天上的太陽不禁想要破口大罵。這是什麼情況，在這麼荒涼的地方竟然有一家豪華酒店，酒店裡面沒有人就算了居然還有一群穿著清朝官員服飾的殭屍。雖然這很奇怪，但陸重惹不起至少還躲得起，可是這些殭屍就像開了掛一樣，完全不畏懼外面能曬死人的烈日，像一群澳洲大袋鼠一樣直挺挺地跳著就開始追殺陸重。
此時的陸重根本不知道這只是他做的亂七八糟的夢，他痛苦地對著天空大吼了一聲，想要結束這看著像噩夢實際上也真的是夢的一切。
當那些霧氣凝聚成的灰蛇慢慢遊走到了他房間門口的時候，忽然房間裡傳來了一聲大叫，這些灰霧立即靜止不動，看起來好像一下子被嚇住了一樣。
等了好一會兒，房間裡沒有再繼續傳出聲音，這些霧氣才重新有了動作。
幾道霧氣融合在一起，變化成了一個灰色的人影。這個人影呈半透明狀，看上去極其虛幻，但卻像一個真正的人一樣有手有腳，只是臉上沒有五官，只是灰濛濛的一片。它伸出手，打開了陸重房間的門。
門無聲地被推開了，灰色人影一眼就看到了正躺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的陸重。隨即一股淡淡的煙霧湧進，陸重很快就被這些霧氣包圍了。
陸重對此一無所知，現在的他已經進入了一個新的夢境中。
這是一座氣勢恢宏的大殿，看上去就像古時候帝王上朝的金殿一樣，通體透露著一股尊貴的氣息。大殿是由一百零八根黑漆巨柱支撐起的，每一根柱子上都雕刻著一條黑鱗紅瞳的蟠龍，宛如活物一般口中吞吐著凌冽的煞氣。陸重仰望著鑲嵌在殿頂的無數夜明珠，恍惚間感覺自己就像置身在手可摘星辰的群峰之巔。
陸重向大殿最深處望去，那裡有一把巨大的龍椅，遠遠望去可以看到椅子散發著神秘的烏光，似乎那上面附著著一股神秘的力量。只是那上面空無一人，只有椅背上的黑龍石雕流轉著暗淡的光輝。
隱約間，陸重聽到似乎有什麼聲響，靜下心來仔細聆聽，發現那是一支古怪的樂曲，不知是用什麼樂器彈奏的，聽起來聲音有一種撕裂感，就好像人在將死時淒厲的呼喊。陸重凝神靜氣地聽了一會兒，覺得實在有些難以忍受，感覺自己心很堵，便使勁搖搖頭，想要把這個旋律從自己腦海中驅逐出去。
不知什麼時候，大殿中出現了一些稀薄的煙霧，如同清晨繚繞的雲煙，淹沒了大殿中的一切。陸重下意識地覺得有些不妙，但卻做不出任何反應，身體好像被凍住了一樣絲毫動彈不得。
而在現實中，那個灰霧凝聚成的人影正站在陸重的床邊，將手放在他的額頭上，稀薄的黑霧不斷從它掌心湧出，然後滲透進陸重的腦袋，場面看上去十分詭異。陸重就像是一個待宰的羔羊，躺在那裡對危險毫無防備。
正當夢境中的陸重暗暗心急的時候，大殿中忽然響起了一個驚雷般的聲音：
「放肆！」
陸重心神巨震，隨後就感覺身體恢復了行動能力，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充斥著整個大殿的灰霧消失不見，也看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坐到了那把黑色的龍椅上。
他覺得這個聲音有些熟悉，好像就是他之前在城牆下時驅逐他的那個聲音。他站在那裡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眼睛呆呆地看著那個身影身上黑紅相間的冕服，心裡湧現出了一股想要屈膝下跪的衝動。
「念你無知，恕你擅闖冥殿之罪，速速退去吧。」
大殿中的煙霧散去後，龍椅上的人影說話的聲音稍稍平和了一些，但聽上去依舊冰冷沒有感情。還沒等陸重說什麼，又是一股熟悉的大力傳來，他的意識一下子被驅逐出了大殿。
陸重忽地從床上坐起來，渾身上下大汗淋漓，有些驚恐地打量著周圍。
房間裡面依舊是黑漆漆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陸重有些慌亂地把燈打開，什麼也沒有。他鬆了一口氣，疲憊地躺回到床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第二天一早，陸重頂著黑眼圈來到了雜貨鋪，臉上寫滿了疲憊和憔悴。
風一從樓上下來後看見他這副樣子覺得有些好笑：「你這是怎麼了，難道是換了地方睡不著覺？」
陸重搖搖頭，表情看上去有些鬱悶：「昨晚做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夢，中間醒了好幾次，弄得我一晚上都麼睡好。」
「正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估計是你心事太多了。」風一笑著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臉上的表情卻忽然變了。
他若有所思地問道：「你昨晚是不是夢到什麼東西了？」
第十七章 地府之主
陸重無精打采地說道：「忘記了，只記得昨晚做了一大堆夢，現在腦子裡亂得很，什麼都想不起來。」
看到他一副連眼睛都快睜不開的樣子，風一知道不能逼他強行回憶夢裡的內容，於是點點頭道：「好吧，那就算了，現在不忙，你可以先休息一會兒。」
他轉身又上了樓梯，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就在樓上，有事叫我。」
等到他上樓後，陸重疲憊地坐在椅子上，感覺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他活動一下肩膀，使勁睜了睜眼睛，想要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但眼睛裡的紅血絲卻讓他看起來有些嚇人。
渡風雜貨鋪本來就處於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段，再加上這裡面賣的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所以平時很少有人來光顧。陸重坐在那裡都困得不行了，一直處於迷迷糊糊的狀態，就這麼昏昏沉沉地熬到了中午。
「整整一個上午，一個客人都沒有，話說我們真的不用做做廣告之類的嗎？」
風一剛從樓上走下來，就聽見了陸重的建議。
與其稱之為建議倒不如說是抱怨。在這裡枯坐了一上午，陸重覺得自己將這半天時間白白浪費掉了，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趴在那張木桌上，用手捂著臉，一邊將手曬得溫暖一邊從指縫裡偷瞄有些刺眼的陽光。
風一微笑著說道：「你怎麼知道我沒打廣告，這裡一到晚上來的客人可多了。」
「開什麼玩笑，這個店不是下午就關……」陸重滿臉不信，但他這句話還沒說完，心裡面忽地咯登一下，一下子想到了什麼，最後一個「門」字再也說不出來了。
風一一邊輕笑著出了門，一邊在身後扔下了一句話：「好好幹，遇到什麼奇怪的人和事情都不要奇怪，習慣就好。我出去一趟，你要是出去吃飯就先把店關了，中午不會有人來。」
陸重無奈地搖搖頭，攤上這麼一個隨性的老闆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他沒有關門出去吃飯，主要是他懶得出去。拿起手機點了份外賣，他又趴回到桌子上，繼續把手捂在臉上，享受秋日裡難得的溫暖。
風一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此時太陽逐漸偏西，陽光只在門外那棵楓樹如火的樹冠上殘存，但那光芒也不再溫暖，並且愈來愈暗淡。
一進門，風一就把一包東西放到了桌子上，隨後對陸重說道：「來，先讓一讓。」
陸重不明所以，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後給風一讓出了位置。風一走到桌子後面站定，然後將帶回來的包裹打開。
「你怎麼買了這麼多墨汁？」陸重繞到了一邊，打量了一眼風一帶回來的東西，發現那是一大包墨汁，數了數足有十瓶之多。
風一在放置古董的那排貨架上翻找了一會兒，從最頂層取出了一個長條狀的木盒。他將木盒打開，裡面是一個紙質卷軸。
他將卷軸取出來後在桌子上鋪開，上面空無一物。他轉身繼續到貨架上翻找東西，一邊找一邊說道：「我這裡沒有『靈墨』了，只能先用普通的墨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