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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節

  走到後山的路上,碰到不少村民,他們都是同樣的表情離開。
  我心裡面還是有些不舒服,畢竟這裡是我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以前,他們在背地裡面說,我是我媽媽找了一個野男人生的,沒人教養。老媽卻還是告訴我,不要怪這些人,因為每個地方的風俗就是這個模樣了。
  胡思亂想的走到了墳頭邊的時候,我心裡面又難過了起來。
  墳頭上沒有什麼野草,孤零零的一個墳包。
  不知不覺之間,我鬆開了瞎瘸子老頭的棍子,愣愣的看著墳。
  瞎瘸子老頭卻拿著棍子,緩慢的在墳旁邊走動了起來。
  他畫出來了一個圈,大概把墳圈了出來。然後說:「有沒有注意到,這裡有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我茫然的搖了搖頭,說並沒有啊。
  瞎瘸子老頭卻歎了口氣說:「這裡,寸草不生,你沒有看見其它的位置,都有野草。」
  經過瞎瘸子老頭的提醒,我才反應了過來,果然沒錯,瞎瘸子老頭圈出來了範圍,連帶著我媽媽的墳頭,都是光禿禿的。
  瞎瘸子老頭咳嗽了一聲說:「時間長了,整個村子都會寸草不生的。」
  說話之間,瞎瘸子老頭竟然蹲了下來,開始用手,挖地上的泥土。
  我眼皮狂跳,但是並沒有去阻止,也沒有多問。
  很快,他就挖開了一個小坑,而且,坑裡面有好像有東西一樣。
  瞎瘸子老頭把裡面的散亂泥土都弄開了,我看見的,是一隻手,一直慘白慘白的手,在泥土裡面五指曲爪。
  我瞪大了眼睛,頭皮一下子就發麻了起來。
  瞎瘸子老頭歎了口氣說:「晚了,已經來不及了。」
  我死死的看著那隻手,媽媽的墳邊泥土裡面,怎麼會埋著其它人的屍體?
  而且,瞎瘸子老頭,直接挖就挖到了。
  下一刻,瞎瘸子老頭,竟然用力的把那隻手,就折斷了,我看見血一下子就冒了出來,很快,就把那個小坑填滿了。
  瞎瘸子老頭站了起來,然後抓著我的手,開始後退。
  很快,就退到了沒有長草的範圍之外。
  恐懼已經不能用言語形容了,可以說是茫然,是根本讓我無法接受。
  瞎瘸子老頭一字一句的說:「第一層,是手,手下面,是頭,頭下面,是心,在最底下一層,是你媽媽的屍體。她的怨氣太強,已經沒辦法化解了。我們找不到那個算計你的人了。天黑之前,要把這裡毀掉,你媽媽的魂魄,必須打得魂飛魄散。」
  我聽到這裡的時候,心裡面馬上就恐慌了起來,抓著瞎瘸子老頭說,為什麼會這樣?
  我求他給我媽媽超度。
  瞎瘸子老頭搖了搖頭,歎息的看著我說:「我做不到,我沒有想到她怨氣這麼強,不應該帶你回來。你已經夢到她跳井了,如果天黑之前,不把她打得魂飛魄散,天黑了她就會來上你的身。她會殺了你的。」
  我感覺我的精神,都快要崩潰了。
  我死死的咬著唇,都咬出來了血,我一字一句的說,不能傷害我媽媽,她不會傷害我的。
  瞎瘸子老頭定定的看著我,說讓我想好後果。
  我發現,瞎瘸子老頭的眼睛,定定的看著我的胸口。
  
第三十五章 叫魂
  
  瞎瘸子老頭定定的看著我的胸口。
  人有情緒,是通過,臉,眼神,還有眉毛之間的輕微表情傳遞出來的。
  所以能夠從人的臉上觀察出喜怒。
  臉可以僵硬,眉毛可以皺起,但是,唯一不能夠變化的,是眼神。
  可是,瞎瘸子老頭,沒有眼睛。他只有兩個空洞洞的眼眶,格外的滲人恐怖。儘管接觸了這麼多天,我還是沒有完全習慣過來。
  最後他的歎息,則是讓我心裡面更加的慌張和茫然了。但是,唯一堅定的,就是不能傷害我媽媽。
  媽媽生前一個人照顧我長大,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已經太過辛苦。之後,瞎瘸子老頭又說她是被害死的。才會如此怨氣沖天,要是現在,又讓瞎瘸子老頭把她打的魂飛魄散,我這個做女兒的,還是一個女兒嗎?
  我就連一個畜生,都不如。
  我告訴瞎瘸子老頭,她是我媽媽,虎毒不食子,在屋子裡面,她都能夠有辦法讓他走到井邊,那麼想要上我的身,太過容易,以前我年年都回來祭拜,也沒有任何問題。
  瞎瘸子老頭的目光,從我的胸口移開了,接著說了句:「如果這樣的話,我們就要離開這裡。」
  我面色白了白。
  心裡面格外的掙扎了起來,瞎瘸子老頭繼續說:「不用去試探什麼,人心就經不起考驗,鬼更加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的。你冒不起這個險,你以為,如果你出了事情,那個諸葛流雲知道了會怎麼樣?我會死,你媽媽,也會死。」
  我喃喃的看著墳,正要搖頭。
  瞎瘸子老頭又補充了一句說:「你媽媽怨氣這麼強,墳旁邊埋的這些手臂,還有下面的頭顱,心臟,都是當年把她拖到火葬場火化的人的。村子裡面你很容易就能問道,這兩年肯定失蹤了很多人。你沒有忘記,我剛才說了,最下面一層是什麼吧?」
  我喃喃的說:「屍體,我媽媽的屍體!」
  我感覺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都掉了下來,我緊緊的攥著衣角,不安的說:「可是,我媽媽的屍體,已經火化了啊,怎麼可能還有屍體?」
  瞎瘸子老頭歎了口氣說:「怨氣凝結成屍,現在你媽媽還沒有傷害你,是因為她的魂魄,沒有進入那具屍體裡面,可是,你知道夢投井代表著什麼嗎?」
  我搖了搖頭,茫然的看著瞎瘸子老頭。
  瞎瘸子老頭頓了頓之後,說:「地下是怨氣,陰氣,所有污穢的東西凝結的地方,井水屬陰,你媽媽投入魂魄進去,就代表著,她自己想要進入屍體之中了。可能她自己不知道,那些怨氣不是她能駕馭的,而你回來了這裡,她可能想要幫你,所以才選擇進入屍體。」
  一邊說話,瞎瘸子老頭一邊歎氣說:「她只是一個遊魂野鬼,進入一具這麼多死人怨念凝聚出來的怨屍,又怎麼可能不受影響?鬼的本能,就是上身,尤其是陽壽未盡的鬼,一定會附身在親人的身上,你是唯一一個,現在明白了麼?」
  我心裡面膽寒,就像是諸葛流雲那樣,他也會時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讓我很多時候感受到危險。
  我咬了咬牙,點頭說好。我們走。
  瞎瘸子老頭卻歎了口氣說,這樣的話,就找不到算計我的那個人,也就暫時沒有辦法,破解我身上招鬼的這個像是詛咒一樣的東西了。
  以後,麻煩事情不斷。
  瞎瘸子老頭的話,讓我更加不安了,甚至都快要哭了出來。
  墳頭,還有墳邊的泥土,都已經被血浸的黑紅了起來,那只斷手所在的坑,已經被血淹沒了,就只能看得見一灘黑紅的粘液,根本看不見斷手。
  墳變成了這個模樣,到時候村子裡面的人,一眼就看見了。
  我問瞎瘸子老頭,我們現在走了,墳這裡怎麼辦?
  還有,村子裡面會不會繼續死人。
  瞎瘸子老頭這一次卻沒有什麼語氣的說:「他們自己造的孽,當然要自己承受,我說了,這個村子,一定寸草不生,只是時間的關係。」
  瞎瘸子老頭又看了看我,然後說:「如果有什麼道士,或者捉鬼的高人發現這裡,一定會抓你媽媽走,或者直接收了她。」
  總之,瞎瘸子老頭的話,就是我留下,我媽媽要上我身,我走了,我媽媽會殺人,最後也會被人收掉。
  我根本,沒有辦法做出任何一個好的選擇。
  也可能是我太奢望一個好的選擇。
  世上,也根本沒有完美的事情可以出現。
  我最應該恨的,就是算計了我的那個人,還有殺死我媽媽的那個人。
  他們,應該,就是同一個人吧?
  就在這個時候,瞎瘸子道士突然說了句:「有辦法了。」
  我心中馬上狂跳,接著就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喜道說什麼辦法,怎麼做?
  瞎瘸子老頭用眼眶直勾勾的看著我,說:「也有風險,同樣是讓你媽媽上你的身。入夜的那一瞬間,她肯定來不及進入怨屍之中,我教你招魂,把魂魄招過來,沒有被怨氣影響的魂魄,不會傷害你,而且,我們還有機會,知道那個算計你的人,到底是誰!」
  我毫不猶豫的說了句:「好,就這樣做!」
  說完之後,我心裡面雖然還是怕極,可是,這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
  瞎瘸子老頭的臉色,明顯能夠看見緩和了幾分。
  他說:「放心吧,完全按照我說的做,我們把握很大。」
  說完之後,他盯著墳頭看了看說:「如果那些村民是聰明人,就知道,這裡不敢碰,也別過來,其它的,我們沒有精力去管了。」
  我點了點頭,現在,我必須完全聽瞎瘸子老頭的。心裡面有一絲僥倖就是,那些村民膽子那麼小,看見了,肯定就躲得遠遠的了。
  沒有多在墳頭停留了,我和瞎瘸子老頭,回到了我家的老房子裡面。
  這次走的時候,路上就沒有遇到很多人了,現在這個點,差不多大家都下地幹農活去了。我注意到的一點就是,果然,我沒有看見很多的老人,還有一些婦人。
  只有一些小孩子,趴在門邊偷偷的往外看。
  兩年前,鬧著要把我媽媽燒了的,最凶的就是婦人和那些老人。
  恐怕……他們真的變成了殘肢斷臂。
  在老房子裡面,瞎瘸子老頭告訴我,讓我找到我媽媽生前用過的東西。
  把這些東西掛在屋子裡面的所有地方,並且每一件上面,都沾一點我的血。
  尤其是房門口,我用我的血,滴一條線出來。這些東西,能擋住魂魄,讓她捨不得離開。
  我全部都照做了。
  做完之後,臉色蒼白,而且因為沒吃飯,感覺很疲憊。
  但是我家裡沒吃的,現在這個狀況,村子裡面的人,也肯定不可能給我們吃的。
  而且,我們沒有時間。
  瞎瘸子老頭繼續安排我,把老媽的遺照,移到了院子的中間,接著,他打開了他帶著的箱子,裡面裝著的,竟然是香燭紙錢白米一類的東西。
  他取出來一對白蠟燭,三根香,接著半碗米,蠟燭點燃之後,香插在了米上。
  瞎瘸子老頭說,鬼吃香和生米,這些東西,是用來勾我媽媽的魂魄慢點走的。等到天黑的時候,我肯定看不見她,但是她一定在院子裡面,香燃盡,蠟燭燒滅之前,如果我不能看見魂魄,並且把她叫回來上身的話,我們就失敗了。然後馬上就要逃,逃到縣城裡面陽氣重的地方。
  否則,就真的完了。
  我用力的點頭,說讓他教我,我應該怎麼做。
  瞎瘸子老頭說:「抱著遺照,天黑之後,就喊媽媽兩個字,看不看得見,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瞎瘸子老頭說完這句話之後,把香和蠟燭都點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