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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節

  他的口吻,應該是我的老熟人。
  但我覺得不認識他,那麼,只剩下唯一的一個可能,這個人我曾經熟悉無比的人,像白小雪一樣換了身體奪魂,就是為了接近我。
  而他體內的靈魂,又到底是誰?
  「我是誰?我是一個不重要的人。」張啟明吐著煙,瀟灑的坐在台階高處,俯覽著我們,「我是一個已經死掉的人....你猜猜我是誰?」
  已經死掉,關係很熟,只能是我認識的發小。
  高中時代那最好的那群玩伴,一個村的四個人,才清楚我家祖傳刺青的手藝,才會設計騙我紋身,張順,趙小柳,肖柔,還有早早自殺吊頸的陳蕾。
  這被吊死的四個人,誰是假死的?
  趙小柳?那個被盛哥殘忍的剝了皮,在床上吊死的女人,肖柔?懷孕跳樓、被電線繩吊死的肖柔?
  我覺得不是,問題只能出在剩下兩個人身上了。
  我說:「你從一開始就在佈局,但我不相信是從高中就開始上吊自殺的陳蕾,那太遙遠了,只能是張順在假死.....你在我這裡紋了一個金龍,然後撞車假死已死。」
  「哈哈哈,從小你就很聰明,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張啟明撫掌而笑,坐在台階上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掉了下來,「對,對,我就是張順。」
  我呼吸急促了幾秒。
  張順,我跟張天霸聊紋龍的時候說起過,紋金龍不聽我勸,後來上高速,活活給撞死了。
  我從小到大最好的兄弟,他的性格冷淡,和我談得來,人特別的聰明,如果是他就麻煩了。
  他死的時候還傷心了好一會兒,誰知道,他竟然站在背後一直算計我,是操控所有的幕後黑手?
  「為什麼?」
  我苦澀的攤開手掌。
  「你想知道?」
  張順俯瞰著在走廊上的我,又抬頭看了看教學樓走廊外的夜色天空,吐著朦朧的煙氣,說:「看這夜空,看這污濁不堪的世界。」
  「所有的一切,都曾經發生在這所高中.....而今天,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將在這裡落幕,你是我要殺掉的最後一人,騙你過來,很不容易。」
  張順微笑,沒有隱藏,說起了所有的起因。
  後來學校被封,那一百多人被活活燒死,一切的起因來源於兒時,我們高中時代的陳蕾。
  陳蕾是一個有狐臭,跛腳的胖女孩,膽小怯懦,自卑,你打她罵她也不吭聲,就縮著,惹急了,她就跑去找老師。
  那時候,張順也欺負她。
  一下課就整天拉她的頭髮,張順覺得很有趣,當然他從小的性格就特別冷淡,也僅僅只是覺得有趣,與欺負無關。
  張順說:「我先天就是個面癱,後來醫生告訴我,我這個人.......有輕微的情感缺失症,我的父母從小就認為我是個怪物,是沒有面部表情的死小孩,但也可能因為情感缺失,我特別特別的聰明,在五歲那年,就學會了控制自己的面部情緒,歡喜,悲憤,微笑,讓別人、同齡的玩伴以為我和正常人一樣,當然,和你們這些小屁孩玩過家家的愚蠢遊戲,讓我很苦惱,又不得不偽裝。」
  我沉默。
  「那個時候的我很聰明......有偷窺癖,偷窺癖你知道嗎,就是那種喜歡偷偷研究別人的秘密......每一個人都有秘密,我就偷看別人的日記,偷看別人偷情,偷看別人的感情,想瞭解別人的情緒,其實我很想知道,那些擁有感情的人,又是怎麼樣的呢?呵呵。」他露出微笑,「後來我得出了答案,我是純潔的,因為擁有情感的人污濁不堪,色慾、暴虐、佔據了人心大部分地方。」
  他又微笑說:很多人都有秘密,比如,我們那位溫柔可愛的大學霸肖柔是個心理變態,偷偷躲在廁所裡踩老鼠,一邊踩,一邊露出病態狂笑,很有意思,我為了偷看她,特地在隔壁廁所頂上,挖出了一個小洞,用一個眼珠偷偷窺視。
  苗倩倩低罵說:你個變態,偷看女孩子上廁所都那麼光明正大。
  「不不不,小姑娘,那種事情我見多了。」
  張順吐著煙,平靜的攤開手掌,「我還發現校長那個斑禿老頭和我們的音樂老師有一腿,經常到辦公室裡幹那種事情,一開始我偷偷躲在窗簾上看,然後不滿足了.....我就有一次,提前偷偷進校長辦公室,躲在沙發底下,透過沙發上的縫隙,近距離看那兩個人偷情,腐朽的身體和年輕的身體激情碰撞,那種....也很有意思。」
  我聽著,惡寒。
  我說:不需要給我介紹你的這些奇特愛好,有話直說。
  張順點了點頭,平靜的說:「那麼我就說正事吧,我通過偷窺,發現很多很多人的秘密,知道一個人外表,不代表心靈,跛腳的陳蕾,她的秘密是每天去餵流浪貓。我偷窺她,她的心很善良.......」
  張順吐著煙,坐在台階上看向夜空說:
  「我順帶說一下趙小柳的秘密吧,上高中的時候就不是個好人,她和我們的高中三班班主任龍老師勾搭在一起,也經常看到他們在辦公室裡幹活。」
  原來....
  我猛然倒吸一口涼氣。
  當時,還在上高中的趙小柳就沒想到那麼騷,也沒有想到以前溫文爾雅的語文老師,會有這種齷齪事情。
  這個世界在我們的眼中是如此光明,但是在愛好偷窺的高中學生張順的眼中,是如此的污濁淫亂,每一個人背後都常有讓人噁心的秘密。
  而他,在偷窺著一切。
  老師、校長,同學,偷學生文具的掃地大媽,愛看小黃書的中年門衛,甚至連隔壁和自己母親偷情的鄰居。
  他的愛好就是這樣。
  為了更好的偷窺,他連續一個月趁著夜晚偷偷進學校,特異在很多地方,門、窗,牆上都留下一個個窟窿,卻又能填上的小洞,去用自己的眼珠偷偷窺視,就像一個居高臨下的世界觀測者,整個學校裡的人,就是他巨大的私人偷窺遊樂場。
  
第一百零三章 情緒動物
  
  他喜歡那種偷窺的感覺。
  張順情感缺失,當時也並不知道自己有這種病,就想通過這樣的方式,通過觀察別人的一切來瞭解,情感到底是什麼東西。
  有一天。
  張順一如既往的偷窺辦公室。
  他在趙小柳和龍老師的激情後中,兩人赤裸的抱在一起聊天。
  當時的趙小柳,僅僅因為位置坐在陳蕾後面,討厭她有強烈狐臭這個原因,就想去讓龍老師去搞陳蕾。因為陳蕾雖然長得一般還有狐臭,但身材特別好,胸前特別特別的豐滿有型,讓人眼睛已不開視線。
  一開始,龍老師不同意。
  他知道這樣是不對的,趙小柳是個虛榮的騷女人,各種主動勾引他,現在養著趙小柳,每個月都拿五六百給她賣東西,相當於包養,而眼前性質卻不一樣了。
  趙小柳卻笑呵呵的說:「陳蕾膽子小又內向,平常她被欺負了,都是來找老師你,現在你欺負她....她沒人找,就只能自己哭了,還有她家窮,你把她給辦了,用助學金要挾她......她就只能任你蹂躪了。」
  我聽著,頭皮發麻。
  人心比鬼惡,之前在我店裡頭賣騷,還坑了我一把的趙小柳,沒想到以前就那麼的可怕,蛇蠍心腸,而當年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發生了那麼多事情。
  張順繼續說:「後來三天後的下午,放學後,陳蕾被叫到辦公室,我躲在窗口縫隙裡,親眼看著她被那個畜生給強行.....」
  我心裡一驚,沉聲說道:你既然躲在角落裡看到了一切,那你不打破門,去衝進去阻止?
  「你知道,我只是一個觀測者,我在觀察別人的情緒。」張順說。
  後來,陳蕾果然是忍氣吞聲,她被用獎學金,還有自己畢業的事做要挾,這口氣只能默默忍下去,承受慘痛的蹂躪。後來班主任嘗到甜頭了,就經常叫陳蕾去他辦公室補習。
  用他的話來說:趙小柳發育慢,全身都是骨頭,陳蕾雖然奇臭無比,卻剛剛合適。
  張順抽著煙,抬頭看天空,說:「後來,陳蕾每天都在哭,躲在廁所裡哭得撕心裂肺,我就在她哭的茅草廁所房頂上,也挖了一個洞,每天都趴在上面看著她哭,每天哭.....每天都看,我也覺得那很有趣,但心裡不知道為什麼,有些痛。」
  我沉默了一下。
  張順繼續說:「我就繼續偷窺,後來,他變本加厲,陳蕾實在受不住那種玩法了,偷偷去找校長,把一切都告訴了校長,想讓他為自己做主。」
  我腦袋閃過隱約的恐怖念頭,那校長也和音樂老師有一腿,見陳蕾那麼忍氣吞聲,不會也見色起意吧?
  張順說:正如所想的那樣,那個斑禿校長也下手了.....他微笑著聽完了一切,他一邊說我會替你做主,一邊慢慢把辦公室的門關上。
  「混蛋!!」
  李山這個血氣方剛的漢子忍不住了,低吼一聲拎著電棍瘋狂衝來,咆哮說:「你個畜生!還不去救她?打破辦公室的門,衝進去給那個老畜生一個耳光啊,他就不敢亂來了。」
  「你,罵我?」
  張順面色平靜,一個微微側身,輕輕一拳打在李山的肚子上。
  嗚!李山瞬間彎腰如煮熟的大蝦,張順與李山側身而過,貼在他耳邊低語,「你要記住廢物,是沒有發言權。」
  李山捂著肚皮痛苦的倒下。
  轟!
  張順猛然對著地面打滾的李山又是一腳。
  巨大的力道瞬間讓他橫移了七八米,狠狠撞在後面的牆上,渾身的骨骼辟里啪啦的脆響,迅速昏迷了過去。
  「山子!!」
  我衝冠眥裂,大吼一聲。
  苗倩倩連忙拉住我,「這個怪人騙了你紋身已經成型了,連真本事都不用,光是肢體武力,就打得山子生死不知,別...我們別惹他!」
  「我到底遭了什麼罪,我就說不來,不來的....」趙半仙也看得腳都軟了,彷彿看到惡魔。
  張順平靜的攤開手掌,繼續微笑說:你知道,我當時只是一個弱小高中生,一個偷窺者,偷窺了整件學校內,觀察那裡發生悲劇的開始、過程、以及所有的罪惡。
  我沉默。
  「強大,才能無所畏懼,弱小只能卑躬屈膝。」
  張順繼續說:「我這個人一向比較冷淡,但我覺得,並不嫌棄陳蕾,她的心裡很美,即使她的身體變得污濁不堪,如果她沒有人要的話,我就隨便娶了他吧.....反正,我對誰都無所謂,那天偷窺她哭泣,是唯一讓我情緒波動的地方。那種心臟跳動的感覺,很美好,我期待那種美好。」
  我一直知道張順是極端理性的聰明,實務主義的人,輕微情感缺陷,卻想不到他背地裡竟然是這種人,偷偷在各個地方瘋狂偷窺的偷窺狂,而這麼多年來,隱藏得那麼好,心思深沉。
  趙半仙沉默,看向旁邊的李大牛,歎氣說:「因為聰明,所以隱忍,因為愚蠢,才奮不顧身。」
  張順繼續說下去,重新坐下,吐著煙圈。
  「當然,我不在乎我的另一半是誰,我覺得陳蕾很可憐,我對她有些波動,如果她沒有人要,我就娶了她吧,但你知道.....她這個人是比較注重實際感受,甚至於,絕大多數人都在意自己遇搓後的情緒,她這次不是哭了,是躲在廁所裡想要自殺,我這才忍不住從偷窺的洞裡站出來,阻止這一切。」
  我說:你還會阻止人?
  張順抽著煙,說:對,她自殺的時候,我因為陳蕾,又產生人生中第二次產生強烈慾望,瘋狂的想去阻止她。
  我忽然沉默。
  「人是一種不理性的情緒動物,而我,不並明白那種情緒,但是我知道,狐臭是她內心最討厭的一根刺,於是我為了安慰她,我從在村頭做神婆的奶奶那裡,拿到了一種陰術,能幫她把體臭變成體香。」
  我心中吃驚了下。
  張順說到這裡,忽然有些不平靜了。
  「但是,我沒能想到叫那個女人狐香的陰術那麼可怕,不是我現在給這個老鴇子紅姐稀釋過的這種,是初版,那種陰術恐怖得可怕,效果....大概是現在的十倍。」
  十倍?
  我回憶起之前聞到的氣味。
  還要濃烈誘人十倍,簡直不是簡單的催情體香了,簡直是致命烈性春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