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3節

　　生命就是這麼脆弱，前幾日還在把酒言歡，今天就差點喪命。
　　如果自己真是一個普通人，此時恐怕也已經沉入江底、葬身魚腹了……
　　自己的這一身本事，不光救了別人，同時也是救了自己。
　　從自己猝死那一刻開始，就拚命提高實力，以前還可以說是為了不被正道殺死、為了渡過天劫，但是現在……又是為了什麼呢？
　　為家人？
　　為朋友？
　　為自己？
　　張誠搖搖頭，從輪船上一躍而下。
　　在一片震驚的目光中，前方滔天的巨浪居然自行分開，張誠踏浪而行，逕直朝岸邊走去。
　　「還愣著幹什麼？」
　　張誠的聲音遠遠響起，雖然水聲滔天，卻清晰的傳進了一幫船員的耳朵裡。
　　船長如夢初醒，連忙打舵，將輪船調轉方向，跟在張誠身後，駛向了岸邊。
　　幾秒鐘後，張誠上岸，留下一道鬼力擋住江水，然後就準備離開。
　　可他沒走幾步，一個看上去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突然出現，攔在了前方。
　　這人身上穿著一件灰色的西裝，梳著一個大背頭，看上去像是一個商人，但一雙眼睛卻是精光閃爍，給人一種看透一切的感覺。
　　「釋藏大師？」
　　認出這個中年男人，張誠也忍不住吃了一驚，「你居然離開大佛寺了！」
　　話剛一出口，張誠就暗罵自己一聲白癡。
　　釋藏大師以前從未離開過大佛寺，是因為要守護陽間封印。
　　但現在封印已破，守著還有什麼用，自然可以離開了。
　　看著面前的釋藏大師，張誠也是有點心虛。
　　之前為了修復陽間封印，他們還辛辛苦苦去了一趟騰蛇仙宮，拿到了一塊女蝸石。
　　結果這還沒過多久了，自己居然有把封印給弄破了，而且這次再也沒有修復的可能。
　　「張誠，好久不見了。」釋藏大師點點頭，不苟言笑的說道。
　　「呵呵……」張誠也笑了笑，「釋藏大師這次來，不會是興師問罪的吧？」
　　釋藏大師搖搖頭，「事情已經發生，問罪又有什麼用，我這次來找你，只是想跟你談一談。」
　　「談一談？」
　　張誠想了想，點點頭道：「仙界已經找過我了，我之前還想著西天什麼時候來找我呢，結果你就來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換個地方再談，怎麼樣？」
　　「當然。」釋藏大師點頭，轉身便走。
　　張誠看了看身後，發現船已靠岸，一幫遊客正在東張西望，於是也趕緊跟著釋藏大師離開。
　　長江出海口毗鄰上海，這地方可以說寸土寸金，不過大佛寺作為華夏佛門魁首，雖然隱世，但在全國各地也有很多產業，即使在這裡也是一樣。
　　半個小時後，釋藏大師就帶著張誠，走進了江邊一家高檔茶室。
　　茶室不大，但環境十分雅致，熏著聞起來就十分昂貴的檀香。
　　進去之後，張誠四處看了看，發現裡面一個人都沒有，但是桌上已經放著兩個白玉茶杯，裡面琥鉑色的茶湯還在微微冒著熱氣……

第1510章 虛偽
　　「坐。」釋藏大師看了張誠過一眼，在桌旁當先坐下，張誠笑了笑，也坐在了對面。
　　「這是西域貢茶，我專程從大佛寺帶來的，你嘗嘗。」釋藏大師伸出一隻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張誠低頭看了看茶杯，舉起來一飲而盡，完事眨巴了下嘴，也沒感覺出什麼特別的味道。
　　「釋藏大師，你這麼大老遠過來，應該不是為了請我喝茶吧？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釋藏大師掃了一眼空掉的茶杯，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你現在已經是人間第一人，實力可比天仙，這『大師』我可不敢當了，如果你願意，稱我一聲道友即可。」
　　「釋藏道友……」張誠想了想，直接開口。
　　二人之間的氣氛很微妙。
　　騰蛇仙宮一行，妙真師太和青陽子死在自己的手下，得知消息後，茅山太上長老第一時間就趕過來興師問罪，但是大佛寺卻一直保持沉默，釋藏大師也從未說過隻言片語，就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雖然這樣一來張誠也少了許多麻煩，但是說實話，妙真師太作為人間三大尊者之一，跟釋藏大師相處數百年，現在身死，對方居然一點表示都沒有。
　　就連張誠，也覺得釋藏大師太過涼薄了些……
　　釋藏大師看著張誠，想了想說道：「還記得第一次見時，你還稚嫩的很，沒想到短短幾個月時間，你就到了如今這一步，數遍上下數千年，這種成長速度，你也算是第一人了。」
　　「呵呵……」張誠笑了笑，不知道該怎麼答話。
　　釋藏大師接著說道：「不過有一點你卻不知，你如此強勢崛起，不僅吸引了仙佛二界的注意，同樣也引起了屍界的關注，現在三大始祖，都已經知曉了你的存在。」
　　「哦？」張誠愣了愣，皺眉道：「聽釋藏道友這話，莫非你跟屍界還有接觸？」
　　「活的久了就這點好處，認識的人多，去過的地方也多……」釋藏大師隨意笑了笑，並沒有多解釋，轉而說道：「這次人間封印破碎，對於三界來說無疑是場浩劫。仙佛二界雖然建立了無數歲月，但現在的情況你應該也知道，早已是人去樓空，金仙和佛陀所剩無幾。而屍界這麼多年來卻未受影響，實力比起上古之時，還不減反增，這一戰，只怕是凶多吉少。」
　　張誠眉頭緊皺，不解的看著釋藏大師。
　　對方的身份他也清楚，應該是地藏王菩薩轉世到陽間的一具法身，雖然還未成佛，但作為西天四大菩薩之一，地藏王菩薩也是絕對的大佬。
　　可在這種大戰即將來臨之際，居然還沒仙界那些天仙有信心，把自己拉到這來說這些喪氣話，到底是幾個意思？
　　「釋藏道友也沒必要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張誠看著釋藏大師，認真的說道：「仙界那邊有隱藏的金仙，你們西天佛境應該也有轉世的佛陀菩薩，就算不多，十幾個總能湊出來吧？」
　　張誠頓了頓，又接著說道：「而屍界呢？就算這些歲月下來實力有所增長，但是始祖肯定還是那三個，論頂尖戰力，屍界比我們這邊還弱些。如果釋藏道友願意率領西天全力出手，咱們未必就不是屍界的對手。」
　　釋藏大師沉默了一下，輕輕搖頭，「佛祖都放棄了三界，現在的西天已經是昨日黃花，為了一場打不贏的仗搭上萬載苦修，恕我做不到。」
　　什麼？
　　聽見這話，張誠瞬間愣住。
　　原本他還以為釋藏大師找自己，是為了商量應對屍界入侵的事，但是現在看對方的態度，居然不想插手，這可就讓他無法理解了。
　　傳說中，地藏王菩薩為了普度眾生，發下宏願：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雖然在之後的修煉中，張誠理解到這不過是佛界跟仙界的爭鬥，影響到了鬼界而已，並沒有太在意。
　　但是從跟釋藏大師接觸這幾次來看，對方對人間其實還是挺上心的，要不然也不會召集天下宗門，去騰蛇仙府取回女蝸石了。
　　可是現在，對方的態度居然是想撒手不管、明哲保身，這就實在出乎張誠的預料了。
　　「人間是三界的根基，如果人間毀了，西天也不能倖免，你以為不插手就能逃過一劫嗎？」張誠語氣生硬的說道。
　　「張道友此言差矣……」釋藏大師笑了笑，淡淡的說道：「我投身地獄數千年，人間惡行卻沒有絲毫減少。之後我分出法身，枯守大佛寺無處春秋，最終結界還是破碎，此乃天意！天要滅人間，人力又怎可逆？」
　　說完，釋藏大師深深看了張誠一眼，又繼續說道：「佛祖與三清早已看穿一切，所以早早離開了三界。與外面的世界比起來，三界，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無論是仙是佛，只要身處其中，就好比蘋果中的一隻小蟲、枯井中的一隻青蛙，無法超脫。」
　　釋藏大師看著臉色陰沉的張誠，微笑道：「我已經做了我所能做的事，外面……才應該是我真正的天地，將生命消耗在這種內鬥中，實在是無趣。」
　　媽的！什麼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事到臨頭，沒想到最怕死的居然是這傢伙！
　　張誠暗罵一句，沉聲說道：「不達金仙佛陀，擅離三界必死無疑！你情願出去送死，也不願意留下為三界而戰？」
　　釋藏大師搖搖頭，「我本尊苦守地獄無數載，早已能成佛陀，只要再給我一點時間，就有足夠的把握離開三界。
　　「所以……你就眼睜睜看著陽間無數生靈慘死？自己一個人逃了？」張誠眼中精光連閃，追問道。
　　「死又如何，生死輪迴，誰能不死？」釋藏大師很平靜，「歲月靜好時，你可笑看庭院中的一群螞蟻，甚至可施捨一些殘羹餵食……但生死之際，你會為了這群螞蟻而搭上自己的性命嗎？」
　　不等張誠回答，釋藏大師就搖搖頭，接著說道：「但是……我也沒想現在離開。因為屍界入侵，對你們來說是一次災難，但在我眼裡，未必不是人間的一次大涅槃！」

第1511章 騙局
　　見張誠面露驚駭，釋藏大師卻是表情不變，接著說道：「我本尊發下過宏願，地獄不空，無法離開。而在這無盡的歲月裡，我早已看透了人心的腐爛墮落，明白地獄永遠也不會有空的一天……而屍界入侵，便是我超脫的一個機會！因為人間不存，地獄自然也不復存在，那時，便是我離開三界的時刻！」
　　說完，釋藏大師看向張誠，一字一句的說道：「現在我也可以告訴你了，大佛寺的封印並不是因你而損，而是我弄碎的……不過此事妙真、妙嚴、妙能他們三個卻並不知情，走遍人間尋找女蝸石，一心想要修復封印，最終發現了騰蛇仙府的所在……而我之所以讓你去取回這世間僅存的一塊女蝸石，只是不想讓他們有修復封印的機會而已……」
　　什麼！
　　聽到這話，張誠宛如五雷轟頂，整個人徹底傻了。
　　當時釋藏大師給出的說法，是因為自己穿梭屍界，造成空間不穩，才導致了女蝸石的破碎，當時他深信不疑，萬萬沒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這樣！
　　「之前我就推演過天機，妙嚴只要進入仙府，便再無生還可能，而妙真卻可生可死，而你就是變數的關鍵所在……最後果然如天機所示，妙真妙嚴都留在了仙府之中，而只剩下的一個妙能，也無法再阻礙我的計劃了……」
　　釋藏大師慢吞吞的說道：「女蝸石已經在我手中，封印破碎已是注定之事，所以我也懶得管你……不過人間封印是古神聯手布下的，就算一個節點損壞，想讓整個結界消失，也還需要至少一年時間……可我卻沒料到，你居然又毀掉了一個封印節點，倒是幫了一個大忙……說起來，我還真應該謝謝你。」
　　聽完這番話，張誠險些暈過去。
　　騙局！從一開始就是個騙局！
　　什麼悲天憫人，拯救蒼生，通通都是騙人的！
　　看著張誠眼中升騰的殺氣，釋藏大師卻根本不以為意。
　　「我能理解你此時的憤怒，但你要明白，作為修煉者，走的更高，才是最重要的。修煉一途本來就是逆天而行，絕情絕性！為了證道，殺父殺母殺妻殺子又有何懼，你可明白？」
　　張誠死死的盯著釋藏大師，生冷的說道：「我看你是在地獄呆的太久了，被那些惡鬼污了心！可笑我還一直挺尊敬你，沒想到你才是三界最大的叛徒！」
　　「叛徒？」釋藏大師笑了笑，「隨你怎麼說吧，我的道你不會明白……」
　　「說完了嗎？」張誠站起身來，冷冷的說道：「我今天不殺你，但是你的計劃也絕不會得逞！等我搞定了屍界，你的本尊就會永遠困在地獄，再無出頭之日！」
　　「是嗎？」釋藏大師笑了起來，「你不殺我，但我卻不能讓你走，萬一你真能悟道，說不定真就破壞了我的計劃。」
　　「呵呵……」張誠冷笑一聲，不屑的說道：「如果是你本尊前來，也許我還怕你三分，但你不過是一具法身而已，也想留我？」
　　可話剛一出口，張誠突然腳下一晃，一股劇烈的眩暈感陡然出現。
　　一股玄妙莫測的氣息不知道什麼時候侵入了張誠的體內，此時猛然發難，襲向他的魂魄，無論鬼力魂力怎麼圍堵，都絲毫不起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