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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節

「小崽子,你敢往前走一步,老子定當宰了你。死了也要去挖你祖墳……」
咳嗽聲更加厲害起來,眼看著那佝僂的老頭就要倒下,猛瞪了身後的人一眼,聲音低了下來,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一般,「就算是當年你爹這般的人,最多也破我平城一口道棺。你倒好,直接要斷我的根……」
我老漢還在繼續,壓根就沒有因為老頭的話而停手,就在這時候,遠處的新出現的一群群陌生漢子已經是圍了過來,領頭的居然是十幾個粗衣打扮的我完全就沒見過的老頭,磚街的人慢慢的走上了高台,老鏟始終站在一旁,眼睛就沒離開過對面。
「你們王家,除了那老巷子的人,這回該來的,算是都來了吧……趁著常家這一代的人當家才一年,用不動祖師的那塊老牌子……不然就算是你爹,也不敢這麼放肆。」
如果這時候我看到,肯定會大吃一驚,包裡的東西,是九根骨頭,死人骨頭,看上去就和荒山裡頭偶爾碰到的沒什麼區別,但就是這九根骨頭,卻讓所有平城的老東西變了臉色……我老漢沒有說話,像是默認了張老頭的話一般,那道袍人的當家,壓根就坐不穩祖宗的陰佑。
「王家家主,今天你進不了我身後的這道殿門……」
就在這時候,震天的鈴鐺聲響了起來,所有的磚街漢子把頭一仰,竟然在同一時間引鬼上身,無數符紙小瓶落下,一個個變得面無表情,鈴鐺聲中,平城的人一根根黑線符紙拉了起來,默念的道號之後,符紙粉末已經是貼在了手裡的刀上頭,陸續有黑影從地下冒了出來,隨著平城人手裡的符刀黑線,僵硬的擺成了陣勢……
我老漢總算是開了口,語氣中帶著恭敬,「張老爺子,如果今天來的是我爹。你覺得他會僅僅做到我這一步?天師道幾千年流傳,一個道字圓潤至今,我王家不是不自量力,你沒有當平城的家,誰做的孽,誰就得還……」
我老漢一步步的朝著殿樓裡頭走去,包括五個老頭在內的十幾個人跟在身後,「那你該去找教你的那東西……是那東西算計了你兒子。」「那東西不是我師傅,他幾十年前就死了……你們要斷我王家的去路,我就來斷你們的來路。」
「那東西是死是活跟我天師道沒有關係,但王邪不在,應該就沒人殺得了我那常老哥,就算王家氣勢在你身上,你也不行。我最後問你一句,他到底是死在誰的手裡。那人是誰?」
張老頭依舊沒有動,瞇著眼睛的看著我老漢一步一步朝前走,語速竟然是越來越快,「我那老哥做這事的時候,就已經退掌了天師道,這些人,都不知道這事。這件事情和平城的其他人沒有關係,況且他已經死在了你們南邊,你還要如何?你弟娃三年前偷走那罐子的時候,你以為老夫攔不住?只是他常家理虧在先,我答應你,這山裡頭剩下的那些東西,你可以請回去,你這一家子的香火……不會斷……」
就在這時,我老漢停了下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然後猛的盯著這老頭,一時間第一次居然笑了出來,「張老爺子,但人已經死了。如果我猜得不錯,當時那老頭選那女娃,是衝著她也是常觀遠的孫女……真是好手段……」
這話幾乎沒有人聽得懂,那女娃是誰?難道死了幾十年的常觀遠還是其他孫女?
我老漢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是從身上摸出一個羅盤,一手拿著東西,眼睛就盯著那羅盤,繼續朝前走,說話間一步就要邁進那門檻。
「好話說盡,你真要不死不休?我倒要看看,你跟的上你爹幾成的手段。」
話音剛落,佝僂的老頭身子猛的就直了起來,與此同時,古殿的大門邊上,九個聲音一響,居然是周圍的九塊石板,開始震動了起來。
當家的道袍人站在大鼎旁邊,一聲道號,「天師靈道……」鼎中的香灰開始抖動,道袍人拜了一拜之後,大鼎的香灰中抓起一個東西,竟然是一塊銹跡斑斑的符牌,上頭的字跡依稀已經看不清楚,只露出了開頭的幾個,「敕令以北,平氣築城……」
道袍人猛的把符牌一丟,一塊銹跡斑斑的玩意直接是貼在了站在九塊石板中間,看上去已經是動彈不得的我老漢背上。
一個個平城的人衝了上來,十幾個老頭更是不管不顧,一時間什麼玩意都掏了出來,不過立馬就被磚街和後來進鎮的人攔住,兩邊開始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正面廝殺。都是紅了眼睛,「八字拿來。」「老子要滅了你的一魂……」
就在這時候,大殿之中,一排排以「北敕天師降道」開頭的牌位開始猛烈的振動了起來,一時間我老漢中山裝的身影竟然開始微微的抖動。手裡的羅盤指針在瘋狂的轉,他停在門檻前頭……再也走不動一步……
道袍人猛的吼了一聲,目次欲裂,「跪下。」
廝殺聲響起,平台的外頭,一時間兩邊的人猛的開始衝殺了起來,場面極其慘烈。引鬼上身的漢子壓根就不知道痛……
就在這時,佝僂的老頭面色一變,殿樓裡頭的牌位抖的越來越厲害,似乎像是在極力的排斥著中年人手裡的骨頭進入一般,而我老漢一隻腳已經是踩在了大殿裡頭,手裡拿著一根骨頭,瞅著羅盤,一點點似乎極其吃力的就要把那骨頭插在大殿的地上,裡頭的牌位震的越來越厲害,有兩塊下頭的竟然已經是掉在了地上。張老頭第一次的,露出吃人一般的神情,一口鮮血噴出,九塊石板直接裂了開來,無數平城的人像是瘋了一般,紅著眼睛就要朝著平台後頭的大殿衝過來,黑影的嘶吼聲隨處可見,跟一個個面無表情的夥計殺在一起,「老子送你去見你仙人……」
如果有人看到,肯定會大吃一驚,因為這時候我老漢的身上,像是被無數根細線死死勒住,手腕,肩膀,各處地方已經是被深深的勒了進去。不過只有那隻手還像寫字的時候一樣,穩的不行,就在骨頭尖馬上就要碰地的時候,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這孽債,我……我來還。」
不知道什麼時候,張老頭已經是來到了我老漢身後,嘴裡竟然含了一嘴的銅錢,每一枚都是讓之前的磚街五人動彈不得的玩意,滿是皺紋的老頭輕輕的按在了我老漢背上的那塊符牌上頭,狠狠的往下一按……
「常家侄子,你還太輕,請不動這塊東西……」
我老漢渾身一震,卡的一聲,手裡頭的那根骨頭,已經是斷了開來。就在這時候,張老爺子沙啞的說了一句話,「我知道當年去過那地方的人裡頭,除了那些人,還有你。」
我老漢猛的回過了頭,兩個眼睛已經是瞪的可怕,「這骨頭斷了一根,剩下的,你拿進去也壓不死我們裡面的先人。我用折了我死後陰壽才敢聽來的幾句話,來換你們祖上留下的這幾個骨頭今天不進我天師道的門……我這把老骨頭,就換我那老哥做的孽……」
這一天,沒有人知道這老頭跟我老漢說了些什麼,之後王家的所有人都退了回去,只剩下張老頭子站在那門口。
距離高台很遠的地方,退走的人群之中,飯館老闆一聲的傷痕,把手裡頭的木劍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狗日的,這群雜種氣數未盡……氣數未盡……」氣的一口就吐了出來。然後突然看到了什麼,只見走在旁邊的中山裝的身影一個趔趄,再一看,我老漢兩個眼睛裡頭,竟然已經是流出了鮮血。
「二娃……」
「剛才的那牌子到底是什麼東西?……」
第317章
大殿門口,平城的十幾個老頭全都圍在了一起,張老太爺直直的站在古樸的殿堂門口,慢慢的回頭看了一眼裡頭,一排排的牌位早就安靜了下來,只有地上還剩著半根再普通不過的骨頭,所有人都沒有說話,突然,張老頭把手抬了起來,赫然指向了前處的一個人。
「劉家的娃兒……你過來……」
劉臭貨一身傷痕,之前似乎壓根就沒想到這老頭會指著自己,楞了好以下,才面色緊張的走到了跟前,張老頭的聲音格外的小,幾乎只有兩人可以聽見,「我天師一脈,何曾對不起你劉家?剛才那人一直藏身你那處……此事你爛於肚中,劉家當繼續護我天師一脈……至於你……祖宗的眼睛都在看著,你死之後不會有好結果……」
劉臭貨面色蒼白,聲音小而抖得不行,「太爺……」
「那事太過陰損,王家不會就此罷手,照這紙上頭做,我保你死後認祖歸宗……」劉臭貨心頭一抖,發現手裡不知何時已經是多了一張紙,此時道袍當家的也在旁邊,猛的拿過了那張紙,打開一看。之後滿臉的不可思議,「張伯……你?」話還沒說完就閉了嘴,張老頭子最後交待了這當家的道袍人幾句話,然後又一次的看了一眼身後的大殿……過了一會兒,所有人發現張老頭子依舊一動不動,待到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張老頭已經是斷氣了,只剩著一雙老眼睛,還靜靜的看著身後的大殿……
所有人都跪了下來。一個老頭語氣中瘋狂的不行。「老子要和他南截道不共戴天……」。道袍當家人一雙眼睛陰狠的不行,似乎知道劉臭貨心頭有鬼。誰曉得劉臭貨一點不怕,猛的站了起來,直直的和這人對視,笑著恭敬的對著道袍老頭鞠了一躬,「太爺的意思都在紙上,柱子上壓著的王家的東西,常伯別說你不知道,得還給他們。紙上說的另外一件事,按照上頭做,才能保我天使一脈的周全。」道袍老頭依舊站在原地,看著劉臭貨越走越遠,一雙要殺人一般的眼睛硬生生的忍了下來。
「王家的人還在等著呢,常伯。」
劉臭貨越走越遠,等到身邊沒了什麼人,才低聲的罵了一句,「這老東西,死了都他娘的好手段。知道小爺遲早會當家,這老東西是算準了他們下不去手。」……
我跟著狗婆娘在通道裡頭已經是不知道下到了多深的位置,周圍越來越冷,越走我心頭的猜測就越明顯,這狗婆娘肯定沒來過這裡,雖然這人不怎麼說話,但在我的厚臉皮之下,居然讓我把話給套了出來,要不是情況限制,老子真想立馬整死她。
這他娘的,這狗婆娘不僅沒進來過,就連之前的那個井道狗日的也是跟著我才摸了過來,我腸子悔了個青,老子追那玩意的時候,怎麼就沒注意到後頭還有人。
這通道往下,出了山壁之後,就應該是外頭柱子的底部位置,下頭到底有什麼?我已經沒什麼力氣,全靠被拋下就是死路一條的意志力在支撐。我心頭已經是下定了決心,狗婆娘只要敢跑,老子指不定攢著力氣先廢了她。
終於,在這下頭摸了約莫五六個小時之後,狗婆娘的聲音一變,像是發現了什麼。此時正好我旁邊就是具死人骨頭,聽到狗婆娘的話駭了一跳。
「別動……」
我心頭一驚,狗婆娘話音剛落下,一股陰冷的感覺傳來。我眼睛看了過去,就在彎彎曲曲的石頭梯子盡頭,一個個什麼東西正朝著我們這邊走了過來。
那是一個個衣服爛的不行的「人」,這通道本身就不大,居然他娘的直接朝著我們這地方走了過來。我反應極快,一張符紙瞬間藏在了手心,我現在只剩下一隻手,出手之後狗婆娘肯定能發現符紙不是常家的貨色,到時候怕就是老子死期……我吞了吞口水,一時間緊張的不行。
一群「人」越走越近,狗婆娘居然已經是在地上跪了下來,埋頭對著這群玩意作揖。這群「人」就這麼路過狗婆娘的旁邊,像是絲毫都沒發現一般。
我緊緊的貼著壁頭,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個板板從我面前走過,一時間手心的符紙都已經是被攥出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