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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節

  鬼上身。
  的確像是無數人在他身體裡交頭接耳,借她的嘴開口說話,形成一個喧鬧的環境。
  在我眼中,這是一個陰術的可能性最大。
  我說:「你的女朋友,是古老手藝『口技文化』的繼承人嗎?」
  「是啊,我後來才知道的,她跟我說,她家歷代都是酒裡說書的評書人。」張大冠拖著腮幫子,陷入了沉思。
  我遞給了張大冠一根煙。
  張大冠擺了擺手說:不用,不用,我干播音的,已經很久不吸煙了。
  張大冠說:「我是播音系,一三年中南藝校畢業的,也是徐奕裕的學長。」
  我表示明白,早就有些猜測了。
  咱們市裡的中南藝校,還是十分出名的,算是招牌了,不是說有實力,是亂。
  藝校美女多,自然傳出不好的名聲,很多援交的學生,門口全都停著大量豪車,豪車的車頭上擺著一瓶飲料:一瓶紅牛或脈動,等那些妹子自己走過來,取了水上車。
  很多人都以為那些妹子和豪車主人是認識的,特地來接人,其實不是,或許是第一次見面,為什麼不認識就上車呢?因為車頭上擺著飲料是一個暗號:喝我水(和我睡)
  上了車,雙方就開始談價格,這是咱們市裡豪車集聚地最多的地方,豪車的車頭上,都擺著一罐飲料。
  十分的現實。
  張大冠笑了笑,說:「我和我的愛人,高中也是一個班的,當時我們就戀愛了,我成績不是很好,還愛逃課,愛打遊戲,而小雅呢....成績班上前十,卻相中了我,因為我很浪漫。」
  我笑了,說看出來了。
  給人一種痞氣、有些小壞的男人,可是卻又不是那種流氓的感覺,浪漫又不花心,很專一專情,十分崇尚愛情,很多女生都喜歡這樣的男人。
  他繼續說:我成績不好,作為特長生,報了中南藝校,小雅為了和我在一起,報在了隔壁的土木大學,以她的成績,分明可以去外省唸書。
  「其實吧,我們大學四年裡,就像是普通的戀人一樣,一起約出來玩,逛街賣衣服,我們坐在公園的草地上,我用我唯一的特長,我的嗓門,慷慨激昂的給她講故事,說我為來的夢想,是當一名播客。」
  張大冠繼續說:但我知道,她雖然都在微笑著聽,可是她十分不喜歡播音這個專業。
  「後來,大學畢業了,她被分配到珠海當工程師實習,而我就留在了這裡。」張大冠說:「我們的異地戀很苦,每天煲電話粥,我和她,一年只能在她過年回家的時候,見一面。」
  張大冠對我說:我干播音一年多,只剛剛夠自己吃喝,那天小雅打電話問我說,我有多少存款?我很愧疚。
  何小雅就對張大冠說:「你的理想,你的浪漫賺不了錢,我很喜歡,但我們以後怎麼結婚?婚房,婚車,那個不要積蓄?你太不成熟了,這些都需要錢,你的浪漫才子性格,養不了我。」
  張大冠苦著臉說:我最近還在當電台主播,你相信我,我再過不久,就會很紅。
  何小雅卻說:「你太不成熟了,你說的這些,絕對不是短時間內能成功的事情,我年紀也不小了,你卻還是以前的思想,一點都沒有成熟.....我們女生,是等不起的。」
  「我們分手。」何小雅冷冷的掛了電話.
  我聽到這張大冠和何小雅的故事,心裡有些堵:女人變得成熟,男人卻還沒有考慮未來。
  我看過一篇大數據:
  女生出社會的時候,心理年齡要比男生成熟得快一些,在男人們還在打遊戲,沉浸在虛無縹緲的夢想的時候,女生已經開始考慮自己未來的生活了,為婚後的柴米油鹽著想。
  張大冠和何小雅的故事,也是很多校園情侶的故事,出了大學到社會上奮鬥,辛辛苦苦賺錢的年輕人的故事。
  這故事一直都在發生,以後,也絕對不會停止。
  人們美好的愛情,起於浪漫,落於現實,死於物質。
  我忽然想起,孫靈和陳欣的故事,陳欣為了物質離開,去給有錢人當二奶....眼前的張大冠和她的女友...
  我拍了拍張大冠的肩膀,說:「現在你們不是在一起了嗎.....」
  張大冠繼續說下去:是小雅.....是她,那一天,她又回來了。
  那天晚上,張大冠瘋了,打了一晚上的遊戲,頹廢得不行,煙抽了一根又一根。
  大概凌晨的時候,何小雅忽然又給他打來了電話。
  何小雅對他十分現實的說:我想明白了,我要過自己的生活,但我更不能沒有你,你要繼續做播音也沒有關係,我吃掉工程師的工作,來幫你.....我們一起為你的夢想努力,過好日子。
  何小雅在現實與愛情之間,選擇了一個均衡的點。
  我忽然笑了。
  心中有些如釋重負的心情,現實未必能擊敗愛情。
  當時,張大冠哭了,十分愧疚,對她說:「我會努力!相信我!我會給你一個美好的未來。」
  「我相信你的才華,我也相信我自己。」何小雅輕聲說。
  他們兩個人開始一起做播音,一起研究怎麼去做電台主播,一起奮鬥,張大冠以為一直厭惡播音系的何小雅,是個門外漢。
  誰知道何小雅竟然是一個播音高手。
  給他做播客助手,惟妙惟肖,配音和背景音樂,精彩到恰到好處,再加上張大冠渾厚的功底,一主一副,兩人成功了。
  我聽到這,和苗倩倩對視一眼,心裡也為他們二人感到開心:這一對情侶,有十分偉大而又平凡的愛情。
  我笑了笑,抿了一口水.
  張大冠焦急的說:所以,請救救小雅,終於苦盡甘來,我們經歷得太多太多了,我不能失去她....我太愛她了。
  我想了想,說:你的女朋友,是傳統藝術口技的傳承人?
  「對,對的,她的配音十分出色,別人播音,講小說,都是在網上收集素材的,而我這裡完全不要,講到打鬥的橋段,小雅很合適的用嘴巴,就模仿出了兵器的碰撞聲,還恰到好處。」
  我表示聽明白了。
  其他播客都要自己尋找素材,但哪有量身定做的好?自然要厲害很多。
  苗倩倩瞇了瞇眼睛,低聲問我說:「只怕是口技方面的陰術,在給做背景配音。」
  我點點頭。
  苗倩倩又低聲說:「要問白小雪嗎?她多少也是戲曲白家的傳人,之前二皮臉就是她說的。」
  我摸了摸鼻子。
  白小雪對我說這單生意也就是小事,那麼就不會嚴重到哪裡去,如果這都要麻煩她,那麼就太丟面了。
  我不能什麼都考她。
  我想了想,對張大冠說:「你的女朋友小雅,現在人在這裡嗎?」
  張大冠慌忙的說:「對的,就在樓上,她最近...越來越瘋了,自己和自己吵架。」
  自己和自己吵架?
  我們對視一眼,說:「能不能帶我們去看看,可能是撞邪了。」
  張大冠帶我們上樓,說:「兩位,實不相瞞,其實我有一個恐怖想法,那一場大火,小雅被沖天的煙起熏暈,缺氧了過去——我懷疑,小雅在那一場超市的大火中,並沒有死裡逃生,她死在了大火裡,現在逃出來的小雅,我懷疑他們是一群人。」
  
第三百二十六章 人間慘劇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其實張大冠這個想法,還是很有道理的,也是一種極大的可能性。
  我問一向鬼主意超多的苗倩倩,說:你是個什麼意見?
  苗倩倩說:別管我什麼意見,去看一看,我們帶有小青。
  也是!
  小青兒在這裡,還長著陰陽眼,是非分明,一看便知。
  在張大冠的帶來下,我們上了二樓,打開房間,看到何小雅。
  她坐在梳妝台的鏡子前,濃妝艷抹,像是瘋子一般的喃喃自語,她的喉嚨深處,發出渾厚而蒼老的男人聲。
  一個嬌弱的女人出現這種男聲,本身就十分滲人。
  我說:何小雅?
  「不,這個姐姐身上,有幾隻陰靈纏繞,她像是被兩條籐蔓捆住。」小青忽然開口說。
  這小青....
  從那裡學會那麼文縐縐的詞彙。
  「你們....是誰!竟然看到我們?」何小雅猛然扭頭。
  她看著門口的我們,雙眸露出凶狠,無數男聲、女聲、娃娃聲,從嘴巴裡嘶吼交疊。
  我說:「你們這些陰崇,為何附身在何小雅身上?」
  「你是陰人?」嘶吼的聲音問我。
  我拱了拱手,報上名號,說:刺青程家——程游。
  「原來是刺青家的陰人。」
  那個聲音轉化為老婆婆的聲音,大吼說:「何小雅,是我們夫婦的主子!這件事,我們兩個人自己處理,不需要其他人干涉。」
  我看著這群陰魂,說:你們兩個?原來只有兩個鬼上身,你們到底是什麼陰崇?
  這聲音還在此起彼伏。
  他們說何小雅家傳的口技,是在喉嚨裡圈養陰靈,才能做到惟妙惟肖的發聲。
  這個陰術,要自己剝離自己的一魂一魄,讓兩個陰靈和自己融為一體,替換一魂一魄,以自己為主魂,其他兩個陰靈為副魂。
  我怔了怔,還有這種陰術?
  人都說丟了魂,丟魂落魄,這種情況的人會顯得癡呆。
  以前村裡的小孩丟魂了,要找神婆叫魂,而眼前這個何小雅,竟然主動丟魂,剝離自己的一魂一魄?
  這個陰術,代價很大啊。
  就是為了能有出神入化的口技,這個何小雅,背著張大冠犧牲那麼大,怪不得之前不想做陰術。
  我看向何小雅,竟然真有喉結,喉嚨凸起一塊,是很怪異。
  我說:「現在,你們兩個要幹嘛?奪魂嗎?想搶身體?」
  一個帶頭的老婆婆聲音作為主導,對我抱了抱拳說:「這位刺青師,並非我們有惡性......何小雅把自己封閉在內心深處,只能由我們兩個副人格,控制身體,我們在想辦法喚醒她,於是,我們兩個就爭吵了起來。」
  副人格?
  的確算是副人格了,這兩個陰靈取代了一魂一魄的位置,自己主動人格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