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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節

  不過這事……
  彭!
  白小雪反手一顆桃核,就砸在頭頂的琉璃燈上。
  她也懶得管什麼文物不文物,直接砸了一個燈影劇烈搖晃,火焰熄滅,周圍的鬼影消失。
  「你……」黃富樂面色一白,後退了幾步,「你是白……白小雪!大小姐……你,你不是消失隱退了嗎,怎麼可能在這種地方?」
  他一眼就認出了白小雪的身份。
  我摸了摸鼻子。
  心說這個黃富樂也是倒霉,一上來就碰到白小雪,如果是真只有我,現在也沒帶小青兒過來,還幹不過他。
  人家小青兒,現在在抱著小白狐,照顧它吮吸南瓜記憶。
  白小雪說:咱們明日不說暗話,我已經差不多知道你是誰了。
  我心說,這貨不是黃富樂,黃二狗嗎?
  可是黃富樂面色一白,猛然低垂下頭,一言不發。
  白小雪說:「你早就不是黃富樂了,不然以那個潑皮的性格,怎麼會那麼安心下來?肯定是玩了女人就跑,怎麼會流產了三次還照顧她?並且……黃富樂當時那種噁心做法,冒犯墓穴主人,怎麼可能還能跑掉?必死無疑,而能活著離開墓地的黃富樂,必有蹊蹺……那麼就要考量,離開的黃富樂,是不是還是黃富樂?」
  「再者,黃富樂一介普通陰人,又如何懂得操控這個失傳已久的陰燈?」
  我一聽,覺得白小雪說得在理。
  白小雪說:但你不是墓穴的那個女主人,你只怕是燈中的女鬼,一千年前的女鬼,我說得沒錯吧?
  黃富樂低著頭,渾身顫抖,驚恐萬分的說:你真是高明。
  彭!
  白小雪反手一顆桃核,砸在黃富樂的面門上,頓時,黃富樂渾身癱軟了下來。
  「惡鬼害人,吸人陽氣,還膽敢欺騙隱瞞,當誅!」白小雪說話的間隙裡,就要降妖除魔。
  啊!
  這個時候,樓上傳來蹭蹭蹭的聲音,張慕恬尖叫一聲,連忙走過來扶起她的丈夫,說:你們幹嘛打我老公?
  我歎氣說:你的老公不是人,他是一個鬼,還是一個女鬼,吸你的陽氣害你呢。
  張慕恬嚇得面色煞白,看著黃富樂,滿嘴的不可能的,不會是這樣。
  白小雪指著地面上的黃富樂,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自己給說明白!
  黃富樂徹底軟了下來,低聲說:「是我,是我……都沒錯,我就是燈芯,我就是女鬼。」
  「說說。」我瞇起眼睛。
  黃富樂輕輕的低聲說:當時我的主人,被那樣姦污,臨死前產生了一口不屈的怨氣,喚醒了我這盞當時陪葬的琉璃燈,所以我殺了很多人後,重新積累了陽氣,恢復了一些道行,趁機上了黃富樂的身。
  我說:黃富樂早就死了?
  「對。」黃富樂低著頭說。
  「你真不是黃富樂啊?」張慕恬又哭了起來,有些驚慌失措,根本想不到自己的老公,不是人,連男人都不是,還是一個千年前的女鬼,這把她的心,徹底傷透了。
  黃富樂歎氣,看著我們說:「我本是琉璃燈中的一枚燈芯,生前是一位美麗歌姬舞女,和姐妹們被親王寵幸,他心裡十分變態,直接把我們殺了,讓她的妃子,把我們做成燈籠,靈魂留在燈籠裡,永世不得超生,等他點燈時,我們的陰靈就載歌載舞,甚至他的愛妃死後,還讓我們成為陪葬品。」
  我沒有說話。
  古時候是真的沒有王法,有權就是王法,草菅人命的事誰也管不了。
  她說這一千年來,她們幾個姐妹在燈裡苟延殘喘,儘管有燈籠保護,也幾乎隨著時間流逝。漸漸魂體朦朧,魂飛魄散,姐妹們商議後,說讓一個人吞噬她們,最少讓一個活了下來,而她就是那個幸運兒。
  黃富樂眼眸露出一抹悲痛,說:「我的姐妹們,臨死前,都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希望我能重新活過來,替她們好好活一次人生,所以我在那一次盜墓後,趁主人的一口怨氣把我喚醒,我趁機逃了出來。」
  「這一世,我只想好好活著。」
  黃富樂苦澀無比,說:你們口口聲聲說我是一個人渣,但人渣怎麼會那麼熱愛生活?如果我不是對張妹付出了真心,真只是虛情假意,她又如何能愛上我?
  張慕恬是一個十分感性的女人,聽到這,掩著臉,淚流滿面,「你……你,你真的喜歡我?」
  我拉住張慕恬,讓她別心軟,擋在她的面前說:「那麼,你是真的愛上了張慕恬,女鬼愛上女人?」
  黃富樂表現得十分憤怒,說:「我現在是男人,就不能愛上女人嗎?我生前和姐妹們,只是從小在青樓裡被訓練的歌姬,沒有幸福可言,只為取悅別人而生,我們姐妹們如果不嚮往,心有執念,她們就不會以自己的死亡,延續我的魂體,給我活到今天,她們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我的身上,讓我替她們好好活出一個人樣來。」
  黃富樂說到這,捧起了那一盞琉璃燈,指著燈壁上面,繪畫得栩栩如生,各有美艷的七八個侍女,十分動人的說:「我不能辜負她們的情誼,我在替她們而活……延續我們姐妹們的夢想。」
  我聽到這,想起了之前的文瑩,哪怕再卑微的飛蟲,也有向外幸福的資格,這一個燈芯,抓住了機會,也不算是惡鬼。
  「抱歉,剛剛多有得罪。」我抱拳。
  不過這時,白小雪卻面容冰冷,說道:「你是奪魂而生,若是作為燈中女鬼,仍可活百年壽命,但是奪人軀而生,你就是二次奪魂,只能活七八年,你可以為這七八年的人身,付出自己的百年陰魂,這是你的選擇,可是,你這燈芯,你這女鬼,可想過你愛人的感受?」
  黃富樂沉默了一下,沙啞的說:「我現在只能活七八年,我原先是只想一個人獨活的,但是……喜歡的人來了,我就徹底擋不住了,張妹一直瘋狂的追求我,我明明已經很認真的拒絕,可我還沒有忍住誘惑,我太想有一個幸福的家庭,一個正常人的人生了。」
  他的頭一下子低垂了下來。
  我心中歎氣,對於正常人是十分普通的事情,對他來說是有些難了,又說:那你為什麼會生一顆草呢?
  黃富樂搖了搖頭,說:「我也不太清楚,既然我們兩個人都結婚了,我只能好好的陪她過七八年。」
  「我也想擁有正常人的家庭,所以我就商量著懷孕,有一個自己的孩子,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生出一棵草,我也很難受……或許人鬼殊途,人鬼相戀,注定是沒有善終的……但是我沒有敢說,還抱著一線希望,我想找幾個陰人幫忙看看,不過,還是被你們發現了真相,如果你們要殺我,我毫無怨言。」
  我沉默了一下,前面那一位是仙凡有別,眼前這個是人鬼殊途,一下子就湊齊了。
  但這個時候,白小雪搖頭,她說:「人和鬼待久了,人會撞邪,陰氣太重,但你上了人身,不會再因為陰氣重,而吸她的陽氣害人,但是你們即使這樣在一起,也是不幸的,因為人和鬼是生不出孩子的。」
  我腦袋不知名的,忽然冒出了一個想法,脫口而出說:是因為人和鬼,不同的物種有生殖隔離嗎?
  白小雪看了我一眼,竟然出其意料的點點頭,說:對,有生殖隔離。
  我當場,就懵逼了。
  
第五百三十六章 後人
  
  我忍不住說:真有生殖隔離啊?
  我覺得這簡直可怕,太科學了。
  白小雪撩撩了劉海,露出額頭上那朵好看的粉色桃花烙,「我也不清楚,大概……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這樣吧?生殖隔離。」
  「因為咱們陰行圈子裡,也不少有妖崇、鬼崇與人相戀的傳說,但都生不出孩子,哪怕生出了,也是死胎,沒有靈魂的畸形嬰兒,並且這夫婦的壽命,都不會太長,會相互影響的。」
  白小雪沉吟了一下,「或許,一個物種不僅僅有生理上的生殖隔離,要同一個物種才能生出嬰兒身體,靈魂上也有靈魂的生殖隔離,要同一個物種才能生出嬰兒的靈魂,肉與靈的相結合,才能是一個完整的生靈,一個完整新生命。」
  靈魂上也有生殖隔離?
  我吸了一口涼氣。
  白小雪一個干陰行的驅魔人,也知識含量那麼高,果然和這個世界,是知識分子的世界。
  「這些事情,無法理解的,畢竟世界上很多事情,都難以解釋,反正大家都知道,是生不出的。」
  白小雪搖頭,說:「並且也別說我懂得多,哪一個陰行大家,不是知識淵博的高人?不知識淵博,沒有身後的底蘊,對於靈魂的研究,又如何能開闢新路,去研究開發新的陰術?」
  我點點頭。
  按照她的說法,哪怕是能生出來,也是生不出靈魂的,只能生出了一坨沒有靈魂的死肉,死胎兒。
  我說:那為什麼,要生出一顆草呢?
  白小雪搖頭,說:「人有人道,鬼有鬼道,鬼崇與人交合,本來就容易產生奇異怪物,豬鼻子醜臉,五官擰成一團的死胎都見過,但是生出了那麼古怪的草,我估計是那個墓穴女屍的詛咒。」
  我說詛咒?
  「還記得那一堆草嗎?」白小雪說:那個苗女,只怕是一個很強悍的大陰人,擅長草木陰術,這盞木頭琉璃燈,就是如此,很厲害的陰器,還有她肚子裡的稻草,保持自己的不腐壞,也是如此。」
  我說:侵犯了她,她給下了一個詛咒,生草?
  白小雪說:最大的可能就是如此,這生草的異象,就、一是人鬼結合,二是那個女屍的詛咒,兩者相互影響造成的。
  這一下真相大白。
  旁邊的黃富樂聽了,十分苦澀。
  張慕恬默默流淚,走過來,緊緊抱住了黃富樂,說:「沒有孩子,我們就不生了,我們去領養一個,沒事的。」
  黃富樂聽得渾身一震,「我是鬼,我只有七八年的壽命了,你還願意跟我在一起?我們只能在一起七八年,然後你就守活寡了。」
  張慕恬重重的點頭,望著他:「七八年,有一個喜歡的人,這一輩子就夠了。」
  這張慕恬還是一個十分感性、善良的柔弱學姐,十分偏執,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倔脾氣。
  兩個人解開誤會,還真是相親相愛。
  講道理,他們的愛情,有些讓我感動了,這個狗糧,這深情款款的注視,膩得我頭皮都起來了。
  「陰陽兩隔,人鬼殊途,不過,也能強求一段姻緣。」這個時候,白小雪說話了。
  白小雪說:你們兩個人,注定是沒有結果了,只能七八年,即使如此,你們還要在一起嗎?
  「我們願意。」
  他們兩個人對視一眼,點點頭。
  白小雪歎息了一口氣,說:「那麼,或許還有一些迴旋的地方,不過,我只是猜測,至於能不能行,是一次全新的嘗試。」
  黃富樂和張慕恬激動得渾身顫抖,說:你是說,我們還能生孩子?
  白小雪沉吟了一下,點頭。
  我也忍不住說:「他們都生不出有靈魂的孩子啊,要怎麼生?」
  白小雪笑了笑,「之前講究生殖隔離,我們現在,講究中西結合了,這個答案,出現在那個西方的巫術,製造生命上。」
  中西結合?
  我有些無法理解,連十分高冷的白小雪,都忽然冒出這一句十分違和的話。
  白小雪說:「還記得小白狐的那個南瓜嗎?你昨晚讓它吸收完了那個白領的記憶,南瓜裡,就是一個乾淨,純粹的空白靈魂了,那個空白靈魂,也是喬安娜送給我們的禮物。」
  我點點頭,瞬間瞭然。
  白小雪說:「這是西方那邊獨有的術,用來造神用的,用空白的透明靈魂融合在一起,我們東方沒有類似的體系,但那麼一個空白的乾淨靈魂,既是最原始的靈魂,那麼,就可以放進她的肚子裡。」
  我說:這樣,就能讓死胎有了靈魂?
  我覺得這是一個很絕妙,妙手偶得的法子,簡直巧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