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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節


眾人大凜,只見張老鬼身形快如虎豹,竟比之前又兇猛了幾分,他大步急衝,轉瞬間已在十步開外。鷂子等人不敢妄敵,紛紛四散逃開。鷂子最在意錢掌櫃的安危,見張老鬼如此猛惡,寸步也不敢離開錢掌櫃周圍。於是,眾人分成了兩股,郭明笑與郭二撤往左邊,鷂子和錢掌櫃逃向右邊。
張老鬼怒聲咆哮,想也不想就轉身朝郭明笑二人追去,鷂子大驚失色,忙道:「當心!」
郭明笑回頭去瞧,剎那之間大驚失色,張老鬼此刻已經追及二人身後,他怒吼一聲,雙腳蹬地,一下子就撲將上來。
二人前方乃是石壁,此時覺身後陰風逼至,本能地往兩邊一滾,張老鬼一爪抓在石壁上,竟崩落一地石屑。郭明笑駭然回望,只見張老鬼將爪子從石壁中一把抽出,轉過身子就朝郭二掠去。而郭二的速度遠不及此時的張老鬼,只片刻功夫,張老鬼的爪子已經猛然探出,一爪抓在了郭二後心。
郭二慘叫一聲,只覺整個後背劇痛襲來,三寸來長的指甲已經沒進他的肉裡。他還來不及多做反應,已經被張老鬼的另一隻爪扣住了腦袋。
張老鬼就像一隻嗜血的凶屍,大嘴前探,就要去咬郭二的脖頸。郭明笑此時已經趕到,他握刀在手,再不顧張老鬼曾是他的手下,奮起一刀,就砍向了張老鬼的肩膀,想把整隻手連同胳膊一起斬落。
只聽噗地一聲,郭明笑的大刀竟只切進幾寸硬肉,就卡在了骨頭裡,張老鬼的骨頭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異變,竟是堅如磐石,郭明笑一刀下去,震得他虎口迸裂,整個手臂都已酥麻。他不敢遲疑,一把將砍刀抽出,對著張老鬼的腦袋又是一刀。
張老鬼似乎感受到威脅,一把將爪下的郭二拋開,回過身去對付郭明笑。郭明笑狂刀亂舞,每一刀劈出,都勢逾千鈞,可每每砍刀張老鬼的骨頭,刀口就再也進不去一分。張老鬼凶性大發,猛然間伸出一爪,郭明笑刀勢難收,一時不備讓張老鬼一把抓住刀刃,他奮力回抽,砍刀卻動不得分毫。張老鬼力大無窮,又是一聲厲嘯,竟將砍刀從郭明笑手中生生奪了過來,拋到一邊。
郭明笑知道此獠猛惡,見自己連傢伙也被搶去了,再不敢力拼,轉身欲逃。張老鬼更加敏捷,先一步抓住了郭明笑的雙臂,他狂性暴起,眼看就要將郭明笑撕成兩半。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郭二與鷂子已經雙雙趕到,郭二見大哥就要命喪於此,眼前一片血紅,發了狂地猛撲上去,四肢牢牢扣在張老鬼的後背上,伸出一隻手掌摸上張老鬼的面門,雙指一把就摳進張老鬼的眼眶裡。
第一百七十九回 傷
 郭二發了狠,兩根指頭一戳到底,只聽撲哧一聲,一股股濃稠的液體從張老鬼的眼眶中噴湧而出。張老鬼眼中鮮血激射,狂嘯不止,一把甩開郭明笑。
郭明笑被巨力所拋,飛出了好幾丈,若非及時翻身衝起,便要一頭跌撞在峭壁尖石上了。張老鬼再不顧郭明笑,他反手一抓,兩隻大爪一下子就抱住了郭二的腦袋。郭二哪還有機會躲開,張老鬼利爪一屈,三寸多長的指甲眼看就要扎進他的頭顱裡。
一旁的鷂子得見,連忙飛身而起,一腳掃向張老鬼的面門,張老鬼雙目盡盲,生生被鷂子踢得脖子一歪,手上也失去了力道。郭二嚇出一身冷汗,見張老鬼的爪子稍鬆,立刻就飛身而退,與張老鬼拉開了距離。
孰料張老鬼竟是不願放過郭二,他聞聲而動,猛地轉過身軀,捲著一股狂風就撲向這個毀了他眼睛的人。
郭二還是低估了張老鬼的凶厲,料不到這怪物竟猛惡如斯,張老鬼冷不防撲向他,他已是避無可避。黑暗中,只見一抹凶影急速飛掠,郭二隻來得及叫上一聲,便被張老鬼一把撲倒。鷂子和郭明笑都始料不及,還沒來得及衝上前去支援,張老鬼已經怪叫一聲,一把將郭二的身軀抱起,就衝進了燈光照不到的角落。於此同時,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遙遙傳來。
「老二!」郭明笑又急又怒,大吼一聲就衝了過去。
鷂子見此,連忙回過頭去招呼錢掌櫃把手電照過來,自己也朝那處奔去。
錢掌櫃慌得不行,正要舉起手電筒照向那處,忽然聞得「嗖」地一聲,一個東西從黑暗中飛出,正好砸在了他的胸口。他吃了一驚,手電筒險些摔落。他只覺得有什麼液體濺了他滿臉,低頭去看,頓時呼吸一窒,渾身汗毛都炸了起來。
只見砸中他胸口的那個東西圓滾滾的,竟是一顆鮮血淋漓的腦袋。這顆腦袋的兩隻眼珠全被挖出來了,裡邊空洞洞的。頭顱雖然面目全非,但還可以從表情上清晰地看到死之前的慘狀,錢掌櫃低頭來看,正好對上了他那黑洞洞的眼窩,頭顱的主人,正是那個被張老鬼捲入黑暗中的郭二!
眼看郭二如此慘死,饒是經過大風大浪的錢掌櫃也忍不住心中發寒,渾身顫抖。他戰戰兢兢地用衣服抹去了臉上的血污,隨後慌慌張張呼喚起了鷂子和郭明笑,生怕那兩個人也不在了。
鷂子聽得錢掌櫃喊他,連忙出聲回應。他此刻與郭明笑並肩站在一處,在他們的跟前,散落著一具零碎的屍體,血水濺滿了周圍的地面,花花綠綠的內臟肉腸遍佈各處,然而,屍體的頭顱卻不知道飛去哪了。張老鬼不知道躲去了哪處黑暗的角落,只留下這一地狼籍。空氣中滿是血腥之氣,讓人聞之欲嘔。雖然頭顱已經不見,但鷂子知道眼前這一地爛肉是誰的,他胸中憋悶得厲害,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不料聞得這腥味,被熏得喉結上下亂動,肺裡更是堵得發慌。
郭明笑完全呆住了,他此刻就猶如一具石雕,望著地上那些骨頭碎肉一動不動。郭二的死,給他的打擊實在太過巨大,他的腦海中似乎已是一片空白,已經不知道該做出怎樣的反應,只這樣站著。
鷂子靜靜地看著郭明笑,忽然泛起一陣無力之感,地面上的世界,似乎離他越來越遠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有命出去。郭明笑的四個手下到這裡算是全折了,他們這三個帶頭的也不知道能有多少個活到最後。
想到這,忽聽身後腳步聲響起,他回頭去看,只見錢掌櫃一手舉著手電,一手抱著個東西,正慢慢走上前來。
鷂子仔細一看,這才發現原來錢掌櫃抱著的那東西是郭二的頭顱,他看著郭二那張面目全非的臉,心中更是傷感。郭二這人雖然出身賊匪,但為人十分仗義,對他這個前輩也非常尊敬,一起經歷了諸多凶險,也算是他的生死之交。熟知,這個相貌堂堂的小伙子竟遭如此橫死,若不是他捨命救下郭明笑,恐怕就不會這般白白送命。郭明笑與這幾個心腹可以說俱是以命抵命的感情,盜墓界裡總是謀殺背叛,鷂子頭一次見到如此患難與共的幾兄弟,特別是看到郭二在他眼前的死狀,這回不要說郭明笑悲傷,就是鷂子這個外人都險些落下淚來。
錢掌櫃亦是一臉難過,他深吸一口氣,沉重地走到郭明笑身旁,把郭二的頭顱遞上,低聲說道:「郭爺,節哀……」
郭明笑失魂落魄地轉過頭來,見郭二的頭就擺在自己的眼前,突然血氣上湧,竟是哇地一聲吐了一口血,身子搖搖晃晃就要摔倒。鷂子大驚,怕他悲傷過度,連忙一步上前,伸指抵住他的心脈,扶著他緩緩坐下。
錢掌櫃怕刺激他,就要將頭顱從他眼前拿開,誰知郭明笑坐下後,卻是讓錢掌櫃把頭顱遞過來。錢掌櫃遲疑了一下,隨後才慢慢將頭顱雙手遞上。郭明笑顫巍巍地將郭二的頭顱接過,忽然一把將之抱在懷裡,下顎抵住郭二的額頭,渾身顫抖,終於嗚嗚地哭了起來。
哭聲嗚嗚咽咽,不斷從他的喉嚨中發出,錢掌櫃聽他哭得淒慘,忍不住心中一酸,亦是暗自抹了一把眼淚。郭明笑緊緊抱著郭二的頭顱,眼中的淚水再也無法止住,彷彿決堤的洪流一般湧出眸眶,一顆顆滴落在郭二的眉間。此時的郭明笑那裡還有往昔的浩然霸氣,他像是一條受傷的孤狼,蕭條頹廢,獨臥在戈壁的盡頭,舔舐傷口,對月淒嗥。
鷂子輕歎一聲,拉過錢掌櫃好讓郭明笑獨自靜靜,二人站在郭明笑身後,望著他頹然的背影,抱著兄弟頭顱痛苦的郭明笑此時弱不禁風,像是一個蕭條老人,他緊縮的身影與一地狼籍混在一起,組成了一幅極度悲壯而又慘不忍睹的畫面。
聽鷂子說到這,我和張繼相視一眼,心下為郭明笑感到同情,鷂子描述的這副生離死別的畫面催人淚下,使我不禁想起了我的父親母親。當年他追隨郭明笑深入凶嬰護屍墓就再也沒有出來,母親當時傷痛成疾,不久也離開了人世。雖然我那個時候還是個不懂事的嬰兒,對他們幾乎沒有任何印象,但每每看到爺爺獨自一人在房間裡對著父母的相片悄悄抹眼淚,我就感到一陣莫名的痛楚。爺爺很少跟我提過他們,想必是把我的那份傷痛也一併承擔了。
如今爺爺被囚禁,對此我非常怨恨自己,恨自己的無能,竟連僅剩的親人也保護不了。
「天罰」純粹就是一個喪盡天良的組織,為了達到他們的目的,完全不講江湖道義,不念天下人情,我很清楚,若是他們得到了他們想要的東西,我們這些知道秘密的人一定會被滅口,甚至連已經癡呆了的爺爺也不會放過。但如果我不配合他們,爺爺便會受到傷害,如今四大禁地裡的四個寶物他們已經得到了三個,我必須用最後一個換回爺爺,而且要先讓繼子把爺爺帶到安全的地方,才能放心把東西交給他們,絕對不能有絲毫疏忽。
至於鷂子為何要讓紫雲跟我闖四大禁地,目前他還沒有做出解釋,想必要等到故事的最後他才會跟我們說。紫雲也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她從懂事開始就只記得鷂子這個師父,自小生活在山裡的她,比任何人都要單純善良,雖然她得鷂子真傳本事不小,但心性生來膽小柔弱,鷂子若不是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必不會使她來追隨我。
想罷我看了看坐在身邊的紫雲,紫雲自從聽了故事中的郭明笑最後落得孤苦伶仃,似是想到了她自己的身世,便低下頭來不停抹眼淚。
張繼最怕女孩子哭,連忙拍著她的背不住安慰,又說了幾句俏皮話引得紫雲破涕為笑,這才止住了她的抽泣。鷂子輕歎一聲,望了望窗外昏黃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好半晌,才再次對我們述說起了郭二死後的經歷……
第一百八十回 屍怨魔咒
 卻說隊伍裡不斷有人接二連三地慘死,眾人早已是心力疲憊,張老鬼也不知道躲去了何處,自從殺了郭二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郭明笑眼淚都哭干了,此刻抱著郭二的頭顱坐在原地發愣。
鷂子同錢掌櫃商量片刻,便決定從現在開始全力想辦法找路出去,不能再耽擱了。唯一的問題就是郭明笑,他如此傷心,此刻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復過來,倘若他一直這般呆坐下去,那麼還需盡快勸慰才是。郭明笑越是這個樣子,形勢對大伙越不利,若是不快些教他恢復鬥志,再次激發他的求生本能,早晚要出大事。
二人權衡了一下,打算分工合作,由鷂子警戒四周,以防隱在暗處的張老鬼出來突襲,而錢掌櫃則是擔起了給郭明笑做思想工作的重任。
鷂子用手電筒不斷照著四周,所見皆是雜亂的乾草和陡峭的山壁,他看著這個密不透風猶如鐵盒子一般的洞窟,心下忍不住又胡思亂想:此次的倒斗行動可以說是勢如覆舟,再經不起任何風雨,七個人中已經死了四個,傷亡過半,餘下的三人只有逃命一條路,而且還不知道這條路在哪。現在想來,什麼九龍火脈,什麼人臉山,分明就是一個巨大的陷阱,而陷阱中的誘餌就是四大禁地的傳說,倘若當初能想到這點,哪還敢挺著胸膛來此送死,怪就怪幹這行的都有一個叫做「托大」的毛病,四大禁地自古就被相傳裡邊凶險異常,各種殺局非常人所能想像,而自己這夥人究竟幾斤幾兩,竟忘了四大禁地的這個「禁」字。
如今再後悔也已經晚了,只要找不到出去的路,說什麼都沒用。若是此處沒有危險還好些,可在這個地方,既不能靠近水潭,又要時刻提防失蹤的張老鬼,對於能否找得到生路,找到了又能不能安然逃出,都是一些非常棘手的難題。想到這鷂子只覺頭痛欲裂,趕忙揉揉太陽穴,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卻說錢掌櫃此刻已經沒有心思再想這些了,他站在郭明笑身後,絞盡腦汁也組織不出什麼比較適合安慰郭明笑的話語,他苦思冥想了半天,最終還是決定明著跟郭明笑說,開門見山地讓他知道逃生的重要性。
正要走去郭明笑身邊,忽見郭明笑已緩緩站起,他見狀就要開口,誰知郭明笑卻先他一步說道:「咱們快些設法逃出去!」
錢掌櫃想不到郭明笑已經恢復過來,愣了一下,才連忙點頭應道:「是是是,再不出去就來不及啦,郭爺您……」
話音未落,又聽郭明笑道:「錢掌櫃,你看此處既然是小龍暈,生門會在哪?」
錢掌櫃再不敢提郭二之事,當下對郭明笑說:「容我想想……」
鷂子聽聞二人對話,已知郭明笑無事,也稍稍放下了心,回頭望望郭明笑的身影,忽然想起先前他和錢掌櫃所說的秘語,不由得心中又是一聲低歎。先前在墓室裡郭明笑被那赤屍抱住,之後莫名其妙陷入短暫性的癱瘓,額頭上長出一塊紅色斑紋。錢掌櫃當時就看出了名堂,不過他只悄悄與鷂子說過,再沒告訴其他人。接著一系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經歷,使得他一度忘記了這件事情,此刻回想起來,忍不住替郭明笑的未來感到擔心。
原來早在一千多年前,古墓的防盜手段已經非常厲害,不僅出現了流沙,弩箭等東西,南方地區還誕生出了一種咒術,這種咒術起源於一批來自南洋的降頭師,他們中有一部分人到中原定居,甚至成為當地貴胄,這些南洋人在中原生活了許多代,逐漸被漢化,特別是那些地位顯赫的南洋人,他們亦是學習中原的貴族,為自己死後的安身之所大興土木,只等大限一到,就厚葬金陵。可讓他們感到頭疼的是,中原地區的盜墓賊太過猖獗,手段又極其高明,普通的防盜手段根本阻擋不了這些「倒斗手藝人」侵擾陵墓。於是,他們從南洋降頭術中得到啟發,發明了一種用於防盜的咒術,名為「屍怨魔咒」,後也有別稱「赤屍魔咒」。
「屍怨魔咒」非常惡毒,一旦盜墓賊在古墓中不小心碰上,即使沒有死在古墓裡,也絕對活不過半年,據傳這種咒術十分靈驗,最後甚至導致了盜墓賊都不願再踏足南洋人的古墓。當然,這對於一些十分厲害的盜墓賊起不了什麼作用,因為「屍怨魔咒」是借助屍變的死屍來施咒的,如果盜墓賊能完全阻止古墓中的屍體屍變,就能高枕無憂。來自南洋的這些貴族素來喜歡收藏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有些東西年頭久了,在古玩市場上是非常值錢的,而想要倒這些南洋古墓,就必須要有克制屍變的把握,以及萬一發生意外時的心理準備,所以,倒斗行裡給這類古墓起了一個形象的名稱——燙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