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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節


第二百零七回 黃胎湧
 難怪我覺得這地震怎麼來得這麼蹊蹺,又不是更年期的婆娘,總不會讓張繼說一下就爆發了,此刻打開探照燈一看,這才知道原來是有地下巨蟲在作怪,探照燈掃在那巨蟲露出的腦袋上,恰見巨蟲頭部兩側的肉角忽然指向我們。我暗想不妙,傳言地底巨獸能噴龍火岩漿,這大甲蟲的肉角指向我們,難不成是要噴火把我們燒死?這處隕石坑外高內陷,像極了燒菜用的鐵鍋,倘若這蟲子真在這噴起火來,大伙可真就成煮熟的鴨子了。
此刻也顧不得帶上那盞探照燈,爬起來就招呼眾人快跑,其實也不需要我提醒,大家一見著那怪物,早就恨不得在屁股上點支火箭了,哪裡還敢有半分的遲疑。我恐那怪物真會噴出龍火,連頭也不敢回,拔腿跑到隕石坑的邊上就立刻開始往上爬。只是下山容易上山難,手腳並用爬了好一會,抬頭卻見到距離頂部還有好長的一段距離,心裡不禁有些絕望,這回怕是插翅難飛了。
正疑神疑鬼著,唯恐下一秒火焰就要噴過來,忽聽老年說道:「大伙別慌,你們看。」
我聞言回頭去看,發現那隻大甲蟲並沒有噴火,而是它的下半身被卡住了,不住掙扎著,爬不上地面來。我剛才打開的探照燈一直都在照著那處,所見那頭大甲蟲的兩根肉角繞著圈子在那兀自轉動,忽想起了雷達這種儀器,這才恍然大悟,剛才是我先入為主,以為地底怪獸會噴龍火岩漿,這才自己嚇唬了自己,它那兩根肉角估計不是什麼火焰噴射器,而是生物感應器。這個深不見底的地下深淵,千萬年來暗無天日,這裡的物種全都把眼睛退化了,而是依靠其他器官來感知周圍環境。這種生物感應器往往要比眼睛敏銳得多,那頭大甲蟲估計就是依靠這兩個肉角發現了我們,才突然冒出來襲擊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隕石坑底部的岩石太過堅硬,那怪物爬了半天都爬不上來,我料想這東西如此巨大兇猛,地底下那些岩石恐怕困不了它多久,連忙對眾人說道:「咱們還是快些爬上去,這裡是隕石坑的另外一側,正好能繼續前進。」
所見那怪物果然一點一點地掙脫出來,眾人再不敢停下,接著往上爬。巨蟲的軀體十分龐大,又力逾萬鈞,可拔山倒海,它一個動作,整個隕石坑都得震上三震,我爬在坑壁上,只覺身邊砂石伴隨著震動簌簌滾落,好幾次被震得差點從斜坡上摔下去。張繼撅著屁股拚命往上爬,一邊爬一邊大聲咒罵:「奶奶的,這屎殼郎怎麼這麼大的塊頭,這混球要是他娘的放個屁,整個隕石坑不都得塌啦!」
我說:「它要放個屁還好,弄不好就直接給它噴出來了,這地震就是因為它卡在石頭裡,不斷掙扎才造成的,你也別廢話了,多省點力,別差最後一步上不去,到時候我可不拉你。」
張繼呸了我一聲:「就你歐陽逸缺德,別瞧不起人,我可比你有能耐多了!」說話間他便蹭蹭蹭迅速往上爬了幾步,將眾人拋在身後,不料爬得太急,一不小心右手抓著的石頭被他拉落,險些摔下坡去。我暗罵著傢伙都到這個節骨眼上了還逞強,正要說他幾句,忽見那塊被拉落的石頭原先所在的地方,竟出現了一個黑黝黝的洞口,裡邊似乎有空間。
我趕緊爬到那處,掏出腰間的手電筒往裡照,所見裡邊竟是一條正正方方的甬道,忙喊眾人過來。我取出折疊鏟將碎巖破開,一個可容兩人並排進入的甬道口便暴露在了我們的眼前。大敵在後,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從岩石裡鑽出來了,大伙不敢稍有遲疑,忙一個接著一個進入了甬道中。
一鑽進來我就有點後悔,這地震還沒停歇,倘若一會這條通道被震塌了,大家都得被活埋在此。老年倒是一臉的奇怪神情,他瞧了瞧這條甬道的四壁,似乎那種運籌帷幄的魄力又回來了,招呼眾人只管往前走。我心下暗自認定,這年老頭估計真的曾經進來過,他觀察甬道的時候,那種突然明白此地是什麼所在的表情不會有假。
這條甬道用巨石作為樑柱,倒還算是堅固,只是地面震動得太過厲害,眾人仍舊不敢大意,見老年這麼有把握讓眾人只管前進,誰都不顧一切地往前衝。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眾人從甬道中蜂擁而出,忽覺眼前一亮。我舉目觀察四周,發現此地是一片開闊的空間,這個空間頂部鑲嵌著許多能夠發光的奇怪石頭,這些石頭就像夜空中的繁星一樣,毫無規律地點綴在上方,所發出的瑩瑩光亮將整個空間照得一清二楚。
我聽到遠處有流水聲,忙放眼去望,果見距我們百步開外有一條地下河流,這條河流寬逾百米,水浪拍擊著兩邊的礁石,嘩嘩作響,竟是一條流淌在地底下的大江!我見這條地江的水勢如此之大,竟比那黃河還洶湧幾分,忍不住想起了《玄機冊》中提到過的「地淵三湧」。
據傳九州大地上有三條水流量極大的地下水脈,號稱「地淵三湧」,三條水脈都發源自崑崙山底下的雙極泉海,第一條為「祖徵湧」,第二條為「暗麟湧」,第三條為「黃胎湧」。這三條地下水脈分作三路,從崑崙山發源,一直流淌在千米之下的地底深淵,最終往東海注入。而古時候的一些玄學家認為,此三湧自古就流淌在九州之下,左右著各大龍脈的興衰。《玄機冊》對這「地淵三湧」流經的地脈做了詳細的記載,而此刻我們所處的十萬大山,正是三湧中的黃胎湧流經之地,眼前這條地底大江水勢浩大,世間罕見,難不成正是「地淵三湧」中的黃胎湧?
想到此處,我悄悄轉頭去瞄老年,想看看他此刻是什麼表情,卻見他的身影被阿鐵擋住,我又不敢太過明顯地繞過阿鐵去觀察他,擔心「天罰」會誤以為我想偷襲老年,再生事端。無奈只得開口試探:「老年前輩,前面這條河比黃河還要大,而且還在如此深遠的地底下,一定不簡單,照你看來,這條地下水脈是個什麼來頭?」
老年聽我問他,卻並不從阿鐵身後走出來,而是站在原地說道:「能有這種氣勢的地下水脈,恐怕只能是『地淵三湧』了。」
我故作不知,接著問道:「地淵三湧?地淵三湧是什麼?」
老年似乎有些不耐煩,沉默了一會,最終還是對我解釋了什麼是「地淵三湧」,我聽他所說的與那《玄機冊》中記載的一模一樣,越發覺得這個老年一定看過《玄機冊》。不過現在徒有猜測,還不敢百分百地做出肯定,這個老年裝模作樣,一會明白一會糊塗,他心裡在想什麼誰也不知道,而且其身手高絕,又懂得如此之多,倒斗界中絕沒有出現過這號人物。
我忽然想起馬沖之前對我說他知道老年是誰,忙走到馬沖身邊,遞了一個眼神,示意他把剛才沒來得及說的話說完,告訴我他對老年身份的猜測。豈料馬沖此刻的神情驚疑不定,似乎已經猜出了老年的身份,但又突然想到什麼,感到很不可思議。我忙讓他有話快說,想不通的地方咱們一起討論討論。
馬沖這才低聲告訴我,他懷疑老年就是上代倒斗之王郭明笑。
我一聽到郭明笑三個字,心中頓時一驚,難怪馬沖的表情這麼奇怪,原來他認為老年是這個人。可仔細想了想,又覺得非常不對勁,老年雖說身手高絕,與那郭明笑差不了多少,且看他的樣子似乎還曾經來過這座古墓,但誰都知道郭明笑只是一介莽夫,如何會像老年那樣的老謀深算?他知道的東西如此之多,並非當年的武夫郭明笑可比的,再退一萬步說,郭明笑在鬼火焚屍墓裡中了屍怨魔咒,就算他沒有死在這座子母凶墳中,又如何能安然活到現在?
想罷我還是難以相信,連忙對馬沖搖搖頭說:「你這個猜測實在是太不合理了。」
我能想到的馬沖自然也能想得到,他見我搖頭,兀自思索了一陣,又對我說道:「我起先也覺得是我多想了,但聽聞郭明笑下三路功夫天下無敵,而手上多依靠武器,而且是左手持刀,右手持槍,剛才我跟他交手的時候,他的功夫路數,就是給我這樣的感覺。」
馬沖武藝高強,做出這種判斷應該不會有假,我聽他說完,更加地疑惑不解,忽想起這次行動,我第一次在營地裡見到老年時,當時突然就有種似曾相似的感覺,而這種感覺是在南蠻鬼宮的時候從來沒有過的,現在自己琢磨了一會,竟覺得這種感覺就是郭明笑給人的感覺。
以前在南蠻鬼宮時,我對郭明笑還不甚瞭解,所以看不出老年與他有何相似之處,更不會想到去把這兩個人聯繫起來,但自從聽了鷂子的敘述後,郭明笑這個人已經在我的思維中有了一個具體的映像,所以這回再見到老年,會不自覺地將他和腦海中的郭明笑重合起來,他身上隱隱散發出的氣質,將郭明笑在我腦海中形成的映像引發出來,我這次再見到他,才會感到他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
張繼一直在旁邊聽我們說話,他聽我和馬沖討論到這裡,突然就插了一句:「老馬說的似乎有點道理,可我覺得老年除了像郭明笑之外,還像一個人。」
第二百零八回 過江
 眾所皆知,上代倒斗之王郭明笑性情暴躁,又野心極大,乃山賊草寇出身,憑著一身的武功和膽氣,當上了倒斗界的盜魁。然而世人也都知道,郭明笑充其量,只能算是有勇無謀之輩,若不是他善於用人,即便八字再硬,也絕不可能會拔得眾多龍陵寶穴的頭籌。就拿那座鬼火焚屍墓來說,當年若不是錢掌櫃出山,鷂子應允相助,再加上郭明笑手下的四位得力干將,文武相濟,又如何能在那座「十人來仍九人去」的凶墓殺塚中脫身。
如果說老年是郭明笑,最不合理的便是,老年懂的東西實在是非常之多,而且善於偽裝隱藏,跟那目不識丁的郭明笑差得太多太多了。聽馬沖說他懷疑老年可能就是郭明笑,我實在是吃驚不小,兀自思索了半天,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這時張繼突然插進話來,他說老年除了像上代倒斗之王郭明笑之外,還像一個人。
我一聽就奇了,忙對張繼問道:「你覺得他還像誰?」
張繼神神秘秘地盯著我看了許久,忽冷不防對我說了一句:「我覺得老年像你!」
我差點沒敲他,板著臉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跟我開玩笑,找抽呢你。」
張繼這回卻一本正經地說道:「奶奶的,真不是開玩笑,不是說你倆長得像,而是他身上那種氣質。就這麼跟你說吧,天底下能讓我真心佩服的人只有你和老爺子,為什麼呢,因為你們家的人身上都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氣質,老爺子沒癡呆之前,那種氣質更明顯。而現在,我從年老頭的身上也感受到了這種東西,老逸,這年老頭會不會是你爺爺的同胞兄弟?」
本以為張繼是開玩笑,沒想到他竟冒出這麼多驚人的話語來,既然張繼已經這麼說了,他必然不會是胡亂判斷,我同張繼從小一起長大,我身上有怎麼樣的氣質沒人能比他清楚,即便老年真的跟我無任何關係,也必然會有什麼共同的地方,否則不會讓張繼出現這樣的感覺。可我們歐陽家族自古萬代單傳,老年又怎會是我爺爺的同胞兄弟。
馬沖也覺得張繼所說的非常不可思議,但他也找不到什麼反駁的話,只得站在一邊默不作聲。忽然往前前方有什麼東西,忙快步跑上去。餘下的眾人不知所以,便也跟上前去查看。馬沖走到那條「黃胎湧」的岸邊,彎下身子,撿起一個事物來,眾人圍上去,發現這是一塊防毒面具上的鏡片。
我接過那塊鏡片,將自己臉上的防毒面罩摘下來比對,發現這塊鏡片就是出自我們這種防毒面具。眾人商量了一下,推測這塊鏡片多半是從劉全勝的防毒面具上掉下來的,如此說來,劉全勝必然也到過這裡。老年招呼眾人四下裡搜尋,看看還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可惜方圓百米我們都翻遍了,卻再也找不到什麼別的遺留物。
阿鐵拿出備用的探照燈掃射四周,眾人放眼眺望各處,並沒有發現劉全勝的蹤影,張繼心裡有些焦急,扯開嗓子就大喊道:「劉黃瓜,你他娘的躲哪兒去了?上次的斗地主陰我的賬我還沒跟你算呢,快給老子出來!」
聲音迴盪在地江的兩岸,卻並不見劉全勝回應,我倒是不擔心劉全勝會遇著什麼危險,此處什麼東西也沒有,獨獨留下了這塊防毒面罩的鏡片,必然是他故意留在這兒的,藉著頂部那些發光石頭,我們很容易能察覺到這塊鏡片的反光,從而找到這塊鏡片。奇怪的是,劉全勝既然沒出什麼事情,怎麼不過來同我們會合,而是一個人躲在暗處?
不過,他既然留下路標,那就能肯定他此時不便與我們會合,而是讓我們順著路標去找他,雖然不知道他是什麼用意,但眾人還是沿著河岸繼續往裡前進。
這條地底大江水勢非常浩大,乃地淵三湧中的黃胎湧,自崑崙山底下的雙極泉海發源,流經中國南方大部分區域,最後匯入東海。這條水脈在許多野史異志中都有記載,只是從沒有人親眼見過。此刻我就走在黃胎湧的旁邊,耳聽水流聲轟隆作響,忍不住轉頭眺望對岸,那處距此上百米,探照燈又被江面上的濃霧阻擋,根本看不清對面是個什麼所在。要不是看這大江聲勢浩大,鳥飛到一半都可能被濤聲震落,我都懷疑劉全勝會不會躲到了那邊。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所見江河兩岸荒蕪深遠,眾人也不知道還要往裡走多深,才能發現點其他的線索,乾脆就先在岸邊紮腳,吃了些東西。進入古墓也有些時辰了,大伙清點了一下食物,發現只夠吃五天了。原本「天罰」準備了十天的份量,分別放在兩個背包裡,可在隕石坑中逃難的時候,一個背包已經丟了。眾人不清楚得在這裡耗多久,索性就把份量減半供應。
老王想不到此行會受到如此之多的波折,有些懊惱,草草吃了點東西就催促眾人繼續前進,並且表示再找一天,如果劉全勝還不出現,就放棄掉這個人,誰勸他都沒有用。我一聽也急了,二話不說就拉起捶背撫腰的張繼趕緊起來。隊伍又走了約莫一袋煙的功夫,阿鐵舉著探照燈往前照,示意我們快看。
我循著燈光往前眺望,發現前邊隱隱約約出現了一座橋,這座橋隱在濃霧中,看得很不真切,但似乎真的橫跨了一百多米,延伸到大江的對面。眾人面面相覷,旋即不約而同地往那處趕去。到了近前才發現,原來這是一座天然形成的石橋,這座石橋自岸邊的巖壁上延伸出來,就像一根彎曲的巨大樹幹,伸進了江面上的濃霧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通往對岸。
眾人見或許能借助這塊巨岩走到對面,紛紛爬上了這座圓滾滾的石橋,走進濃霧中。此處霧氣非常濃厚,眾人前胸貼著後背,相互緊跟著慢慢往前摸。大約走了七八十步,最前頭的阿金就停了下來,我們放眼前眺,竟發現這座石橋到這裡就斷了。
腳下是洶湧的流水,前方再也沒有路,後邊的阿鐵走上來,打開探照燈就往前掃。此時已經可以隱約看清對岸,大伙這才知道,原來這座橋真是一直延伸到對岸的,只是前方這一段太過脆弱,已經塌掉了二十多米。二十多米開外,便是這座橋的後半部分,可這二十多米也足以讓眾人望而止步,再也無法前行。
老王插著腰望了望腳下的水流,回身說道:「我看這裡是死路,那名摸金校尉也不可能會從這裡過去,咱們還是返回吧。」
「且慢!」馬沖忽然伸出了一隻手,指向對面的半座斷橋,對眾人說道:「我好像看見那裡有條繩子。」
我聞言走到他身邊,循他所指瞇著眼睛往前看,果然隱隱約約望見霧中有一條長長的東西,像是我們此次帶過來的粗繩,這條東西掛在對面那座半橋上,在水霧裡時隱時現。張繼也看見了,低聲喃喃道:「他奶奶的還真是,這多半是飛虎爪,老劉用那東西過河對岸了!」
如果劉全勝真是利用飛虎爪蕩過去,那可真是太危險了。首先得將爪子扔過去卡住石縫,然後抓著繩子往下蕩,待身子穩下來後,再順著繩子爬上對面的半座斷橋。在這個過程中,倘若稍有差池,那就得墜入這條大江,興許連氣泡都冒不上來,就被水流沖走了。不過眼下看來,劉全勝多半是成功了,本以為這小子身上沒了摸金符會謹慎點,沒想到竟如此孤注一擲,他奮不顧身也要走在我們的前頭,究竟是為了什麼?
眾人都有些想不通,老王懷疑這會不會是我們設計好的,讓劉全勝走在前邊設伏,好對付他們,臉色更是難看,直接轉身道:「這地方不值得冒險,咱們得去找那塊凶嬰邪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