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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節

  憑空出現的?
  我也是一驚,認認真真的用針沾著墨刺破他的皮膚,這時候聊天的技巧就展現出來了,我說我信,這刺青一行古老的神秘手藝不簡單,我自己就幹這行,能不信嗎?你身上這幅刺青圖的來歷再詭異,我也信!
  張天霸這才緩了一口氣,「那我給你講個事兒,是真的,我小的時候,有一次讓鬼抓走了......」
  
第三章 為虎作倀
  
  「鬼?」
  我平靜的在他的肩膀上抖了抖針,接過話茬。
  「對,就是鬼,反正我覺得就是鬼,一定是鬼!」張天霸心有餘悸。
  他回憶的過程中樣子不淡定了,再沒有海南道上一哥兒的霸道威武,忽然張嘴就問,「這裡給吸煙不?」又生怕我不同意,有連忙補充道,「年輕人,我有故事,你有煙不?」
  我瞬間哭笑不得。
  感情這黑道大佬也挺會講笑話的,估計是一個老煙槍子,一天不吸煙就渾身難受的那種,指了指紋身室旁邊「禁止吸煙」的牌子,說吸煙會影響紋身過程的皮膚,就讓皮膚緊致,是大忌。
  他也就沒再要求什麼了,畢竟事關性命。
  在我紋身的過程中,再加上我時不時附和,勾引他說下去,慢慢給我說起自己小時候的一件怪事。
  他不是海南那地頭的人,後來走南闖北才到那地頭混出名堂,是廣東人,兩廣地區山多,樹木茂盛潮濕,張天霸從小就在山裡長大的土娃子,那會兒八九十年代,不像現在,山上什麼猛虎、黑熊、野豬都有。
  事情就發生在他六歲那年。
  那年乾旱,收成不好,村裡的人就組成狩獵隊上山打獵,獵些動物填肚子,而山上的動物也下來襲人,饑荒,人和動物都想活命。
  只是那一年,村子裡特別詭異,村裡很多牛羊在半夜裡被咬死了,整個村子人聲沸騰,村裡的老人在羊圈裡看著牙印和痕跡,就說是山上的大蟲下來找吃的,當時村裡的漢子就氣得發瘋了!
  人自己都沒得吃,就給畜生吃了怎麼得了?
  當時,村裡組織好幾個人拿上土槍一起進山,保衛村子,這條大蟲今天下山吃牛羊,明天可能就吃人!
  「但後來啊,我們村兒進山的五六個壯漢,都給咬死了,我爹就是帶頭進山的,槍法最好的老獵人,黑熊知道不?我家屋子裡有專門掛皮的!炫耀戰績,除了掛著一百多張獸皮,還掛著幾張黑熊皮。我老爹曾經獨自進山打死了一隻大黑熊和他的三個幼崽,還把皮掛在牆面上,是十里八鄉里出了名的獵人,一手槍法出神入化,傳奇吶,要是生在鬼子橫行的年代少不了創出名堂,但連他也死在了大山裡。」
  他說到這裡沒有露出悲傷,顯然那個時候他還太小了,根本體驗不到父親的實質感受,影響很淡,像是說一個路人。
  「老弟你自己說,又不是什麼古代,狩獵隊人手一桿槍,五六個好手,一起進山什麼動物打不得?但就是死了,村子裡一口氣死了這麼多人,人人都怕了,說那大蟲成精了,可是後來,更怪的事情發生了。」
  更怪的事情?
  我頓時起了好奇心。
  張天霸也沒有吊我的胃口,躺在床上張嘴就說,「我爹死的第二天晚上,村裡頭就不敢進山了,說山上那是大蟲的地盤,是條龍進去了都得盤著,那大蟲成精了,死這麼多人大家也怕,就轉攻為守,有人開始在村裡頭守夜,但我媽當晚,卻莫名其妙的失蹤了,竟然是被大蟲給吃了。」
  我頓時疑惑了,問,但是有人守夜,村裡怎麼會還人失蹤呢?那大蟲上天了嗎,這都能進村襲人?
  「沒進村!當時村裡有人說,是看到我媽大半夜的時候自己跌跌撞撞走出去的,自己給大蟲叼走,然後第三天晚上,我哥也失蹤了,當時村裡盯得更很緊,可是他自己穿過防線,搖搖晃晃走出去的,那模樣和我媽一樣,人都說是撞邪了,而第四天,輪到我失蹤了......」
  一家四口,一晚上失蹤一個,還是自己走出村給大蟲吃,羊入虎口?
  我覺得有些意思,他的話很短,很急促,但我能感受到那當時村裡頭人心惶惶的氣氛,一定嚇壞了,事情也太怪了一些,狩獵隊進山的事情真的惹怒那大蟲了,不再是夜襲羊牛圈,是直接吃人,也可能是因為吃了狩獵隊好幾個壯丁,嘗到了吃人的甜頭。
  我在床邊抖了抖墨針在他肩膀上刺著,問後來怎麼說。
  「其他人不知道我是怎麼離開村子的,我卻知道我是被鬼抓走的。反正那天晚上特別邪乎,陰風陣陣的,我做了一個夢,失蹤的大哥來找我,敲門,叫我出去,說山裡有個洞窟有數不盡的寶藏,夠我們一家吃一輩子,我恍恍惚惚就跟著他帶著走出去,不知不覺就跨出了村子,然後給老虎叼走了,後面的事情就不記得了。」
  我心裡想了想,說那可能是倀鬼。
  有個詞怎麼說的?為虎作倀!
  這個典故怎麼來的?俗語說:虎毒不食子,而倀鬼則不然,傳說中,那些被老虎吃掉的人變成了鬼,就是倀鬼,被老虎控制,專門勾引自己的親人讓老虎吃。
  這是一個猜想,那老虎成精了,因為乾旱,山上實在沒東西吃,食物短缺,肚子餓了只能下山吃人,知道村子裡戒備森嚴,進不去,就讓被吃掉的人的鬼魂去叫那些村子裡的親人,走出村子給他吃。
  「村裡的老人當時也是這麼說的,說那是倀鬼,是那老虎成了精,勾引村子裡的人出去吃。」張天霸認真的說。
  我急了,說不是啊哥哥,咱別轉移話題成不,你被那鬼抓走了,後來怎麼了?
  張天霸躺在床上哼了一聲,「切,後來能怎麼辦?當然是活下來了,不然你現在哪能見到我?」
  他說起了後來的事情。
  說來也奇妙,恰逢一個高人路過山村,當時也沒有人認為他是高人,是畫家,畫的畫栩栩如生,很真的一樣,特有神韻,當時那中年人拿著畫板到村裡,讓村子的村民給他找最好的山林風景,俯覽地貌的那種,他要畫江山草木圖。
  畢竟那八九十年代,都好這一口,大家都以為是城市裡來的文藝下鄉青年,村裡發生的事情大家想讓他走,可他知道了村子的事情後,就獨自提著一桿土槍進深山了,半天後,帶回了暈迷不醒的張天霸,說事情解決了,只是來得晚了一些,其他人都被大蟲吃了,就剩這個小娃兒。
  我懵了,就這麼簡單?
  鬧得整個村子裡沸沸揚揚的,死了這麼多人就這樣解決了,那條作怪的大蟲呢?被那中年人用槍打死了嗎?
  「反正就是這麼簡單。」
  張天霸眼眸露出一絲深深的敬佩,「那是真正的高人,當時都過去七八天了,村裡的人都以為我這個娃兒已經死了,被那條大蟲吃了,誰知道我還活著,他還提著一桿土槍獨自進山,把我這個娃兒拎回來了。」
  高人把槍還給村民,說,他在深山裡見到了和馬駒一樣大的斑斕猛虎,吊睛白額大蟲,頭頂上刻著一個黑色的王字,跑得和風一樣,畢竟在山裡全是密集複雜的樹林,地形不開闊平坦,大樹都是掩體,村子裡的狩獵隊射不中,全軍覆沒也是很正常的,那東西很機靈聰明,竟然知道躲槍子兒。
  人都說知恩圖報,但當時的村民卻動了別樣的心思。
  他們懇請高人告訴他們死掉的人屍骨位置,還有那條猛虎的屍體在哪裡,其實當時大家都明白,是打那條大蟲屍體的注意,這麼大的一條老虎,肉已經能吃好一陣了,而光是馬駒那麼大的虎皮就價值連城,給村子裡拿到城裡去賣,足夠讓村子裡度過饑荒,還有被那條怪異猛虎吃掉親人,造成的損失了。
  我覺得這很正常,一村子性命,儘管做法是下作了一些,但可以理解。
  可說到這,張天霸卻氣得義憤填膺,大聲說,「那群狗日的王八蛋!人家幫我們村把大蟲打死,已經是義薄雲天了,高人拿那具猛虎屍體做報酬是理所應當,這東西也是人家打死的,是屬於人家的東西,就憑你村子被老虎咬死幾個人,就想要拿老虎的屍體做補償?這特麼的就是不講道理!」
  我在連忙按住他,說大哥您別激動,不然給紋錯了。
  這時,躺在床上的張天霸也深呼吸一口氣,舒緩了一下神經看向我,歎氣說,老弟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第四章 緣由
  
  我連忙說對,就是這個理兒。
  我心裡有些明白這個張天霸的火爆脾氣了,直爽。
  得到了老虎屍體他也有補償,畢竟他也是村子裡的人,還是最慘的受害者,一家全死得就剩他了,於情於理補償最多,但他還是站在高人的立場上,這幫裡不幫親的做法,真是到了極致。
  「老弟兒,還是你能理解我,這人啊一輩子最不能做的就是忘恩負義!講究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你對我胃口!」張天霸高興的豎起大拇指。
  我說老哥兒,我聽得起勁了,再把後來發生的事情給說說唄。
  「老弟想聽,我給就說說。」
  張天霸緩一口氣,這一次又繼續說後來的事情。
  當時,那高人看著一村子的村民面黃肌瘦,三十多個人整整齊齊跪在眼前,求他救這一村子活命,心裡估計也是心軟了,說老虎他已經埋了,不要去動那惡虎的屍骸,有忌諱,不然啊,禍事還得上身,還會死村子裡不少人,不能去動,但是老虎窩裡有一些寶貝,可以去取。
  「原來那天你哥沒騙你,山上的窟窿裡真有寶貝啊?」我給他用針紮著,同時插了句嘴。
  「不瞞你說,是真有寶貝,那財寶還真能夠一輩子榮華富貴的!只是沒有命去拿,反而送了命。」張天霸趴在床上,說起當年的事情面色有些怪。
  後來那高人告訴了村民位置,讓他們去找,結果還真有,許是那山上的老虎真成精了,窩裡藏著一些被吃掉的過路人遺物,一堆金銀首飾金燦燦,看得人晃眼,哪怕一村子的人平分,也足夠度過村子裡安安穩穩的度過旱災。
  我聽得起了興致,問,那後來呢?
  「那時我才幾歲啊?不記得了,當時被老虎抓走,回來的時候嚇得三魂丟了七魄,整個腦袋渾渾噩噩的,村裡人都說,這小娃兒是嚇丟了魂,是給撞邪了,但高人卻說是那條死去的惡虎怨念上了身,給我算了算命格,說我天生命硬,就給我紋了一條過肩龍,說用這條邪龍克惡虎,就是眼前肩膀上那一條,還別說,這幅圖一紋上,我立刻就沒事了,現在想來,那高人只怕是一個刺青圖騰方面的神人。」
  我點了點頭,其實在說他來這裡取景畫畫那一段我就猜到了一些,這是一個我們行內的高人!
  學刺青,要先學畫,每一個傳統刺青師傅都是一個畫道大家,說簡單點,刺青就是刻在身上的畫,一副圖要有作用,要看刺青人的本事兒,這就是高手和低手的區別了,蒙娜麗莎的微笑,和普通人的畫能不有區別嗎?
  刺龍鳳、觀音夜叉,相當於請神上身保佑自己,有沒有神韻是最關鍵的,要看功底,紋皮,比用墨水在紙上畫畫難多了,當然也要看狀態,要是超常發揮刺好了,堪比流傳千古的名畫,那作用可就真大了去了。
  我笑著說,「那你可佔大便宜了,估計是這幅圖才能讓你有今天,飛黃騰達,單從這幅圖上看,這高人是真的厲害,和我去世的爺爺水平不相上下,給我紋啊,除非是進入那種空靈的狀態,不然我是做不出這種效果的,看這神韻和氣勢就不同凡響!」
  張天霸也有些得意,說這算是因禍得福吧。
  我這時又想到了什麼,開口問道,「那老虎抓走了你全家吃了,為什麼不吃你,小孩子肉嫩,應該更好吃。」
  張天霸頓時也懵了。
  他搖頭晃腦,說這事情他這麼多年來一直在想,卻一直也沒想明白,「當時,那位不透露姓名的高人說,那猛虎當時帶著三四個虎崽,母老虎下山吃人,是為了給餓壞的崽兒找吃的,那年饑荒,人和動物都想活命。」
  「當時,狩獵隊不是沒有收穫,我爹那個神槍手打傷了那頭惡虎,還把它的三個虎崽兒都打死了,估計那時候,已經沒有崽的大蟲,是把我當成崽兒了吧。」
  我點了點頭。
  這事情邪乎,但不是沒有可能,狼孩虎娃這東西不是沒有,很多動物失去孩子,然後把人的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照顧,畢竟老虎這東西更擁有母性,有句話怎麼說的?虎毒不食子。
  這事情算是徹底明白了。
  是有些離奇,像是馬匹一樣大的斑斕猛虎,說不得還真想見見,那會兒整個地方都在鬧饑荒,人和山上的動物相互鬥爭都想活命,誰也說不得誰錯,特別那惡虎還帶著幾個虎崽兒。
  我說,「那麼說,你爹打死了那三個虎崽兒,反而救了你一命,你爹是一個見多識廣的老獵人,搞不好啊早就看出了這點,知道他們這群狩獵隊死後會村裡有這一出,他才在死前這樣做的,給你留下一個活命的機會。」
  「誰知道呢。」
  張天霸嚅囁了下嘴。
  他覺得這也可能是一個解釋,但沒有照著這方面說下去,畢竟當時的事情太邪乎了,誰也不明白,那時候他還小,眼前也就說出個大致脈絡而已。
  我也沒說什麼,這其實也是我一個小猜測,為當時惡虎下山襲村的事情增添一絲神秘色彩。
  他說,幾個月前被人砍了一刀,正好在肩膀上的龍額頭上,然後就順著疤紋,在紋身上漸漸出了一個王字,龍嘴上還長出了一對虎牙,他看到那副圖嚇壞了,認為那個時候被鎮壓的惡虎再次出現,來找他了。
  「這些年,我有錢了之後到處找那高人,想報恩,就是找不著,我尋思那高人只怕還在遊歷大山,到處畫風水畫呢,碰到就是緣分,這不,眼前因為這事急得我冒汗了,幸虧遇到小老弟。」
  「沒事兒。」
  我開始平聲靜氣的安慰他,解釋著,「這從陰陽學的角度來說,是那惡虎的陰靈又出來作祟了,但另外一方面也有解釋,常人一般小時候是不許紋身的,因為人長大會圖案變形,這圖是你小時候紋的,那高人手法神乎其技,手法特殊,給你紋了長大了也沒變形,但多多少少圖紋有些走形,許是湊巧就出現了這虎形。」
  「真是巧合?」
  張天霸是一臉的不信,「不是那惡虎回來找我了,而是湊巧紋身變化的?這他媽的,世界上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我笑著說,這也是一個解釋,但怎麼理解,要看你自己,這東西一向都是信則有,不信則無。
  他面色驚疑不定,但很快就緩和了下來,也不知道小聲嚅囁著什麼,反正似乎也有自己的看法。
  這時,我讓他站起身,在旁邊的鏡子上照了照,說,「我已經給改好了,那老虎兒也給取掉了,你看看中意不?」
  虎牙我給改成了龍鬚,額頭上的王字給修成了斑斕花紋,我和那高人明顯不是一脈的,他的圖有自己那脈的刺青風格,我為了迎合這幅圖使得整體風格更加貼合,不讓這幅圖案廢掉,花了不少心力。
  「這龍的圖案倒是挺好看的,出去倍有面子,但是我這幅圖還能有作用不?」張天霸裸著膀子在鏡子面前轉了轉,問我。
  我知道他擔心什麼,笑著說,「您就可放心吧,沒事兒,保準還和原先一樣給力,這圖是寶貝,我給當成前輩高人供奉著,那猛虎已經改掉了,再過一陣子,等這圖的紋恢復好得差不多了,我再給您點睛,現在的命格,可以扛得起來了,更加飛黃騰達!」
  張天霸頓時笑逐顏開,抱著拳頭說,那承老弟吉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