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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節

  我一直覺得李山膽子特肥的那種,他一個混子天不怕地不怕的,三天兩頭坑蒙拐騙,第一次見他露出這種表情,現在,連我都被他這個表情感染,覺得店裡的氣氛變得嚴肅緊張起來。
  我忍不住說,有那麼嚇人嗎。
  他立刻給了一個肯定的回答,真有!那紋身展上,有神顯靈了!
  有神顯靈了?
  這會兒,他徹底挑起了我的好奇心,我立馬把平常坐鎮紋身店打發時間的瓜子拿出來,說老弟那你可得和我好好說說。
  接下去,他也不含糊其辭。
  這人怕歸怕,我給他一吹捧,再恭恭敬敬端上瓜子,他立刻就掉我的坑裡了,他的話癆本性顯露出來,興致勃勃的坐下就磕著瓜子,張嘴就吹,驚魂未定的和我扯起了紋身展上的事。
  
第七章 紋身殺人案
  
  他磕著瓜子,翹著二郎腿和我說起來。
  「要說紋身展上的那群人,天南海北來的,我們都是紋身愛好者,一哥們,紋的是關公夜讀兵書,當然是閉眼關公,畢竟關公是不能紋開眼的,在他那片地頭也是個人物,給一大佬看賭場,一個月拿四五萬妥妥的。」
  我插了句嘴,說那混得不錯啊。
  「我們當時也驚了,結識的哥幾個給他捧起來,說大哥你得好好提攜我們,人家也豪邁,請我們吃好喝好的,去做海南大保健,說體驗異域風情,結果和我們一起進澡堂洗澡的時候,他卻給活活淹死了。」
  我問,那人當著你們的面給淹死了?澡堂那地頭才多深啊,也能淹死一個成年人?
  他的樣子驚魂未定,說,「也不是當我們的面淹死的,當時,我們在裡頭泡完澡,到外面,找了個妹子技師風情按摩,就是那種大家都懂得的,回來的時候,就發現在水裡給淹死了,後來整個澡堂都炸了,全部人都嚇跑了,救護車來的時候只是收屍而已。」
  我聽著也覺得有些離奇。
  一個大男人淹死得太快了吧,不掙扎?不叫人?更別說那澡堂池子又不是泳池,連小孩子都淹不死,這事情一說是有些怪。
  「當時,是沒人信是淹死的,一名八幾的肌肉大漢,一隻手能打我這種豆芽菜兩三個呢,澡堂子淹死了沒人信,那會所也惹上事兒了,局子裡的人當時就問,是不是你們會所聚眾吸毒,還是搞什麼情色交易,死在馬上風什麼的。」
  我聽他描述著,能隱約想像到那轟動的情景,當時會所門口肯定擠著一群人,在看熱鬧。
  「鬧得沸沸揚揚的,我們哥兒幾個嚇壞了,剛剛還和我們吹著牛逼呢,怎的眨眼就死了,當時看了泡得發腫的屍體,胸膛上的關二爺睜眼了,詭異得緊,紅彤彤的,大家都說是關公睜眼殺人了,嚇得魂飛魄散,當然,還有人說那是自然現象,人泡在熱水裡溺死,皮膚會臃腫,上面的紋身看起來像是睜眼了,那不是理所當然嗎?」
  我點了點頭,說事情的確離奇。
  李山甩著一頭燙得發乾發硬的黃毛,小心翼翼的問我,「哥,你怎麼看?這特麼太邪乎了吧?神顯靈了,睜眼殺人了是不?」
  我照著他腦袋就是一巴掌,笑罵說能怎麼看,當然是趴在窗口上看,你當我神還是怎麼滴?聽你隨便說一兩嘴兒的經過,我沒親眼到現場看過個所以然,就給你道出一個是非因果出來?
  說真的,關公睜眼的事情,一直是紋身圈裡的怪事。
  之前也說過,邪龍、關公是最不好紋的,一般人扛不住,之前也說過:男不紋鳳,女不紋龍,邪龍不點睛,關公不睜眼。
  「男不紋鳳,女不紋龍」這句,其實和玉飾圈裡的「男戴觀音女戴佛」一樣的理,畢竟原理是一樣的,都是請神上身保佑,只是一個是戴在身上,一個紋在身上。
  再說關公不睜眼,幾乎是業界都知道的,紋這尊門神是不能紋睜眼的,也有俗話說,觀音閉眼不救世,關羽睜眼必殺人。
  眼前,這李山乾巴巴的看著我,就等我說出一個所以然來。
  我認真的想了想,說,「如果真要看我的意見,照我看啊,第一,無非就是淹死了,普通的事件。」
  「第二,就是那紋身師的手筆,他在害人了,他想要殺死那個紋身的人,圈子裡有種手法,能讓紋過的圖經過一段時間後稍微變化,那副圖紋上的時候關公當時不睜眼,過一段時間,那圖的關公就會自己睜眼的。」
  李山急了,瞪大眼睛說,「有這麼邪乎的手法嗎,特麼都來海南了,紋身師找遠處遙控紋身睜眼殺人呢?」
  李山是一臉的不信。
  我說,你還千萬別不信,這事情是真的,可行性不是沒有。
  李山自己琢磨了一下,一拍手掌,大叫道,「我特麼的明白了!是給你紋身的時候做手腳,這特麼的是不是墨裡塗了什麼慢性毒藥,刺進皮膚底層,遇到高溫熱水才出現反應那種,這才給淹死的?」
  我覺得他的思路不錯,說,「塗毒啊,可能只是原因之一,但再說那關公在澡堂睜眼,不是沒有可能,在專業的紋身師面前,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邪乎,關公在澡堂睜眼的事情我可以解釋。」
  他覺得不能理解,一臉懵逼的看著我,說那紋身真能睜眼?又不是活的?
  我沒把張天霸的事情告訴他。
  人家的邪龍圖還長了一副虎牙和額頭浮現了一個王字呢,站起身來到收銀台,整理了一下思路,說;
  「說正經的,我們紋身的時候,紋身針刺入皮膚過深,對皮下注入了過多的色料,會造成一部分色料在皮膚下囤積,這樣的紋身,經過一段時間色料會在皮下慢慢擴散開,造成圖案模糊,小幅度的改變圖紋,如果紋身師是箇中高手,特異在紋身的時候注入墨水深淺不同,等過一段時間圖會擴散走形,這也是睜眼的可能,那副圖,是不是當時變得模糊了?看起來睜眼了?」
  李山聽完我科普知識,想了想說還真是,以為是水泡模糊的。
  這是不是害人先不提,單論紋身模糊這一點,這也是我不建議找不專業紋身師紋身的原因,因為圖案模糊,會難看得要死。
  現在很多人,以為紋身和打耳洞一樣簡單,隨便就找個美容店就給做了,就和隨便找個美容店打玻尿酸一樣,真特麼的心大,我不能理解。紋身,是一輩子的事情,一輩子都要跟隨你的生命圖騰。
  不管你是紋傳統刺青,打算請神佛保佑也好,現代各種花式彩紋也罷,也不得不承認,有獨到之處,皮膚雪白的女孩子紋這些小清新彩紋特漂亮,驚艷,但還是找正規的,不專業的可能會毀了你一生。
  別和我說,紋身是可以洗,不滿意就洗掉可以了,又給紋上就好,說那話的都是被忽悠的門外人,要清楚,現在什麼激光洗紋身,港台那邊比較流行的a劑+b劑,都會在身上留下難看的大片疤紋,和燙傷那種沒什麼區別。
  給喜歡或準備紋身的各位一個忠告。
  如果真要紋身,那是一輩子的事情,和養小貓小狗不同,那是跟自己一輩子的,把自己心儀的圖案選好,詢問忌諱,謹慎謹慎再謹慎。
  這時,李山聽完我的解釋一拍手掌,大聲吹道,「靠!游哥就是牛逼!你這麼說,那可能還真是這一回事兒,是有這個可能性,我這就和紋身展那哥們打個電話,告訴那死掉的兄弟啊,可能和紋身師有仇,或是什麼人要整他,不是墨裡下毒給毒死的,就是搞特異事情,讓那關公睜眼了,扛不住就橫死當場,給澡堂子溺死了,我得和那幫在海南展結實的兄弟們嘮嘮嗑,把真相告訴他們。」
  我一下子懵了,還有這一出?
  「我說你這人,歪歪道道的怎麼這麼多啊?」我哭笑不得的瞪了他一眼,原來是在紋身展上認識了志同道合的朋友,一群人想問真相,一回來就特麼的套路我。
  「游哥,咱怎麼能說套路呢,這是行俠仗義!四海之內皆兄弟嘛!」李山開心得牙都笑掉了。
  我知道他是幾個意思了。
  這幅情況,怕是在海南紋身展上真認識了幾個哥們,他那德行特要面子那種,拍著胸脯說,回去請教給人找出原因什麼的,現在得了猜測線索,立刻屁股就坐不穩了,估計是想和電話那頭去炫耀了。
  
第八章 老同學的生意
  
  這貨的毛病,就是喜歡多管閒事。
  現在估計忙著給當福爾摩斯給抓兇手呢,畢竟當時在紋身展上發生的事情邪乎得緊,一群哥們剛認識的開開心心去大保健,當時那事情發生後,紋身展子裡頭的一群兄弟都人心惶惶的,睡不著覺,特別是澡堂裡,關公在屍體上睜眼,陰森畫面,滲人,難受。
  這不,李山立刻就站起身說,「哥,這我還有事兒,先走了。」
  我哭笑不得,擺了擺手說,快點滾吧,以後有事好好說,一上來就和我玩小心思,至於嗎。
  可剛走到門口,李山扭頭回來就說,「哥,還有一件事兒,一直在我心裡頭有根刺一樣,能跟你問問不?」
  我向前跑兩步,朝著他屁股就是一腳!
  他也不躲,捂著屁股跳起來,哎呦一聲大叫說;「游哥你輕點!」我見他態度還行,就笑罵著問,「有屁快放,你丫又想套路我是不?」
  說到套路,李山這王八蛋是幹什麼的,有必要說一下。
  仙人跳,他和他女朋友小錘玩這一出賺錢,這兩人是新時代的典型男女,租一百八的單間出租屋,沒窗,牆壁上貼滿舊報紙的那種,自己也從來不做菜,就下館子,兩人有錢就花光。
  這兩人的生活理念就是一個字:混。月光族,說這青春啊,就得瀟瀟灑灑走一回,有自己的浪漫,乖乖攢錢到廠裡打工,朝九晚五,房奴車奴,都特麼是大蠢蛋!
  仙人跳,兩人那套路玩得輕車熟路。
  套路也老,好幾個手機,玩陌陌,微信搖一搖,願者上鉤,聊騷,給騙到賓館來,他說,那是行俠仗義!劫富濟貧,能在外面搖妹子約炮的男人,能是好人嗎?
  那些約炮的群體大多都是那些壞心眼、衣冠禽獸的臭白領,一般到了賓館裡,拉下道貌岸然的黑西服領帶,就像對他美貌如花的小錘,動手動腳,以為自己撿大便宜了,自己衝進去給他宰一頓,漲漲記性,也讓以後好好對家裡的婆娘。
  講真,李山嘴巴是厲害,能把詐騙勒索說得這麼清新脫俗的,我也是頭一回見。
  來我這紋身後,他那大嘴特能說,人也豪爽簡單,相互一吹噓,我們倆算是認識了,我覺得他不是那種壞人,我就勸他帶著女朋友好好過日子,這些天他也有些覺悟,說自己二十五了,該有男人的擔當了,現在目標也大了,覺得轉運了,但還不務正業,想攀上張天霸那顆大樹。
  我笑罵著說,「你小子,現在是不是又在套路我,別拿你那套仙人跳的路數出來,沒用!」
  「哪能啊?套路誰也不敢套路您老啊。」
  他小聲小氣的說著,一臉龜孫的欠揍模樣,又給我講起了碰到的事情,面色有些陰沉起來。
  「說正事兒,發生那事情後在紋身展裡,有人不信邪,說那澡堂裡的關公殺人是吹牛逼的,鐵定是給淹死的,就一紫毛混混,流里流氣的戴著鼻環那種,當場就給我炫耀了一副紋身圖,關公騎龍圖,還特麼的那還是關公睜眼圖,很囂張的說這都是封建迷信,他一點事兒都沒有,那就是單純的溺死了。」
  我知道他心裡犯嘀咕了。
  現在很多人膽子肥,偏偏就不信邪,也紋這些禁忌,有人出事了,也有人一點事都沒有,他自然有些疑心。
  我笑著說,「不出事的那些圖,很大可能是他們那些圖都虛有其表的,沒有真正請神到身上,是普通紋身師給紋的,就一個圖形,不是我們這些老手藝的刺青師傅,不知道規矩和真正紋刺手法,也沒真本事,也紋不出神韻,沒真正請到神,怎麼會有反應和禁忌。」
  李山一眨眼也聽明白了。
  就和到廟裡到求高僧求符開光一樣,你在街邊擺地攤也能買到護符,但效果能一樣嗎?鐵定不一樣。
  如果說一個非業內的人士,不懂陰陽的人隨手紋的圖就有效果,那我們這些學了這麼多年的人臉往哪兒擱?但不得不說,干陰行的都邪乎,那些神婆、道士一樣參差不齊,有人只會裝神弄鬼騙人,也有人是真有本事兒,主要靠口碑。
  也就是因為這樣,如果真像我說的那樣,是紋身師搞的鬼兒,給紋關公睜眼圖的那人,絕對不簡單,刺青一行的高手,給圖睜眼,讓圖過一陣子再變化,太考驗入墨、刺針深度的技巧了。
  我正認真的說著,一個優雅美麗的女人踩著恨天高,噠噠噠的走了進來,「程游,你小子口才不錯啊,一進來就聽到你在搞傳銷,忽悠誰呢這是?」
  剛進店裡頭的時候,我就懵了,旁邊的李山也傻眼了。
  這女人真是漂亮!
  像是大明星進屋一樣,整個紋身店都感覺亮了不少,挎著一個鱷魚皮包包,一陣香風吹過,穿著紅色高跟鞋足足有近一米八幾的個頭,模特身材,長腿黑絲襪,性感清純,我還得仰頭看她,走到街上回頭率絕對百分百。
  以前,高中的時候趙小柳就漂亮,也會打扮,但多少也帶著一些土裡土氣的味道,而現在呢,一看就是上流社會的優雅貴婦。
  我站起身,連忙迎了過去,笑著說,「趙小柳!是你不?這些年不見都漂亮得我認不出了,現在變得和個大明星一樣,這麼多年來原來還在市裡,也不聯繫聯繫我們市裡幾個老同學。」
  「別套近乎,誰願意和你們這群癟三聯繫啊?」
  趙小柳哼了一聲。
  她挎著包包沒有說話,打量完紋身店後嫌棄的看了我一眼,說,「我聽倩倩說起你,當時還以為你現在做了多大的生意呢?原來開這破紋身店,還專門給這種二流子混混紋身?混得也忒慘了吧?」
  她說到這,還特異瞪了李山一眼。
  李山看著她一副嘴臉,頓時就不服氣了,哼哼的罵了一句,「女人再漂亮有什麼用,臭花瓶,一身名牌打扮花枝招展,還不是給人騎的,看你就不知道是什麼好貨色,原來是干外圍的吧?伴上大款了就得瑟起來了?虧我騙的是男人,如果業務涉及到女人,是干裸貸的,你這種鐵定上鉤,給你好好來一炮!」
  我連忙拉住李山。
  趙小柳鄙視的看了李山一眼,趾高氣揚的說,「小黃毛!你才是干外圍的,全家才是干外圍的,就算是花瓶,姐也是你玩不起的女人知道不?你知道什麼人惹不起嗎?你信不信我隨便說一聲,分分鐘就弄死你!」
  李山一下子就慫了,憋著紅臉一聲不吭。
  他多少也是個社會人,摸爬滾打這麼多年,知道血氣方剛是沒用的,他干仙人跳也有講究,要看什麼人下手,就找沒背景的社會中層白領,什麼人惹不起他明白,比普通人更明白這些,趙小柳說的話是怕真的,現在的趙小柳這些年沒見,是真的牛逼哄哄。
  我看著兩人要幹起來了,忙說李山你這不還有事嗎,快點去忙吧。
  李山知道我在幫他,連忙附和了一聲,也不敢再大嘴巴吹牛逼了,匆匆忙忙就走出了紋身店。
  「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