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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節

老鬼瞥了我一眼,「二爺當年可沒這陣勢,雖說是長子,但老爺子又不止他一個兒子,那時候誰曉得老爺子心頭怎麼想的?當時下代家主還沒定,誰敢這麼搞?」
說完頓了一下,「你就不同,在外頭的誰不曉得,你生下來之後老爺子簡直把你當心頭肉都還怕不夠,整個本家都圍著你一個人轉,這群老傢伙和屋頭的那群老傢伙一二十年前就認了這個理,我們這些人腦殼又不是瓜的。」
當天下午,我就帶著祝君上了車,這算是我
第一回坐上祝家車子以外的高檔車,之前從來沒見過磚街的人開這種檔次的貨,一個漢子當司機,後頭就我和小婆娘兩個人。
開車的貨一副正經模樣,「小爺,你放心咧,他們都是後頭跟著咧。這回不曉得有多少人要跟我搶這差事,都曉得可以回祠堂瞅一眼,那可是掙臉的事兒,我叫大貴,大壯是我哥,以後您可別忘咧您結婚的時候是我送的你和老闆娘。」
一路上我和祝君都沒說話,一聽這夥計開了口,我實在憋得慌,遞了根煙過去。順手又拿了一根在手頭,準備這貨只要一點,我立馬就有由頭自己抽一根。
「整一根?」
這貨本來笑嘿嘿的要回頭接,瞬間看了眼祝君,「小爺,您不曉得,我早就戒煙了。」
我看著這狗日的滿口煙牙,我心裡狠狠的罵了句狗日的,把兩根煙塞了回去,繼續看著窗戶外頭。
車子開了好幾個小時,終於進了山,按照我小時候的記憶,那條路沒什麼變化,在山裡頭深的不行的地方,最終,車子進了當年的那個小山村,遠遠的我就瞅見,一大群人已經等在了村口,最後在村子裡頭見到了我爸媽。
按照老鬼說的規矩,祝家女娃娃進了村,就相當於入了我王家門。
我就像是個木偶,帶著旁邊的小婆娘,是個老頭子就上去叔公叔公的叫,村子裡頭一個勁的放鞭炮,那些老媽子全都笑呵呵上來朝著祝君就碎碎念,老頭就在旁邊做樣子。跟我原先想的完全不同,這場面就和小時候吃水鄉邊上的那些村子娶媳婦差不多,這麼多年沒來,除了幾個見過的叔公,其餘人我全都面生的緊。
到中午的時候,一群人在村裡頭的一個大院開始吃飯,光院子裡頭就擺了二十幾桌,我爸媽坐在中間,均是一副恭敬的樣子,在場的每一個老頭,我爸都是擺出一副晚輩的模樣,倒是我媽,臉上差點沒笑抽筋,拉著祝君就沒松過手,到最後上了桌子,都把小婆娘拽在自己旁邊吃。
「四嬸,您瞅到我媳婦沒?大戶人家,又是大學生咧,如果不是因為和我那狗娃子耍朋友,君兒人家現在說不定都出國了咧。」
「二嫂子,這女娃娃來的第一眼我就瞅著順心,哪裡像我們村裡頭的姑娘,一個個鬧翻了天,可沒君兒這麼斯文。」
「她就是怕生,不過君兒本身家教就好,我都不曉得怎麼就看上了我家這狗崽子。」
我媽嘴巴一直念個不停,生怕別人不知道她討了個城裡媳婦,我剛到就被一頓罵,這時候身上早就換了一身西裝。就在這時候,為首的幾個桌子上,有幾個老頭都還打著光腳,雖說身上的褂子乾乾淨淨,但腳上的泥巴分明是剛下了地不久才回來,其中一個悶了口酒,然後穩穩的開了口,「我說二娃,我聽外頭那些小崽子說,這姓祝的這家人,好像他們那頭也準備辦一下?」
我爸愣了一下,一時間好幾個老頭都看著我爸,均是開了口,「有這事?二娃,這不和規矩咧。」
我爸一副恭敬的神色,「成田叔,聽娃他媽說,他們那邊是準備擺個幾桌,畢竟人家也只有這麼一個孫女。」
「二娃,不是這個理,這不合規矩咧,進了我王家門,就是我王家人,哪有在那邊辦的道理?又不是入贅,該是這邊事兒,怎麼可能到外頭去辦?」
一句話一出,一瞬間,院子裡頭全都安靜了下來,只有院子外頭吃飯的還在熱鬧。裡頭所有人都看著我爸媽,似乎那句話裡頭的兩個字特別扎眼,讓所有人都放了放筷子,更多的是看著我和祝君。全是一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的樣子。
第397章
其中一個老頭就坐在我邊上,看我低著個腦殼端著碗正要朝後縮,這老頭一副語重心長的語氣就開了口,「侄孫兒,你得聽我跟你擺,你人老實,可不能上這個當,這事兒不是小事,這臉我們可丟不起。侄孫兒,你以後是要壓擔子的,可不能給祖宗丟人咧。」
這老頭疊疊不休,我一個勁的點頭,這老頭笑瞇瞇的一副滿意的神色,接下來一句話直接噎的我難受。
一群人還在說,似乎事情比較大。就連我爸都不再開口,最後是我媽站了出來,說什麼是先進的門,再回的娘家,我媽畢竟是教書的,聽著其他桌子那些婆婆大娘一個勁的念,這場景就跟小時候在街村那些看人笑話的場面有點像,我看到我媽那表情就知道她已經是生了氣,根據經驗,往往這種時候接下來就是她要和別人吵架。
「在座的老輩子,說句不該說的話,人家辛辛苦苦養這麼個女兒,就這麼嫁過來。雖說是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人娘家那邊就該被你們欺負死?今兒我兒子結婚,好不容易討了大戶媳婦,這才剛進村你們就看不過。」
幾個老媽子開始勸,「二嫂子,話怎麼能這麼說呢?家裡頭的人不都是為了小澈好咧?」
「怎麼就不能這麼說?我也是村裡頭的媳婦,當初嫁給王文仲這個木頭腦殼,打著燈籠怎麼就找到了他。」
一個老頭氣的鬍子都在抖,「二娃,你看你媳婦說的什麼話……你看你媳婦說的什麼話……」……
當天傍晚,我和我老漢兩個人走在村子外頭的小路上頭,和中午不同,晚上沒吃完,我老漢就離了席,我趕緊跟著出來。天色有些暗,高大的身影走在前頭,我就跟在後頭,我時不時的看一眼我老漢的背影,心頭有好多事想要問,卻不知道怎麼開口,終於,我憋出了第一句話。
「老漢,村子東頭是不是有個坡,上頭有棵歪脖子樹?」
我老漢回頭看了一眼,臉上露出奇怪的神色,「我想去看看。」
「你怎麼知道那地方?」
我心頭一驚,明顯的發覺,當我提起這地方的時候,我老漢居然少有的笑了一下。我心頭更加的奇怪。順著村子外頭的小路朝東周,一路上我老漢居然主動開了口,開始跟我聊擺,「小澈,我們小時候就是在這村子長大的,後頭你爺爺才帶我們搬出去住。當時你奶奶是村裡頭的接生婆,家裡頭好多生孩子全是找她。」
我愣了一下,老漢像是心情不錯,「你以為你小時候做的那些事兒,我們就沒做過?我們小時候,大姐著的打是最少的,爹和娘下手都重,三娃被打的最多,有一回這山裡頭發山洪,三娃去摸了條魚回來,被娘逮住差點給打死,我
第一回見那麼大的魚,差不多有半個人那麼大,三娃抱回來的時候我們都不敢信,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把那條魚給弄死的,最後魚給我們幾個吃了,三娃在外頭罰跪,最後還是我剩了點分給他。」
我心頭一驚,這些事我聽都沒聽過,奶奶下手我不曉得,不過爺爺打我老漢和三叔,我小時候都看過,大冬天的拿冷水管子沖,然後用抵門槓來鏟,想起來我只覺得心頭發麻。
「一開始我也為三娃不值,娘怎麼能把他往死裡打?後頭我才曉得,他們是為了三娃好,那時候我們都還小,那事兒不久,一天早上,我和三娃出去割草,在山頭上,天剛剛濛濛亮,文秀莫名其妙的像是發了瘋一樣的開始跑,我在山埂子上頭拉都拉不住,剛瓦的草全被打了個倒,最後在溝裡頭把他給按住,三娃像是瘋了,扯著邊上的草就朝嘴裡頭塞,到中午才醒了過來,回家的時候沒有草餵豬,娘問出了什麼事我們都不敢說。三娃悄悄告訴我,說有個人拉著他一直跑,他怎麼也逃不脫,說是那人的臉,長的很怪,簡直就不是人臉,像是個魚的臉。誰曉得當天晚上爹就出了門,後頭我才知道,娘打三娃,她的意思是山裡頭的東西好端端的,小孩子不懂事,去惹回來本身就是文秀自己的錯,反倒是爹,當天晚上就出了門,後頭我曉得了這些事兒之後,也多少知道那是個什麼東西,按照爹的做法,肯定是去直接把那東西給殺了。娘拉不住他,只能是又打了三娃和我一頓,把氣全出在我們身上……」
我愣住了,老漢講的事兒我壓根是聽都沒聽過。
「娘說要把大姐送出去讀高中,我和三娃被罵著去送,大冬天的我們兩個打雙光腳幫大姐背包包背了幾十里路送到車站,一直送到學校才回來。三娃看了那學校之後就挪不動腳,我雖然羨慕,但回來之後不敢開口。三娃羨慕的緊,回來之後不吃飯,跟娘說以後他也要唸書,要考大學,最後我們兩個又被爹攆到院壩裡頭跪了一夜,我曉得爹本來沒打算讓我們讀,我比三娃大,我當天晚上就打定主意,以後一定要讓三娃上大學,後頭那麼多年,我使了盡勁把爹交代的事兒全都擔了下來,全都是為了這貨能夠讀上書,誰想得到,最後娘走了,他才上到初中,就沒心思去讀了。
我深深的吸了口氣,當年的事兒似乎是個謎,我只是聽說因為奶奶的死,三叔受了刺激,似乎變了個人,連書都不讀,可見他對奶奶感情之深,但我壓根就不敢信,這貨在小時候,居然是被奶奶打的最多的一個。
與此同時,我心頭十分奇怪,老漢
第一回跟我說這麼多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我不敢表現出來,只是跟在後頭沉默的聽。終於,到了村子東頭,果然有個山坡,我跟著他沿著小路拐了上去,不多時,遠遠的一棵樹出現在眼中。我心頭一動,這地兒周圍都是雜草,就長著這麼一棵歪歪斜斜的玩意,粗倒是蠻粗,就是看起來磕磣的慌。
我眼睛朝著周圍一個勁的瞅,第一反應就是要看出這裡頭的風水地勢,瞅了好一會兒,硬是瞅不出來個所以然,我心頭一沉,這地方的地勢看似簡單,說不定很有些複雜,這麼多年的經驗,越是簡單的風水,指不定裡頭水就更深,「老漢,三叔叫我來這兒,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老漢皺了皺眉頭,眼睛就盯著這棵樹,似乎也是在想著什麼事情,結果說出來的一句話讓我心頭悶的慌。
「他叫你來的,你就以後自己去問他。」
我心頭憋的難受,繼續朝著這地方的周邊看,我沒有發現老漢的神色有些變,就站在旁邊,穩重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他沒有看我,像是在對著那棵樹說,「我和你三叔的路,都是爹定下的,我們沒得選。你只要是記住一件事,你姓王,生下來就是王家人,我和三叔走的是王家的路,現在就是你,你也得聽話,走一條王家給你的路。」
我心頭一驚,老漢依舊沒有看我,我一瞬間懂了太多。幾乎不敢抬頭去看旁邊這高大身影,只是嗯了一聲,聲音抖的連我自己都差點沒聽見。就在最後,突然,一股不甘心襲上心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鼓起了勇氣,「爹,我覺得……」
話才剛出口,就發現他眼睛瞪著我,我生生的把剩下的話噎了回去,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像是被沖了冷水,「我從來沒有強迫你。」
從小到大,和我老漢說話就是這樣,一句「沒有強迫我」,說的義正言辭,結果就是讓我頓時生不起任何的反抗心思,只剩下歷來的無力的感覺。我穩了穩口氣,盡量使得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正常,「老漢,我有件事兒一直想問你,當時我們去的那個墓群,三叔差點就去了一個地方,被最後被鈴鐺給震了回來,最後發現那地方是一棵冒著那種火的樹,我……我想問,如果當時我和三叔沿著那條路走下去,是不是真的就能去我們看到過的那個地方,那……那裡是……是不是真的就是陰曹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