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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9節

  誰知道,準備調查一下黃港明,我們剛剛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就安頓到了一個不正常的人的家裡?
  我有些犯嘀咕。
  我說:什麼感動?這老九,有什麼事兒,事出有因嗎?
  「喂!老九哥兒,要不,我給他們三個講一講?」
  羅一坐在沙發上,對著在廚房裡燒水沏茶的老九,大聲吆喝了一聲。
  老九在廚房傳來洪亮的聲音,似乎在鼓搗廚具,「羅一你自己帶來的人,我信得過,這事情,由你!」
  「哎!老九哥,就欣賞你這股豁達,豪邁!」
  羅一對著廚房豎起大拇指,頓時笑了笑,說:「你們要聽,我就給你們講一講,這個事情啊,是幾年前發生的事情了,我當時聽了,怪感動,並且老九說,那侏儒的位置,只有一個女人知道,我現在,就給介紹一下那個女人!」
  我端坐起來,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羅一的話一向很直白,開門見山的說:「這老九,有個老婆,兩年前死了,他老婆是化工廠裡的職工,風塵洗得多,加上生活習慣不好,得了肺癌。」
  羅一第一句話,就挺觸目驚心的。
  接著,羅一又說:「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是晚期了,當時的老九,和老婆剛剛打拼出事業,老九跑長途汽車司機,幫人運貨,後來自己當了小老闆,剛剛過上舒坦日子,一口氣全價買了房,才把老婆接出來,就得了這個噩耗,老九就耗盡家產,拚命為老婆化療,也沒有救回來。」
  羅一指了指廚房:你們看——這老九,這一張臉,陰陽臉,知道是什麼嗎?
  她說,是老九不捨得妻子去世,去求自己的師傅,本地的一位戲曲藝人——老喜頭,給做的陰術。
  那老喜頭,年輕時候唱戲,沒有正規檯子,到村裡唱的「野戲」,唱戲擺著笑臉,惟妙惟肖,才有的外號。
  老九當時,到村裡一個破爛的大院裡,一步一跪,來到他老師面前,哀嚎道:「老師,我認識的高人,就只有你了,求求你救救我媳婦兒,不管是什麼代價,哪怕是要了我的命都行,求求你救她。」
  那老喜頭擺手,說沒法救,你走吧。
  老九,卻是一個強脾氣的人,他對老婆的愛很深,在門口跪拜求了足足八個時辰,老喜頭實在沒辦法,就把人叫進了屋。
  老喜頭對他說:「要救也行,你門口那輛車不錯,挺值錢的吧?」
  老九說:還算可以,四十六萬買的新車,師傅你要的話,我可以孝敬您,就是現金,實在沒有了……化療都掏光了。
  老喜頭點點頭,吐了一口氣,一臉激動,摸著新車的車身,說:好車呀,真是好車,老頭子落伍了,一輩子都沒這麼做過汽車……我兒子有癲癇,他這個病,不好幹活,也討不到婆娘,整天忽然抽搐吐白沫,也實在沒法兒……也別怪我,有輛車,他能好討些媳婦。
  他師傅老喜頭,把老九的車要走了。
  然後,老喜頭帶他到家裡最裡面的供堂裡,最後問他:「你真的打算這樣做嗎?她只能活七年,你要把你七年的一半時間,分給她嗎?」
  老九立刻說:她本來就是我的另外一半,不管生老,病死,富貴,患難,我們都要在一起。
  老實講,老喜頭的本事,實在不高。
  他拿了車,替徒弟救了老婆,做了「陰陽臉」的陰術,老喜頭自己也不行了,他臨死前,把車交給自己的兒子。
  老喜頭用自己的命,換了一輛車,給兒子討媳婦。
  「這陰術,陰陽臉,是把他的老婆陰魂,放在老九的身體裡。」羅一笑了笑,望向了廚房,點燃了一根煙抽了一口,吞雲吐霧,說:「他們夫妻二人,現在共用一個身體……其實,我挺羨慕他們兩個的,有一份真愛,一輩子,可以有個人,交付性命,相互依托。」
  我看向廚房裡忙活的老九,說:「這算是一種另類的鬼上身?」
  「差不多!」
  羅一立刻說,「不過,不是同時出現,而是交替出現,每隔一個小時,就換一個人控制身體,似乎涉及到陰陽,陰時、陽時的劃分,很邪門的術。」
  我是徹底聽明白了。
  這個也算是另類的陰陽人嘛。
  苗倩倩看著周圍的傢俱,說:「共用一個身體,卻從未能夠見面交流,兩個人明明生活在同一個家裡,卻完美錯開,一個醒來,一個人睡著,那一定是很寂寞的吧?」
  「是寂寞。」
  這時,廚房裡的老九走了出來,給我們倒了幾杯茶,「不過,無怨無悔,雖說有些辛苦,但願意承受,因為我的生活,家裡周圍每一個角落,都無時無刻,存在著妻子剛剛生活的痕跡。」
  老九坐下來,憨實的摸了摸腦袋,「想必你們也發現了,我的衣著,鞋櫃、以及陽台的衣服……都是我老婆掌管身體的時候穿的,說實話——我一開始是很震驚的,像是有個看不見的幽靈,我睡覺時在房間活動,很不適應,但一想到她是我的妻子,那就釋懷了。」
  他的臉上,有些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我老婆,還保持著當女人的習慣,穿女人衣服,作女人打扮外出,搞得鄰居怪異的看著我,以為我喪妻後心理不正常,這小區的風評,很影響我的生活,可是後來,我也有些適應了。」
  我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他不是個變態,這些東西,都是他的老婆,交替身體,老婆做的。
  他忍受著街坊鄰居的誤會,與自己的妻子平分所看到的世界。
  我估計,他剛剛是老婆剛剛控制的身體,才剛剛輪到自己控制,就接到了羅一的電話,衣服也沒有來得及換,就過來了。
  「其實,也挺好的。」
  老九憨憨的摸了摸腦袋,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也點了一根煙,「我每次醒來,都會看到妻子幫疊好衣服,做完家務,甚至桌上擺滿了熱騰騰的飯菜。」
  「我現在還跑長途汽車,和老婆交替駕駛,一人開一個小時,特別的方便……之前化療治病的錢,也慢慢回來了,拮据的生活,再次變得富裕。」
  「我們唯一的交流,就是情書。」
  我說,情書?
  「對,情書。」
  老九說:「我們是高中同學,那時候還比較老套,流行寫情書,我足足寫了一百多封情書,才把小霜追到手的……我們每次醒來,桌上都會有對方留下的紙條,用來雙方交流。」
  我聽得有些感慨。
  我有些佩服老九,他活得不顧世人的陽光,活得灑脫。
  我說:「那咱們聊一聊正事,那楊余浩,是誰知道他藏在哪?」
  「我老婆,我老婆知道。」老九笑了笑,說:「咱們市裡,就只有她知道。」
  果然是她老婆知道侏儒在哪。
  他看了看時間,說還有大概二十三分鐘,我們可以吃點東西,看會電視,他的老婆就會出現了。
  「二十三分鐘?」我想了想,說還行。
  不過,我們倒也沒有坐下來的意思,我們幾個人,表示要出外面逛一逛,他給我們的茶水糕點,也沒有喝。
  那老九表示理解,抱了抱拳,「各位,都是江湖人,我知道——行走江湖,小心為上,老江湖出門在外,都是自己帶吃食的,沒事!」
  這老九挺豪邁的,自己為了表示沒有做手腳,自己主動喝了起來。
  
第九百七十六章 詭異同居
  
  這老九啊,依我看,是真沒問題。
  他自己很坦然,沒有一絲偽裝的成分,把桌上的茶,以及下茶的桂花糕,全都自己開始吃了。
  他給我的感覺是——沒有要害我們的心思。
  真不是黃港明那邊的人。
  我信得過羅一結交朋友的眼光,也覺得老九真沒毛病,他那麼癡情,這個世界上還是很有愛的,能那麼為妻子出生入死的……肯定不是什麼壞人。
  我們幾個人,就坐在客廳裡聊事情,這老九,也實在是人不錯。
  不過,過程中,我們也實在是閒著無聊,真就直接就下了樓,去附近小區逛了一圈。
  這片風景挺好的。
  到處都是綠意,一顆顆很老的大榕樹,還有石桌。
  我說:這老九,是個可憐男人,這個查黃港明的事情,他是真能幫我們。
  「羅一這人,之前到處遊歷,朋友很多,竟然也有那麼個奇怪的人。」苗倩倩也有些感慨。
  在小區的樹下,我們見到兩個老頭在下象棋,在聊天。
  一個老頭攥著棋子,也在聊他們小區的風雲人物,說:「我聽說,咱們那老九,剛剛帶客人來了,少見!我見他老婆死了兩年,很少帶朋友回家做客了。」
  「那人,瘋了,可憐那兩夫妻,在我們小區,當年那是特別恩愛,模仿夫妻。」另外一個老頭說:「一個好好的人,怎麼變成這樣?這老天爺呀,總是喜歡對善良的人,開十分殘忍的玩笑。」
  「你說癡情——我看不一定。」
  另外一個老頭下棋,頭也不抬說:「前一陣子,我聽我兒子說,他在咱們市裡,那家最大五星級酒店,看到老九去開房了。」
  我們在旁邊路過,聽到這小區的流言蜚語,面面相窺。
  老九去開房了?
  「不能吧?」另外一個老頭說:又沒有見和什麼女人上去。
  「有也不給你見,我那兒子說,人家現在的男女開房啊,為了不讓人知道,都是分批上去的,根本不走一起……他一個大老爺們,有家不住,去開房,還能有別的嗎?」那老頭笑了笑說。
  不過這時,另外一個老頭子有些氣,反駁道:「你這胡說八道!就算是酒店,只能是那檔事嗎?臥槽!我前一陣子,聽我孫女說,她也看到那老九,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也去了五星級酒店……這找女人,能自己扮成女人?」
  「將軍!」
  那個老頭動棋。
  那個說話的老頭一愣,連忙躲開老帥。
  「再將!」
  哈哈哈。
  「老帥沒得動,將死了!」
  另外一個老頭哈哈大笑,說:「中招了吧你,五十塊錢啊,快掏快掏。」
  遠處,傳來另外一個老頭的懊惱聲:好你個李老漢,轉移我注意力,還有這種陰招!
  我們聽到這,繼續往前走。
  只是心裡覺得,覺得這老九,真是越來越奇怪了,不僅僅是小區裡傳著是一個怪人,流言蜚語,這他自己的行徑,也很古怪。
  「陰陽臉,人有雙面,行事詭異。」
  我頓時吸了一口涼氣。
  這陰陽臉,是兩個人各自交替的活著。
  你活一小時,我活一小時,彼此都不知道對方在幹嘛。
  雖然同活在一個世界,卻是另類一種陰陽兩隔。
  「他們兩個,怎麼都偷偷分別去酒店啊?」苗倩倩托著腮,一臉苦惱,「只怕,他們都不知道對方在背地裡做什麼,我忽然覺得,這樣生活在同一個房子裡,挺讓人恐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