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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節

  當時,在那個擺滿木雕的小金庫中,四年級的梁小強對同樣上小學的苗倩倩說:「我那晚還想多玩一會兒,像是拉毛線球,很長,像是拔河一樣慢慢的扯出來,我扯了足足三四米出來,覺得很有意思,後來一想回去晚了,我怕爸打我,我就擺成了一個圖案,直接就走了.....」
  「不過後來,那些大人鬧得挺凶的,就很沒有意思.....但從那開始,我發現那些腸子從攤開的雙腿淌出來一個鮮紅圖案,那畫面很有震撼感,那一天,我就被那種美麗所打動了,我就開始把動物把腸子拉扯出來擺放形狀,然後進行雕塑,就像是我的模特一樣。」
  「有時候也會很麻煩,那些動物太小了,很多時候我不能用手,只能用鑷子伸進去,小心的夾出來,在地面上攤開擺出圖案。」
  苗倩倩當時才是一個四年級的小姑娘,聽著梁小強給她那麼輕鬆的交談,瞬間就嚇壞了。
  這個梁小強的童年,都在那麼另類的玩耍。
  不過,那時候的她就不是什麼普通人,反而假裝興致勃勃的和他討論起來。
  必須裝作感興趣的樣子,不然她害怕也要被按到在地,從被伸手進下面把腸子拉了出來。
  年少的苗倩倩忍著害怕,問梁小強說: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這不噁心嗎?
  梁小強才四年級就很早熟,很不解的說:「為什麼要愧疚和噁心,就和我們吃肉一樣,人不吃難受,我不做雕塑也難受,展現這種美麗,對我這個傳統木匠來說才是生活必須的,我為他們把生命的痛苦之美展露出來,更加顯露他們生命的價值。」
  梁小強的孩童青澀面容,坦蕩無比,鎮定,平和。
  我聽著這裡。
  內心產生了一種凍透骨髓的寒意,即使在烈日暴曬,也仍舊毛骨悚然,驚懼不已,這種感覺不是懼怕鬼崇陰靈,而是害怕這位梁少.....
  人性才是最恐怖的。
  沒有人想到,一樁震動全市的恐怖虐殺案,調動了那麼多人力物力,認為高智商預謀殺人魔,其實竟是一個放學無意路過,一時好奇的四年級「熊孩子」所為。
  這不得不說是一種諷刺。
  我扭頭看著被苗倩倩暴打到捲縮著暈迷、鼻青臉腫的梁少,被打成這種程度,的確是輕的,活了那麼多年,竟然沒有被繩之以法.....
  我指了指被打暈的梁少,說:「這種人的確該死,該弄他,你說的沒錯,你剛剛打得沒錯.....後來又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苗倩倩繼續說。
  當時,苗倩倩也不是蠢蛋,賊機靈的她,成功在梁小強的手下矇混過關,而她的性格可能不告狀嗎?
  不能。
  苗倩倩前腳離開,後腳就跑去和梁叔說了這個事情。
  當時,梁叔、包括整條街的大人都震驚了,被梁小強這個四年級的小屁孩震驚,當時所有人都不信,在苗倩倩的帶領下,去找到了他的個人小基地,發現了那些恐怖的木雕。
  那些木雕,每一個都露出痛苦神色。
  形態各異,擺出各種姿勢,但無一例外,下半身都淌出擺成各類花環圖案的腸子,雕塑震撼人心。
  而其中,就有一個痛苦的女人。
  苗倩倩歎氣,眼眸中仍舊心有餘悸,「當時的那畫面太血腥,兇殺現場是不允許小孩子接近的,而這個小孩能刻出如此惟妙惟肖的一幕,其後果....不言而喻。」
  當時發生了很大的騷亂,整條街都很震驚,都過來開街道會議。
  梁叔站在中央,對周圍的店主說:「他還只是一個孩子......才四年級的小孩子還太小了,你們和一個孩子計較什麼?現在不用負法律責任,被抓到了,頂多也就是被教育一頓,讓他以後不要那麼『熊』了,不要去扒光醉酒睡在路邊的女性衣服,不要去伸手進去把人的腸子給扯出來。」
  梁叔在刻意模糊平淡化,把事情定性為小孩子胡鬧。
  即使這一樁恐怖的殺人魔案件已經轟動了全市,手法血腥殘忍到令人髮指。
  梁叔說:「只要咱們不說,也沒人知道真相,我兒子這幅木匠手藝,簡直驚世駭俗,才四年級,就能刻出這種大師作品,滿是生命的震撼噴張。」
  梁叔繼續說:「但是這樣,也是很毀名聲的,我兒子的前途砸了,事情發生在我們街上,也不光彩。」
  而當時周圍的傢俱店主,都很尊敬梁叔,梁叔也是一個講義氣的大哥,只不過他對兒子有種溺愛,於是各種權衡利弊之下,街上的店主就表示隱瞞了下來,這一樁恐怖的殺人案,就那麼輕易的了結了。
  其後,為了銷毀證據,梁叔和幾個大人,偷偷把這些木雕全部毀掉。
  也就這一銷毀,出事了。
  原來梁小強一直瘋狂的癡迷雕刻,到處去研究手法,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陰術方法,為了讓那些木雕更有靈氣,看起來更有靈魂,把那些殺掉的陰靈封在雕像裡,才能如此活靈活現。
  雕像一毀掉,那些被害的怨靈,全部都跑出來了。
  「當時,那些怨靈匯合成一個恐怖怪物,變成了一個恐怖女人鬼魂,吊著血腥腸子,在整條古街瘋狂的肆虐,殺人,讓大人們幾乎發瘋了,無數家家戶戶閉門,整條街瞬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一時間有七八個人,走夜路,被陰靈迷惑了神智,模模糊糊的就自己伸手把腸子慢慢拉扯出來自殺。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說:這個鬼崇是真兇,滔天恨意,那麼多怨念被聚合在一起,估計不是一般人能解決的,這個梁小強....也真是一個小惡魔。
  當時梁叔和街上的人也急得冒汗,合夥出錢,請了無數法師,道士和尚,仍舊無能為力,甚至還被弄死了很多法師道士。
  我張了張嘴巴,忍不住說:那後來是怎麼樣解決的呢?那東西那麼凶,只怕得到廣州、香港那邊,花大價錢請真正的高人出山了。
  「沒有,說起很簡單就解決了,簡單得讓人發指。」
  苗倩倩目光閃爍憧憬的光,說:「那一天黃昏,陽光金燦燦的,街上來了一個撐著畫板的畫師,他摸了摸還是我七八歲的小腦袋,用很溫柔的語氣彎腰,問我....小姑娘,你知道你另外幾個姐妹在哪裡嗎?」
  我渾身一顫:畫師?
  苗倩倩眼眸露出像是偶像一般的崇拜,低聲說:「對,背著畫板的畫師,給人一種很溫暖的大叔感覺,很親和,又有些壞壞的,嘴角時不時閃過壞笑,那一天之後,他的形象一直印在我心中,我一直夢想著成為像他一樣的人,自由自在,為所欲為....那年夏天暑假,我連續碰到了那個我同時看不透人心的人,一個是梁小強,一個是他。」
  
第三百七十五章 畫鏡人
  
  我瞬間冷汗狂冒,這個背著畫板的中年大叔......他是苗倩倩的啟蒙老師?
  我想起了之前白小雪的一句話:
  「苗倩倩的性格有些像你爹,那種不守規矩的放蕩不羈,那種魔性和邪門程度。」
  這特麼的....
  苗倩倩被那個傢伙的人格魅力給感染了啊?
  原來,當年那個傢伙的一次出現,影響了苗倩倩往後整個人生的性格,我說怪不得苗倩倩的性格那麼怪和奇葩。
  我瞇了瞇眼睛,卻有些額頭冒汗,不動聲色說:「後來呢?」
  苗倩倩跟我說她當時也是一臉的懵逼,不知道哪裡來的傻逼大叔,還問她另外幾個姐妹在哪裡?
  她家就只有一個女兒,哪有什麼姐妹?
  不過,那個奇怪的大叔皺了皺眉頭,摸著她的小腦袋說:小丫頭片子,你這裡似乎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那個畫師在古街的店主去打聽,得知了事情經過後,說只要出錢十萬,就可以幫他們解決這個事情。
  十萬塊,那個時候的物價可不是現在,相當高的酬金了,當時梁叔幾個人走投無路,只能答應試試看。
  當天晚上,那個恐怖的凶厲在街道出沒。
  畫師和梁叔幾個人,呆在房間裡透過窗戶,看向外面街道上的凶魂。
  畫師站在窗口前掏出一根筆,點了點墨水,忽然對著窗口的玻璃作畫,照著在玻璃另外一頭在街道漂浮的凶靈,畫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凶靈。
  畫成的瞬間,那凶靈就瞬間消失了,伴隨淒厲慘叫,化為了一陣邪風被吸進了玻璃裡。
  我張了張嘴巴,震驚道:「就地取材,隨便對著窗戶上的玻璃,照著那個凶靈畫畫,就把事情解決了?」
  「對。」苗倩倩說。
  那個畫師收筆,讓把窗上的玻璃拆下來,那玻璃已經像是貼著過年的窗花紙一樣,一個墨色刺青圖案在玻璃上浮動。
  他把玻璃交給後面的梁叔幾人,讓他們在背面渡上銀,把那一面玻璃,變成了一面方框鏡。
  苗倩倩對我說:「當時,那個鏡子很奇怪,因為在鍍銀之前曾經在鏡子上作畫,所以玻璃變成了鏡子後,不僅僅能給人照鏡子,還看到黑色墨水畫的活靈活現鬼崇圖案。」
  苗倩倩又給我說了當時的怪事。
  古代用的是銅鏡,而現代的玻璃是怎麼變成鏡子的呢?
  很簡單,以前的手法是玻璃上的一面鍍銀,所以也有銀鏡的說法,但銀太昂貴,現在是玻璃渡鋁,當時有人問那個畫師,說為什麼不渡鋁?
  畫師說把那髒東西的陰靈,封在了玻璃中的墨水中,在玻璃上的墨水上鍍銀,銀器鎮邪,變成鏡子,才能徹底鎮住這個鬼崇。
  這算是鬼刺圖嗎.....
  把陰靈畫在玻璃上,鍍成鏡子,這又是什麼手段?
  我歎了一口氣,覺得博大精深,匪夷所思。
  想不到當年那個傢伙不僅僅得到了無頭身體,也曾經去尋找過五官,找到過苗倩倩,不知道為何,竟然不對苗倩倩下手。
  苗倩倩是無意中逃過一劫,要不然,我現在根本見不到她了。
  我說:「想不到當年是那個傢伙,解決了你們這裡的禍事。」
  「什麼那傢伙?你認識他?」苗倩倩怔了怔,激動的說:「靠!你認識我的偶像?」
  我摸了摸鼻子,反應過來。
  也對,苗倩倩根本不知道這個事,我根本沒有和她說,只有白小雪跟我偷偷提起過,那畫師,還有我們這一脈程家刺青的過往。
  苗倩倩也不是什麼外人,我們程家衰落的秘密不允許向外透露,但我還是把事情,簡單跟苗倩倩說了一下。
  苗倩倩瞪大眼珠,嚇得冒汗,不可置信的說:「那個邪氣大叔,那個一副滿臉鬍渣的中年人,是你爹?媽的!你們這一脈不是玩刺青的嗎,怎麼玩毛筆了?還會在玻璃上畫畫鎮邪,這不是一個路數的。」
  我沉默,說:「這鬼刺圖的本質,就是在墨水中把陰靈鎮封在圖案中,刺青的本質,是人皮上作畫,而毛筆,是在各類非生命上作畫,大同小異。」
  「只不過,作畫是江山社稷圖的一塊內容傳承,家傳的寶貝失蹤了,我沒有學到哪一方面的手藝,現在只會刺青。」
  要不然,當年我爺爺程塤,怎麼可能被號稱為:「一筆畫山水,一針刺鬼神。」
  作畫和刺青,向來不分家,刺青本質就是用針在皮膚上作畫。
  作為畫師歷代周遊江山河流,到處畫江山社稷圖.....是我們程家歷代的祖訓。
  也是到了我這一代失傳了,我才那麼悠閒的開刺青店,和苗倩倩、趙半仙這幾個人做生意,少了一樁不知名的使命,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至於玩鏡子.....
  我沒聽說過也有這種能力,我聽白小雪說程琦已經另立門戶,我和爺爺程塤鬧翻,不再是程家人。那人已經把刺青手段出神入化,什麼都可以用來刺青,在玻璃上或許也是某種他的陰術.....誰知道呢?
  苗倩倩興致勃勃的問:江山社稷圖是什麼?和刺青生死簿一樣級別的傳家寶?
  我說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麼。
  「切,你什麼都不知道。」苗倩倩很鄙視的看著我,很氣憤。
  我說:當年那封靈的玻璃鏡呢?搞不好,我能從其中看到一點端倪。
  「被帶走了啊。」
  苗倩倩攤開手掌說:「當時那真是一個奇人,對著一面透明的玻璃作畫,就能把陰靈被強行畫進玻璃裡,然後塗成銀鏡封起來。」
  我點頭,這種手段,真是神乎其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