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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節

我瞇著眼睛瞅了這老貨一眼,幾年時間,越看祝鳳堂越想外頭五十米開外的另外一家古董店裡頭的那掌櫃,凡事精打細算不說,斤斤計較到了發指的地步。
不到十分鐘,祝老頭已經是把我逼到了絕地,狗日的長期的磨練,(在祝老頭眼裡是磨練,在我眼裡是煎熬)偏偏我下棋的手藝還是沒什麼進步,這時候已經是在拚命的摳腦殼,「算了,以你的水平,上一步能這麼走已經是難得了……」這老貨嘴巴向來缺德,就在這時候,祝老頭臉色一慌,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一般,蹭的就從座位上竄了起來,「仙人咧,趕緊給我放下。」
呆子依依呀呀的,一邊拿著個泥巴都還沒擦完的瓷器,一邊假裝要丟,嘴裡還在一個勁的望著祝鳳堂念,「糖……糖……你拿糖來換……換……」
這一招這狗日的屢試不爽,祝老頭從身上摸出一根煙,像是餵狗給呆子喂到了嘴裡,呆子立馬笑呵呵的,「咦,王小子,這棋不對咧。」
我埋著個頭當沒聽到,厚起了臉皮當著這老貨走了一步,「我怎麼少了兩個?」這老頭的眼睛盯的我,我沒了辦法,把手裡頭的兩個子兒給放了回去,「剛才你起來的時候,撞了桌子,掉地上了,我幫你撿起來。」
這時候的我已不是當年,話說的相當自然,連櫃檯裡的一個夥計都有些看不下去,祝老頭像是想起了什麼,衝著櫃檯裡頭喊了一聲,「棍兒,把前兩天那邊轉過來的兩樣東西拿過來,給你們小爺瞅瞅。」
「好咧,掌櫃的。」
祝老頭把棋子一收,夥計端了兩方硯台過來擺在了桌子上頭,我皺了皺眉頭,拿了起來,祝老頭一臉笑意,「前兩天過去喝茶,正好碰到你桂叔收了這兩方硯台,我給搶了過來,你瞅瞅,看這成色應該是沉泥硯,我摸著也不離十。」
祝老頭一邊喝茶,一邊瞇著眼睛看我,見我一直皺著個眉頭,「收成多少?」祝老頭伸出兩根指頭,一副悠然自得的神色,「祝老爺子,這是第幾回了?都跟你說了,別從老鬼那店收東西。那邊心子黑的很。」祝老頭臉色一變,眼睜睜的看著我用手一摳,直接就把硯台上的雕的屋頂給掰了下來,「外頭全是做的舊,裡面用老鐵加的重,用他們的手法倒土裡放個兩個星期,一般人看不出來。」
我絲毫沒有看這時候祝老頭鬍子都在抖,轉身掀開布簾,回了我這邊,十幾秒之後,祝老頭拄著拐棍站在店子門口,朝著街那頭的古董店開始了大罵,「桂扒皮,你個龜兒子,生兒子沒眼子的貨,你給老子等著。」要說是兩年前,要是看到這一幕,不知道有多少人會驚掉一地下巴,但就是這兩年的時間,成了我這家古董店掌櫃的祝老頭,從之前的老成持重,不怒自威,硬生生的成了現在這模樣。一開始的罵街磚街上頭還有人看,到了最後成了習慣之後,所有人也都見怪不怪,反正過不了半個月就要演上這麼一出。要是換一個人敢在這街上罵老鬼,估計那邊的夥計早就出來收拾人了。
那頭始終沒什麼動靜,罵完街的祝老頭應該是累了,拿起手裡的茶壺呀了一口,滴滴咄咄的回了店門,「棍兒,把掰下來的一塊給沾回去,想個法子給賣了。」悶棍趕緊把桌上的東西一收,「好咧,掌櫃的。哦,老爺子,小嫂先打了電話回店裡,說是家裡頭生意上有點問題,個把月怕是來不了店裡。」
祝老頭壓根就沒理這夥計,隔著簾子瞅了瞅我這邊,神色有些複雜的歎了口氣,再次的坐在了太師椅子上。
時間到了晚上,祝老頭晚上都睡得早,早早的關了店門,我坐在這邊的店子裡頭,和呆子兩個人一個勁的抽煙,旁邊的桌子上擺了一大摞的紙張和線狀書,不一會兒,悶棍抱著一捆東西進了門,「小爺,這是三爺讓人帶過來的,他找人看了一遍,你再瞅瞅?」
第322章
我點了點頭,下意識的問了一句,「我叔找到胖子沒?」
「三爺沒有說,不過我估摸著這回應該還是沒結果,小爺,以前這兒的那胖子到底去了哪兒咧?你們又是在找什麼地方?找了這麼久?」
我沒有回答,這夥計憋了憋嘴巴,似乎知道話問的有些多,把手裡的一摞東西往桌子上一放,「小嫂又給呆哥帶了兩件衣服,說是呆哥穿衣服太費。我去給呆哥穿上試試。」我翻著手裡的東西,依舊沒有開口,這夥計也算是伶俐,從身上摸出兩根煙就把呆子給勾了過去。夥計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小爺,你說小嫂也是,呆哥的什麼事兒都照顧的到到位位,差不多就跟親兒子一樣咧,現在祝家的生意全是小嫂管著,你說他們家到底有多少錢?倒是你,你那幾件衣服都那麼舊咧,她也沒給你買一件。祝老爺子又把賬上的錢管的死死的,活脫脫又是個桂扒皮,你這日子過的我有些看不明白……」
這夥計還想再說,見我整個臉都黑了下來,趕緊閉上了嘴巴。
我下意識摸了摸兜裡的一點錢,一時間有些苦澀,在心頭狠狠的罵了一句,之後面不改色。老子不是還抽得起煙麼?你慌個球。過兩天讓老子逮著條大魚,這兜裡一下就鼓起來了信不?狗日的,被祝老頭給一點錢就搖尾巴的貨,你有個求出息。到了半夜的時候,呆子已經睡了,兩個夥計還在拿著桌子上頭的東西一個勁的翻,我搓了搓眼睛,走到屋後面的一個小桌子前頭,對著一塊又小又普通的牌位,上了一炷,念了一句幾年來我已經是重複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話,「你娃要是有空,就給老子托個夢,至少讓老子瞅瞅你長什麼樣兒咧。」
時間到了半夜,大桌子上除了線裝的舊書,就全是一些拓片文字之類的,有一些墓裡時刻上頭的,有碑文,也有一些北邊出土的玩意上頭拓下來的。以前老子對這些玩意壓根就是一竅不通,這兩三年的時間,簡直可以說自學成才,凡是有關天師道的,或者是北邊道士的一些玩意,都給搜集了過來,想從上頭找出點蛛絲馬跡。
這一招完全是按照土賊的思路,北天師道的祖上發生過什麼,不可能不留下來點什麼。在弄這些玩意的同時,三叔手下的人也去北邊四處打聽一些東西。
三年時間,我每天都是後半夜才睡,回到自己屋子,床的對面比起以前多了塊簡單的木板,上頭擺著個盒子,我從盒子裡拿出一根頭髮,用符紙包住一端,往裡頭放了個東西,嘴裡快速的念了好一會兒,符紙燃了起來,我靜靜的盯著這屋子裡的火焰,腦海中似乎又想起胖子那張肥肉堆滿了的臉。我低聲的罵了一句,「胖娃,你個狗日的。」
寫著胖子八字的符紙已經燃完,眼看著沒有任何異樣,我歎了口氣,快速的把邊上那根只燃了一小截的頭髮扯了下來,小心的放回盒子裡頭。這一招和三年前的又是不同,符紙裡頭用三根線包了個小角,只能通過八字合符紙測魂的生死,三根全斷,證明胖子的魂還在。這招是三叔教的,只能測魂,卻不能測人命……
看著盒子裡頭七七八八被燃了一截有意截的頭髮,全是從胖子的枕頭上弄下來的,這玩意用一點少一點……
不知道為什麼,我下意識的鬆了口氣,每天找準時辰測一次,也是在安慰自己……狗日的胖娃魂還在,只是不曉得現在到底還有沒有活著?
經過我和三叔的分析,胖子當時是一個人去盜了墓,後頭失蹤的莫名其妙,胖子去的地方,三叔的意思肯定就是我們要找的地方,也是當時那「常觀遠」引我們去的那地兒的真正所在地。一般這種地方雖然藏得深,但不可能不接地氣,接了地氣就注定有根,而且那麼大的陰氣,如果不是年份相當長的古墓,那就是聚陰十分厲害的特殊地勢裡頭,絕對沒有第三處。那地方藏著的東西,也是平城從祖上就開始隱藏的那個巨大秘密。
三年時間,自從我下得了床之後,每年和三叔都要去北邊三四個月,已經是把平城周圍的所有山脈給摸了個遍,尤其是我們當初被迷的地方,三叔和我更是差點把那地給翻過來,最後連鳥毛都沒找著。看那一帶的地勢不知道看了多少回,始終想不通到底哪一處還可以藏這種凶險的地方……
現在唯一的線索就是,上胖娃身的,是那失蹤了幾十年的「常觀遠」,只不過是另外一個「常觀遠」。這常觀遠身上發生了什麼暫且不說,這樣一來,胖娃出事才完全說得通。肯定平城那狗婆娘肯定對胖娃下了手,胖娃手裡的信封也只有這狗婆娘才見過,裡頭的照片才是禍根。
按照三叔的說法,「你對她做了那種事,那女的能不恨你?偏偏你說的又是假名字,現在的婆娘,在他娘的極度絕望和憎恨的情況下,估計稍微用那張照片去求了一下她的先人,這不?她那「先人」就找上了胖子。」
三年的時間,胖娃的死活如骨鯁在喉,想起當時那狗婆娘帶著常家人來店子裡頭的情形,我心頭就憋得慌。三叔當時並不在,「我只問你幾句話。」狗婆娘低著個腦殼壓根就沒有看我,我當時渾身除了嘴巴,其他地方已經是完全不能動,「是我對不起你,那也是你的兒子,你也是個人,你的良心被狗吃了?為什麼?」這女的開了口,聲音聽上去像個死人,「恨。」
「什麼恨?」「恨我沒殺了你。也恨常家。」一句話一出,旁邊的幾個常家人臉色變得相當難看,不過依舊沒有什麼動作。
我渾身都在抖,周圍的夥計全都開始罵,少數的幾個差點衝上去動手。狗婆娘終於抬起了頭,聲音中沒有任何情緒「那罐子在什麼地方?還給我,那是我的東西。」
「你作死?」一個漢子罵了出來,老鏟眼睛一瞪,這漢子狠狠的閉上了嘴巴,狗婆娘還在說,「他姓汪,他不姓王,跟你沒有關係,你們……把罐子還給我。」
我閉上了眼睛,沒有再看狗婆娘,很久都沒有說話,也壓根沒有再管狗婆娘這時候的眼神已經是嚇人的不行,「王澈,我會殺了你。」旁邊的常家人齊齊變了臉色,一群漢子已經是圍了上去,這回就連老鏟,也皺起了眉頭。
「鏟叔……我再問一句,就放他們走。」
「小澈?」
這是老鏟第一次這樣叫我,停了很久之後,我終於又開了口,「你對胖子做了什麼?」狗婆娘扭曲的臉上閃過疑惑,「我不認識什麼胖子。」
「你他娘的給老子說。」我聲音變得極其大聲,突然之間的表情像要吃了人一般,連帶著控制不住的手一抖,綁帶裡頭又開始浸血出來,幾個漢子快速的過來扶住我,我壓根就不理身上已經痛的發抖,硬生生的擠出了兩個字,「照片……你用那照片幹了什麼事?」
終於,狗婆娘變了臉色,像是想起了什麼,老鏟點了點頭,幾個漢子立馬圍了上去,常家的人不敢動,幾把刀已經是架了起來。老鏟粗粗的說了聲,「快讓她說,她不說,你們也走不了。」幾個人憤怒的不行,「龍鏟,你真以為你們就吃定我們了?」
最後這狗婆娘終於妥協,不過得到的答案讓我失望無比,「我的孩子見過他爹就走了,我把照片燒給他,讓他知道他還有個爹,他有姓,姓汪。」
最終一群人還是沒有動手,只剩下我無力的躺在原處……
按照三叔的說法,狗婆娘說了假話,而且連之前的那些回答估計都有問題,那照片肯定是燒了,但那照片跟親生父親沒關係,孩子也沒長成,壓根是收不到的,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狗婆娘燒照片那照片肯定是燒了,但那照片跟親生父親沒關係,孩子也沒長成,壓根是收不到的,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狗婆娘燒照片求她常家祖宗弄死我,只不過因為她恰恰是那玩意的孫女,所以才求到了「常觀遠」身上。
又是常觀遠,似乎所有人都在找這失蹤了幾十年的老頭,這人到底變成了什麼玩意,唯一出現的兩次,一次是把胖娃帶走,一次是把我們引到了那個地方……之後不管我們用盡什麼手段,都他娘的沒這玩意的一點影子。
頭天晚上又燒了一點胖娃這狗日的頭髮之後,第二天起來又開始翻紙,除了跟著三叔出門去找,我聽到消息,磚街的夥計,還有在各地走土的漢子,此時幾乎全都開始摸常家以前的根底,或者是打聽,或者是走土,兩三年的時間,得到的消息數不勝數,只不過狗日的有用壓根就沒多少。
我心頭明白的很,這次家裡頭廢這麼大的勁弄這事兒,恐怕只有我才是衝著找胖子去的,包括三叔在內的其他人,怕是壓根就沒在意胖子的死活,只把胖娃當成了這事兒的線索,三叔和手底下的一批人,心頭唯一關心的,還是找到那地方和背後藏的東西。
第323章
這天中午,兩個夥計此時正坐在古董店裡頭,店面比我那處大的不是一點兩點,老鬼不在,兩個貨叼著煙,一點沒有平時麻利的樣子。
「老子跟你說,幾年前去滅天師道那回,你娃是沒趕上,要是趕上了,去有點表現,現在也不是這待遇。」
「你得瑟個求,都是老子那婆娘不爭氣,早點把生下來我就跟去咧。當時具體啥情況?你們這些回來的都他娘的閉了口,打死不說這事兒。」
當頭的夥計臉色變得神秘了下來,「現在你也算我手底下的人,這事兒你千萬別說出去。」另外一個嘴角都在抽,不過沒有還嘴,反而著急的摧了兩聲,「這場面,我是一輩子都沒見過,你曉不曉得平城裡頭有個土山?要是換在以前,打死我都不信,那裡頭他娘的是空的,一根泥巴柱子從地上冒出來,上面的骨頭罐罐多的嚇死你,裡頭全是板板。我真是日了他先人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