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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節

掌櫃的瞅了瞅我的臉色,旁邊的幾個夥計趕緊用符紙往眼睛一抹,「小爺,外頭沒有動靜咧。」我心頭一抖,掌櫃的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麼,臉色變得極為難看,「鏟子,看看。」說完才發現老鏟早就掏出了個小銅鏡子,朝著外頭照,剩下的全看到了裡頭的情形,「鏟爺,這……這是什麼?」
老鏟把鏡子捏的綁緊,我靜靜的開了口,「這就是我在那河灘下頭看到過的鬼群……那東西說它們過路,沒想到已經到這兒咧。」
「小爺,那只是一部分,估計四面八方不知道來了多少……」
聽著掌櫃的冰冷的語氣,所有人沒有再開口,就瞅著三個眼睛緊緊閉著的老頭,就在這時候,粗粗的聲音響了起來,「老鬼,不說那麼多,老子得進去。」
我兩步走到門口,邊看銅鏡邊三張符紙直接是丟了出去,符紙瞬間燃了起來,意識之中,這火光似乎就直接穿過了門口的鬼影,接著掉在了地上,火光熄滅,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小爺,沒用的……」
我倒抽了一口涼氣,猛的一轉身,從兜裡掏出一大把符紙,直接是塞進了自己的嘴裡頭,見到我的動作,老鏟和幾個漢子齊齊掏出符紙,也是朝著嘴裡頭一塞。嗡裡嗡氣的說了句,「桂叔,您就在這兒守著。」
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能用這種口氣跟老鬼說話,只是第一次的,老鬼就這麼看著我,我生怕他不答應,幾個老頭雖然沒有明說,但把老鬼單獨留下來肯定有看著我這些人的意思,磚街的活人走了個遍,那幾個老頭的意思,這次的事兒,壓根就不是活人能夠參與的。
我沒想到的是,然後居然點了點頭,更讓我沒想到的是,就連老鏟這回也沒有開口,只是就那麼說了句,「要是真的沒了,我王家也就到頭了……」
「小爺,你們把這東西帶著,地勢破了,現在的鬼市裡頭,肯定是六親不認,不管在裡頭碰到什麼東西,到時候你們嘴裡頭就含著這個。」
第409章
我愣了一下,老鬼從身上掏出幾個東西,我一瞅,居然是幾塊骨頭片子,看到這東西,旁邊的老鏟立馬拿了一塊過去,「老鬼,這……這東西你也敢留著?到底是誰給你的?」
「這是老爺子走之前,留在我這兒的。用香油供了三年,才敢用手去摸?」
我一口差點吐了出來,供了三年才敢用手摸得玩意,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就在這時候,一個漢子有些驚疑的聲音響了起來,「鏟爺,你看,街口那兒有弟兄進來咧。」
我心頭一驚,所有人都扭頭看了過去,就在磚街街口的地方,十來個穿著粗布衣服的夥計正東張西望的朝著裡頭走,遠遠的看過去這幾人似乎搞不清楚磚街今兒晚上怎麼這麼空。就在這時候,由於時間太晚,本來在一旁已經是昏昏欲睡的呆子,居然猛的就從趴的櫃檯邊上蹦了起來,表情變的凶的不行,眼睛死死的盯著門外頭的位置。
「這是哪個堂口的人?不是已經散場了麼,狗日的居然還敢回來,難道沒收到消息。」
「呆爺,你怎麼咧?」兩三個夥計邊把呆子給按住,邊看了看老鬼,「掌櫃的,要不我去叫他們進來?」
說話的漢子沒有發現,一旁的老鬼看了一眼那幾個人,臉上露出奇怪之極的神色,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猛的就把店門一關,然後瞬間一張符紙貼在呆子的額頭,呆子這貨臉上開始露出疑惑,朝著周圍穩了穩,之後慢慢的收起了剛才那副嚇人的表情,像是沒睡醒一般,看到我之後,一個勁的朝我旁邊湊,「叔……叔叔……吃糖……」
一旁的老鏟狠狠的瞪了這漢子一眼,「瓜娃子,你腦殼是豆渣?街上陣勢才他娘的剛破,這些人就往裡頭走,難道你不覺得奇怪?」我心頭一驚,猛的看向了老鏟,老鏟朝我點了點頭,指了指旁邊的呆哥,「小爺,你看到呆子的反應咧,如果我猜得不錯,就是他們。」
其他人都沒聽懂老鏟是什麼意思,其實就在這漢子開口的時候,我已經是瞟了瞟老鏟手裡頭的鏡子,街口往裡走的幾個人居然壓根看不出什麼異常,但此時我已經是完全相信了老鏟的話,最重要的是呆子的反應,這時候只覺得渾身發冷。
我慢慢的把黑角綁在自己後頸,然後從兜裡掏出一枚銅錢,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朝著眉心猛的一按,眼前的東西逐漸模糊,耳邊,隱隱約約還聽得到老鬼的聲音,「小爺,你以前不是問過我麼?……要是這回你們能回來,我就告訴你,我們那些祖先,寧可永世不得翻身也要要搶這鬼市的真正原因……」
我慢慢的站了起來,一步一步的朝著後頭走去,不多時,一個聲音從旁邊響起,「小爺,這兒。」
這時候我已經是到了古董店的後院,老鏟就站在院子偏門的門口,幾個漢子跟在我身後,「小爺,我們不能走正門,這回得從側門出去。」幾個人順著後院摸了出去,剛出側門,一張面無表情的臉直接出現在我們面前,一個漢子駭了一跳,從嘴裡掏出一張什麼東西就要撲上去,老鏟一把把這漢子扯了回來,把這貨的頭狠狠朝下一按。
「你他娘的想死?」
我心頭一驚,就連古董店後院側門外的過道裡頭,此時竟然都站滿了一個個的人,就剛才那麼一下,這些「人」全都停下了步子,像是聞到了什麼一般,面無表情的全都朝著我們這個側門裡頭看。看清楚外頭的場景之後,剛才那漢子嚇的臉色發白。
「把步子給老子藏好。」
老鏟語氣冷的不行,幾個漢子瞬間聽懂了什麼,幾個人陸續把腳墊了起來,每個人都腦殼低著,就在這時候,我只覺得背心發麻,猛的扭過了頭,只見身後,一個渾身透著黑氣的「中年人」一臉迷茫的正朝著我們幾個走了過來。
錘子喲,這院子裡頭都有?
一瞬間,我正要出手,「小爺,別動,如果我猜的不錯,這是掌櫃的放出來的,你想想,這玩意有什麼用。」我楞了一下,還是沒有明白過來。這中年人背後,竟然又出現了幾個有些發黑的人影,全都雙眼上貼著符紙,像是壓根就看不到東西一般,一臉迷茫的朝著我們走了過來。
這些居然全他娘的是怨鬼,而且看那樣子,怨氣還不是一般的重。老鏟兩步就走了過去,接下來的一幕讓我直接張大了嘴巴,這貨居然把當頭的那玩意背了起來,老鏟就這麼背著一隻鬼,那玩意貼了符紙,就趴在這貨背上一動不動。絲絲黑氣就朝老鏟身上竄,一時間,這高大的漢子變得陰氣森森。
所有人都反應過來,幾個漢子陸續選了一個玩意背,最後只剩下一個面無表情的女的,看著這女的兩隻血淋淋的斷手,我狠狠的在心頭罵了一句,然後猛的也是把這隻鬼一背。
幾個人背著東西,踮起腳朝外頭走。
出了過道,終於是到了外頭的大街,一路上的「人」壓根就沒看我們一眼,到了街上,我直接倒抽了一口涼氣,雖然之前在銅鏡裡頭看到過,但那是在古董店,直到自己走進來,這感覺完全又不一樣。多少年來,這熟悉的磚街,要說天底下哪個地方沒有鬼敢進來,大晚上的最乾乾淨淨,我第一想到的就是這條街。
要是以前,打死我都不相信,有那麼一天這街上,會變成現在這麼一副陰間的模樣,無數「人」在上頭慢慢的走著,視線盡頭,街頭結尾,一延伸到看不見的地方,完全數不清楚有多少「人」,這些玩意面無表情,隱隱的像是走在朝著同一個地方走。
本來背上這玩意已經是讓我手腳都在哆嗦,加上周圍這些玩意,每一個的怨氣他娘的都不比我背上的輕,老鏟走在最前頭,我埋著腦殼跟在後面。
一旁的漢子小聲的說了句,「小爺,剛才那幾個裡頭就這麼一個母的,我們特地留給你的。」
這夥計話雖然小聲,但幾乎是剛剛開口,旁邊隔的最近「人」瞬間停下了步子,像是感覺到了什麼,面無表情的臉上直接朝著我們轉了過來,那夥計嚇的趕緊把腦殼埋了下來,我心頭一抖,誰也沒有想到,就在旁邊那只東西看過來的時候,這夥計背上的「人」也慢慢抬起了頭,把腦殼轉了過去,旁邊的「人」正好看到這貨背上那「中年人」的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兩隻鬼對視一眼,旁邊的玩意像是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慢慢的扭過了頭去,繼續朝前頭。
這一幕正好落在我眼裡,我心頭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只感覺這他娘的也行?
我背上的玩意一直沒動靜,兩隻斷手就擱在我的嘴邊上,我難受的緊,跟著老鏟混在「人」群裡頭,一步步的沿著這數不清的鬼走的方向走,一路上也經過我的兩間店子,我眼睛尖,店門的門檻居然也已經是裂開,幾個東西被生生的給震了出來,我咬了咬牙,記得那是老子去年打進去壓門的銅錢桃木,狗日的沒想到也是沒跑脫,桃木已經一片漆黑,難道這就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別的店子那些幾百年的手段都被破了個乾淨,狗日的連我這兩三年的手腳都不放過?幾個東西就蹲在地上,居然拿著那桃木一個勁的啃,要是以前的我,看到這鬼啃桃木,肯定駭的轉身就跑,這他娘的得多凶的歷鬼才幹得出來這種事,偏偏這種東西現在在我們周圍多的數都數不清。雖然沒有說出口,但越往前走,所有人心頭都是一片慘淡……
終於,老鏟停下了步子,「小爺,到咧。我們進去吧。小爺你記住,到了鬼市門口,我們得以最快速度離開這群玩意。」
周圍的「人」穿著各式各樣的衣服,大多數壓根就不是現在的,很多的樣子簡直看不下去,壓根就他娘的是死前的慘狀。我聲音有些抖,「鏟叔,這……這些鬼,到底是什麼時候的東西?」
「小爺,現在說這些已經沒用咧,這些玩意我也不曉得是從什麼地方爬出來的,瞅這樣子,應該是在很多處陰氣極重的地方不曉得養了多久,就像是那個河灘,要是平時,我肯定覺得他娘的那兒是個天然形成的地方,你能想像,光是那麼一處地方,從古到今就死了多少人?那……那還只是其中一處……各地不曉得還藏著多少那種地兒,裡頭所有的板板,今晚上全都衝著我們來了……」
我喃喃的念著什麼,看似天然形成的?不曉得有多少處?到底是什麼玩意,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布下了這麼個殺局,今天形成了眼前這修羅地獄一般的場景,全是為了,要滅我王家……鬼市……鬼市裡頭到底藏著什麼?
難道這些鬼真的是那麼多地方天然聚陰聚出來的怨煞,是天要亡我南截道?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想起了三叔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報應遲早要來……」難道這就是他口中的報應?
這時候已經是走到了那條巷子旁邊,就在我們面前,四面八方的「人」一個個的正朝著裡頭走。黑漆漆的巷子口就像是個巨大的口子,幾乎每一刻都有數不清的鬼朝著裡頭湧,我朝著周圍看了一眼,這些「人」影走進去的速度雖然快,但街上無時無刻增加的「人」數更多,整條街逐漸變得擁擠不堪,老鏟的神色有些淒涼,抬腳就朝著那巷子擠了過去,剩下的幾個人二話不說,也是直接衝了進去。
我壓根就分不清楚身邊到底有多少人,只是一個勁的埋著腦殼。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幾個人使勁的朝著裡頭擠,我已經是形容不出來此時的感覺,這完全已經不是鬼群,更像是一條河,窄的不行的巷子裡頭,前前後後都是「人」,由於隔的太近,周圍的東西聞到了我身上的氣味,我背上的「女人」像是感覺到了什麼,猛的抬起頭來,一張慘白的臉轉來轉去,每當有「人」盯著我,看到的總是這「女人」那張恐怖的臉。
越往裡頭走,周圍開始升起淡淡的霧氣,終於,巷子周圍的牆壁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數不清的板板就走在這麼一條路上頭,意識之中,有什麼聲音越來越大,像是無數人在說話一般,「我死的好慘……」
「到裡頭去,到裡頭去……我要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