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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節

「常小姐……我不知道是你,剛才看追人追進來的,我以為是南邊的人……差……差點大水……沖……沖了龍王廟……」
這女的似乎壓根就沒聽我的話,反而摸向了我腰間的位置,一個爛布條露了出來,上頭打著兩個結。這女的聲音居然有些抖。「觀遠叔爺是你什麼人?」
我心頭一驚,暗道「有門」,狗日的這結是那黃成讓我們留的,當時以為是平城的暗號之類的,不過聽狗婆娘的聲音,這裡頭遠遠不止這麼簡單。突然,我反應了過來,難道狗婆娘還不知道寡婦已經回來了的事兒?那天晚上的事兒在場的只有幾個老頭帶的人,這事兒平城自己也在死死的瞞著?
正所謂天無絕人之路,在求生的慾望之下,我已經是死死的抓住這根稻草,「觀遠老爺出了事……讓我來報信……」話還沒說完,一口鮮血就吐了出來,幾年沒見,這狗婆娘的一張臉始終是我見過的裡面最美的一個,不過我已經完全沒有心思,肩膀和右手流了一地,頭暈之下,眼睛就要閉上鎮子的深處,一片火光,之前一直沒有動靜的古老殿樓這時候兩扇厚重的大門竟然已經打開了,殿樓外面是個泥巴的平台,平台上頭的一個大鼎,三根粗香燃了起來,大鼎背後擺著一張舊桌子,十幾個老頭靜靜的坐在桌子後面,臉上看不出什麼神色,大多數都瞅著前方。
就在平台的兩邊,不知道站著多少人,和老頭一樣,都看著那鈴鐺聲傳來的地方,整個場面相當的詭異。李臭貨坐在平台靠後的位置,身後也跟著一群人……
平台的正中間,一個道袍老頭微瞇著眼睛,壓根就沒有看前方的陣勢,反而一個勁的瞅著鼎裡頭的三根大香。旁邊一人開了口,說出了一句如果我聽到立馬就要拚命的話,「老哥,污了陣眼的那人已經捉到了,是那幾位出的手,這人似乎很熟悉裡面的情況,直接摸到了陰壽塚的頭上,歲數不大很有些手段……現在還拿他沒辦法,但那崽子撐不了多久,那幾位肯定讓他魂飛魄散……」
中間的老頭依舊沒有開口,一雙老眼不知道在想著什麼,「常老哥,你是如何想的?剛才為何不讓我們動手,反而把下頭的人叫了回來?光這群人怎麼可能到得了這裡?陣破了又如何。我們平城這麼重的地勢,這群邪道跟腳淺薄,路上就得死完……」另一個老頭慈眉善目,這時候也是點了點頭,「常兄,這話在理,這群人不修正路,老朽幾人壇已備齊,正準備將其送往投胎,斷其魂根……」
這老頭猶豫了一下,再次開了口。
「這群人不修正路,合該如此……當家的,此次丟臉之極……光這群人的跟腳,如何配站在我道殿之前……」
言語之間,幾個老頭居然很是疑惑,卻沒有哪怕一點懼色。如果有人聽到,肯定會大吃一驚,聽起來就像是那鐘聲好像放了五個老頭和一大群夥計一馬,不然他們絕不會能夠走到這個地方。一路上這台上的老頭一個也沒有露頭,竟然是被那當中的人給生生的限制在了這殿樓裡頭。
就在這時候,震天的鈴鐺聲終於是傳到了面前,一群漢子跟著五個衣衫襤褸的老頭一步步的走了過來,鈴鐺聲中,鐺鐺的敲擊聲夾雜在裡頭,仔細一看,過來的人群背後,竟然不知道有多少夥計正邊走邊快速的在各處錘著釘子,「這群人作死?」高台中間,一聲咳嗽,這發怒的老頭硬生生的坐了回去,眼睛死死的盯著那些錘釘子的夥計,似乎是受了奇恥大辱,「一群小雜種……」「算了,不過就是這麼點地勢而已,等會人一死,再去拔出來就是……還沒有誰,定的了我天師道的風水……」
說完之後,這老頭竟然把頭一轉,「當家的,今晚過後,敲鐘的事情,你該給我們一個交代……」
「常淨全,你個龜兒子,提你的八字來見我。」對面的人群已經走進,鈴鐺聲猛的停了下來,五個老頭中的一個指著檯子上頭就開始罵。
這剛剛坐下的老頭再也忍不住,似乎這句話更是個奇恥大辱,猛的就站了起來,再也沒有之前的風範,「提著老子的八字來見你?你仙人死完了?魏一通,等會宰了你之後,老子要往你嘴巴灌鐵砂……」
就在這時候,當中的老頭揮了揮手,說出了一句讓這還在和對面破口大罵的老貨吃驚無比的話,「看座……」
椅子擺在了高台下頭,五個老頭瞇了瞇眼睛,其中一個開飯館的猛的笑了出來,「常當家的,聽說你當家才一年多,真是聞名不如見面,果然有氣度……」之後爛衣服一揮,一屁股直接坐了下來,坐下之前,很是隱晦的一枚銅錢已經是貼在了椅子上頭,之後小聲的說了句,「沒有手腳。」四個老頭一聽,陸續坐下。
五個老頭背後的人群中,藏著一個大漢,臉上一條疤相當的嚇人,一副狠色的瞅著前面的高台,語氣中間似乎完全想不到會是眼前這種場面,「這事不對頭,這群狗日的到底要做什麼?剛才為什麼不出手?那鍾是誰敲的?」
一時間場面相當的安靜,大鼎後頭,那上方當中的老頭靜靜的開了口,旁邊的人臉上均是露出奇怪的神色,「你們不懂……被破了的上三路魂陣不是你們想的那麼簡單……這次的事兒也不是我的意思……」說完之後,這當中的老頭居然站了起來,然後靜靜的看著一個方向。
第314章
幾個老頭還想說什麼,突然朝那方向看了一眼,然後趕緊站了起來。平台一邊的街道上,靜靜的腳步聲傳了過來,兩個中年人扶著一個佝僂的身影,一步步的走上了檯子。
一時間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巴,五個磚街的老頭看到那身影之後,臉色變得及其難看,其中一個聲音都有些抖,「老……老不死的……雜種……」
平台之上的人,包括劉臭貨在內的都已經是全部站了起來,臉上露出恭敬的神色,「張老爺子……」一個老頭臉上已經是露出了笑容,「張老爺子……怎麼把您驚動了……」
「你……你說什麼?」這老頭臉上幾乎已經全是皺紋,如果有人看到,肯定會大吃一驚,一個人怎麼能老成這樣子還沒死。這老頭似乎還耳朵不好,上了檯子之後,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你說什麼?再……再說一遍。」恭敬的站在一旁的人沒有絲毫不滿,扯著嗓子又是規規矩矩的吼了一聲,佝僂的聲音慢慢的點著腦殼,「哦……哦……老咯,聽不清楚咯。」
劇烈的咳嗽聲響了起來,這佝僂的身子竟然像是要隨時倒下去一般,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幾乎是及其吃力的走到了平台的中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坐在下頭的五個磚街的人已經是動都不敢動,包括之前「提你的八字來見我」飯館老闆,也已經是緊緊的閉上了嘴巴,眼睛死死的看著上面,一隻手捏在椅子上,竟然已經是發了白……
一個老頭小聲的問了一句什麼,之前坐在當中的人開了口,這老頭臉上露出驚色,似乎不敢相信,「張老爺子敲的鍾?把這群人放了進來?」
那身子夠摟著,慢慢的轉過了頭,瞇著看了這老頭一眼,捏捏咄咄的還在念,「放進來了好……放進來了好……」這老頭趕緊一副恭敬的神色,瞅了一眼下頭的磚街夥計,「對……對……您老說的對,放進來了再殺,放進來再殺好……」
「張老爺子,您坐……」一張椅子端了上來,包括之前坐在中間上首的人正要扶著這老傢伙坐下,就在這時候,佝僂的身子眼睛一瞪,蒼老的聲音猛的高了起來,與之前竟然完全不同,「老子還死不了。」
一時間所有人都楞住了,這老頭雙目圓瞪,一副要吃了人的樣子。其餘人皆是嚇了一跳,沒人敢說話。這老頭吼完之後,喘著氣,瞇著眼睛開始朝著周圍看。像是在找著什麼東西,聲音嘶啞的就像是隨時要斷氣……一瞬間,這老頭眼睛一瞪,像是發現了什麼,隨後整個人坐了下來,歎了一口……
「不放進來能怎麼樣?你……你們錯就錯在……讓人在眼皮子底下,把上三路的陣子給踩了……這一下……豈止是幾千年的名聲……好……好……」
就在這時候,這老頭捏捏咄咄的從身上拿出一把東西,竟然是五個銅錢。放在手裡頭,就像是壓根都拿不穩,這老頭回頭看了一眼黃土山前的大殿,低聲的念了句什麼,之後五個銅錢一丟。
銅錢慢悠悠的朝著台下磚街的五人拋去,其中一個眼睛一瞪,「老閘皮,你敢?」話還沒說完,之前一路走來的五人就像見了惡鬼一樣看著銅錢。輕輕的立在了五人面前的地上,開始瘋狂的轉了起來。五人壓根就不敢動,只有一個老頭動作最快,不過也只掏出了一張符紙,還沒開口那符紙竟然已經是自動的燃起,慢慢的化成灰。
隨著銅錢還在轉,卡卡的響聲從依舊坐著的老頭身上傳來,五人雙目圓瞪,面色痛苦至極,竟然是骨頭的聲音,周圍安靜的出奇,都只盯著那幾枚轉的飛快的銅錢。
台上的一人吞了吞口水,「這……這……一錢的命?落……落地就死。」
沙啞的聲音再次傳來,卻是看著台下磚街的五個人。「破我魂陣……還要你們那風水釘子進我平城的地……老頭子我不這樣……對不起祖師……」話雖是這樣,但這老傢伙滿是皺紋的臉上,居然顯出的苦色……
就在這時候,腳步聲響了起來。一個拿刀的大漢提著個什麼東西,慢慢的從五個人的身後走了出來,佝僂的身影壓根沒有看這人就咳嗽著開了口,像是根本沒有對這人說一般……
「……把手裡的東西帶回去可好……給我們兩家留點最後的情面。」
老鏟臉上沒有什麼神色,提著個布包還在往上走,突然,漢子猛的停下了腳步,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一枚銅錢已經悄悄的出現在了老鏟前頭的路上,靜靜的轉著。
「張老爺子,你那姓常的師哥都去了,你還沒跟著走?這回你覺得這裡頭還有情面可……」
粗粗的聲音,講字還沒開口,眼看著已經是說不下去。老鏟渾身都在抖,兩個眼睛死死的盯著那枚銅錢,一時間竟是要跪下的動作……
「老子日你……」一把刀直接插在地上,老鏟勉強穩住了身子,一時間竟然已經是脖子青筋爆出。包括老鏟在內的六個人都已經是完全不能動彈,如果我這裡,肯定會發現,這突然出現的快要死的老頭,竟然給我一種當年在茶館裡,第一次碰到那姓常的老頭時候的感覺,只不過當時那老頭死在了麻爺爺的手裡,只留下了一絲殘魂,三叔說過,即使有那一絲殘魂,那老頭也相當於死了,只有魂而沒了道行,要不是這樣,就算是當時的他,也壓根不是對手……
佝僂的身影沒有再開口,像是不想再管。「張伯,您受累了。」當中上首當家的人一直沒有坐下,六個銅錢還在轉,這人看了一眼平台前方的人群,所有磚街的漢子臉上露出瘋狂的神色,安靜依舊的鈴鐺聲再次響了起來,漫天的符紙落下,「永截西南……命系大山……」
「永截西南……命系大山……」與此同時,更多的道號聲從包圍住這群漢子的人群裡頭發了出來,上首當家的人歎了口氣,從懷裡掏出一把木劍。猛的站在了大鼎前面,一時間所有平城人的聲音更加的響亮起來。
「祖師保佑……」這人的木劍朝著大鼎插了下去,就在這時候,平城響亮的道號聲中,陸續有黑影從地下冒了出來,一個個手裡頭竟然拿著黑線的影子。慢慢的朝著磚街的人群走了過去,詭異的事情發生了,漫天的符紙還沒落下,竟然就像之前那老闆的符紙一樣,已經紛紛自動燃了起來,沒落地就已經化成了灰燼。之前對罵的其中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姓魏的,死在這地方,你也算是有福氣。」
瞅了瞅當前動彈不得的六個人,所有漢子都已經是抽出了刀,鈴鐺聲中,眼看著紅眼就要衝出來……鈴鐺聲已經是壓根就阻止不住牽著黑線虛影的影子,周圍的人群也逐漸圍了上去……
插下木劍之後的道袍人,再一次的走到了張老太爺的旁邊,「張伯……」
就在這時候,居然發現這咳嗽的老頭子站在原地還在說話,震天的聲音中,這快死的老頭的沙啞聲顯得格外的清楚洪亮。
「很多年前,那人來我北天師道的時候,我就發現,南邊的那群祖宗,陰氣都在瞅著我這一畝三分地兒。現在會望氣的沒幾個了……你王家祖上有那麼多代,怎麼藏得住你?」
道袍的當家人臉色一變,猛的看向了周圍,壓根就沒有發現任何東西,「張伯?你說什麼?」
老頭還在咳嗽,「……我把你們叫回來,是在保你們的命,三路魂陣不破,我們站住地勢出手,還攔得住他。現在陣勢破了,祖宗留下的東西,你不曉得裡頭的輕重?……」道袍的當家人已經是說不出話來,接著猛的回過了頭,「你……」
不知道什麼時候,台上的所有人都在眼睛死死的盯著大鼎的位置,因為就在那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一身厚舊的中山裝。而大鼎裡頭的那把木劍,已經齊齊的斷成了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