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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節

三叔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那老頭的動作,最後,那老頭把所有的地方都掃了個遍,然後竟然慢慢的朝著三叔走了過來。這老頭看上去極其的普通平常,但老鬼眼睛一瞪,竟然害怕的都有些發抖,不自覺的朝著後面退了兩小步。
「三爺。他……」
三叔依舊沒有說話,繼續靜靜的看著那一步步朝著自己走過來的老頭,那老頭越走越近,兩個眼眶之中塞滿了泥巴一般,老鬼渾身居然抖越來越厲害,臉色變得驚恐無比。三叔摸了個什麼東西,一把就打在了老鬼的背上,快速的說了一句,「別看他的眼睛。」老鬼趕緊把頭低下,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老頭終於是佝僂著走到了三叔的面前,沙啞的說了一聲,「道牌。」三叔皺了皺眉頭,然後眼睛猛的看向了老頭手裡的碗,一瞬間變得相當的複雜,愣了一陣,才從身上掏出一塊牌子,正是當年爺爺給的那塊掌外門的牌子。這老頭此時眼睛裡頭都是「泥巴」,伸著個腦殼聞了一下,然後靜靜的把碗遞了過來,就像做什麼完全衝著那塊牌子,絲毫不認人。然後,這老頭就像是履行完了自己的義務一般,佝僂著身子,一點點的朝著出來的屋子走去,老鬼終於是緩過氣來,對著那老頭的背影鞠了一躬,直到那老頭漸漸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三叔沒有管老頭,而是死死的盯著手裡的碗,和那麼一點剛剛覆蓋住碗底的青色粉末,而後快速的把碗手裡起來,這次甚至連三叔這貨的語氣之中有些不敢相信的意味,默默的念了四個字,「道……道生靈韻。」
如果此時我還醒著,肯定已經是驚的說不出話來,之前那無數板板死了之後,留下來的這麼一點東西,竟然是自己見過不止一次,而且三叔每次拿出來都慎重無比的道生靈韻。
老鬼正在對著屋子鞠躬,並沒有聽到三叔念的什麼,三叔這貨在把碗收起來之後,眼睛又是看了一眼鬼市盡頭那之前屍堆後頭的位置,一把把我抓了起來。招呼了老鬼一聲,然後頭也不回的朝著鎮子外頭走去……
此時已經是後半夜,古董店之中,燈卻還亮著。三叔坐在一張板凳上頭抽煙,老鬼則坐在櫃檯裡頭,依舊在打著算盤。
「三爺,鬼市明天重新開市,招呼都已經打好了,開市之前,現在手頭的所有人都守在磚街周圍。」
三叔只是稍微點了點頭,依舊抽著煙,心頭似乎在想著其他的事情。過了好一會兒,才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二十年前,我進去的那回,也是這種情況?」聽了三叔的話,老鬼手裡頭的算盤停了下來,「那一次是老爺子親自操辦,我店門都沒出,最後也是老爺子把三爺你帶出來的。直接就回的吃水鄉。」
三叔皺了皺眉頭,接下來卻歎了一口氣,「這一次如果爹知道我這麼做,指不定得扒了我的皮。千鬼噬身,硬生生的逼出手罡這麼個東西,小澈,從小就是我們這一家子的心頭肉,是命根子,原本想的是再過兩年才給他開手罡,他火候不到當時的痛苦是他娘的成倍增加。」
聽到三叔的口氣,老鬼怔了一下,再也不管手裡頭的算盤,已經是從櫃檯裡頭站了起來,靜靜的聽著三叔說話。
「我能為他做的,也只有這麼多。這次回吃水鄉之後,我會出一趟遠門,到時候有定不了的事兒,直接打回去問我哥。這兒的事兒還是照舊,守著磚街就行,鬼市裡頭不用你們去管,以後多少,稍微收斂一些……聽到沒有。」
老鬼臉上露出一絲驚色,不過並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點了點頭。三叔說完這些,又是想了一陣,繼續說道,「小澈還得讀書,從吃水鄉回來之後,你多看著點,畢竟現在那屁娃才剛有手罡,不明白這裡頭的道道。至於那祝鳳堂,你有空多走動走動,畢竟是爹定下來的親家,稍微盯著點。」
說完這些,三叔歎了口氣,把煙一丟,然後直接起身就朝著店門外頭走去,老鬼趕緊亦步亦趨的跟到門口,三叔直接回頭罵了一句,「送個求送,關門。」
磚街上頭,三叔一個人朝著外面走去,手裡捏著一張老舊的黑白照片。
我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睜開眼睛幾乎一點力氣都沒有,老鬼正拿著什麼玩意給我身上擦。昨晚的情形還歷歷在目,我算是終於體會到了一把被無數玩意給硬生生的咬死的感覺。我在心頭罵了一句,然後慢慢的準備坐起來。「小爺,別動,昨晚還好吧。」老鬼一張臉笑的不行,這掌櫃的又提起昨晚讓我打了一個冷噤。已經是嚴重的留下的心理陰影。我沒有回答他的話,又是躺了下去,此時清醒過來,趕緊問道,「我叔呢?」
「三爺已經回去了。」老鬼口氣很是隨意,還在一個勁的給我身上擦著什麼東西,我哦了一聲,老鬼抹的像是種芝麻糊的玩意,味道簡直可以用惡臭來形容,我暗罵了一句這他娘的什麼行頭,然後朝著周圍看了看,屋子還是以前的屋子,昨晚在那怪異的鬼市裡頭,我還在擔心三叔和這群人,現在竟然就像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老鬼沒有說話,一直就笑著個臉,我又細細的想了想昨晚的過程,終於是憋不住,問了出來,「桂叔,我這到底是怎麼了?」
「三爺說你昨晚做了個噩夢,靈台有些弱,走之前讓我用這些東西給你穩一手。」
第187章
做夢?這貨表情一點也看不出個什麼來,昨晚老子被數不清的板板給亂啃到死,那種煎熬簡直可以用刻骨銘心來形容,這掌櫃居然說我是做夢?我一邊聞著屎味道,一邊有種比吃了屎還難受的感覺。
我眼睛瞇了起來,就那樣看著還在忙活的老鬼,這掌櫃張口就問我昨天晚上感覺如何,應該是知道些什麼,昨晚的鬼市太過詭異,三叔又提前走了,我眼見問不出什麼來,只好吸了一口氣,悶著個腦殼自己想。
老鬼給我終於是把那臭漿糊給我擦完,此時屋裡頭充斥著一股屎味道,說著玩意塗在身上半天就可以洗了,然後就屁事沒有。我只好繼續躺在床上,又開始反覆的想昨晚的事情,突然,我猛的把右手抬了起來,我還記得右手被一個龜兒偷襲,直接給我穿了個洞。
看著完好如初的右手,我總算是舒了一口氣,又罵自己經過昨晚的事情被弄瓜的,當時被搞的是老子的魂,怎麼可能體現在真正的手上。
突然,我覺察到有些不對頭,那是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要真說,就是在平時用念力畫符的時候才會有的一種感覺,然後就靜靜的盯著自己的右手。
我一直保持著這個動作,皺著眉頭,然後過了很久,順著感覺很自然的我把自己的念力朝著右手試探過去。就像是他娘的沉寂很久突然亮起一般,意識之中,我看到一絲青光,在右手手心微微的閃動。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是我們王家的……手……手罡。」
昨晚的事情肯定沒有那麼簡單,到底是怎麼回事?看著空蕩蕩的屋子,我心頭充滿了疑惑。對於這手罡我多少知道一些,我第一次看到這玩意是在當年的吃水鄉醫院,三叔當時一手就朝著床邊的一個黑影子抓了過去,手裡頭亮起青光。後來開始學手藝,我問過三叔,三叔倒是沒有多說,只是講這玩意只有南截道才有,這東西跟符紙的附靈和引靈不同,附靈和引靈是激發一些東西本身就辟邪的本質,然後達到收拾板板的目的。至於手罡,三叔說和這些東西都不同,罡和煞是兩種對立的玩意,陰邪污穢的玩意在極端的條件下匯聚,又經過各種邪乎的情況,才有可能搞成煞這種玩意。與之相對的人,人的生魂體內也有很多污穢的東西,用三叔的話說,就是他娘的是個蛋就有縫,把生魂裡頭這些極度的東西給硬生生的整出來,搞到自己的手頭,最後也不知道怎麼弄的,反正就被王家弄出了手罡這麼個東西,很有一點以毒攻毒棒打棒的味道。我知道的最後一點關於手罡這玩意,就是火候到了之後,就可以達到一個境界,徒手抓鬼。
想到這裡,我仔細的看了看手裡的那點青色,由於長時間的念力讓我腦殼有些暈乎,不得不縮回了手,心裡則絲毫沒有因為突然出現的手罡有點什麼成就感,而且陷入了更深的疑惑,鬼市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一直到了下午,我才爬起來,把渾身的「屎」沖乾淨,接著就用手機給三叔打了個電話,誰曉得一直關機。我坐在板凳上頭,怎麼也想不到這貨居然一聲不吭的就回了吃水鄉,老鏟一夥人應該也是直接把棺材運回去,我心裡憋得有些難受,當年的事情已經是成了心頭無時無刻的疙瘩。如果老子夠光棍,肯定就這麼攆回去,然後當著我老漢的面吧事情問清楚。但我知道,這他娘的只是我單方面的意淫。甚至一想起之後的情景,我竟然都有些畏懼,那是那高大熟悉的身影這麼多年的積威和一個很可能我無法面對的答案之間的矛盾,讓我幾乎抓狂。
「王澈,你會記得我麼?」我再次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或許這就是三叔為什麼讓我再在成都待一段時間,變向的給我一個把很多東西想清楚的空擋。
這次去夯王村依舊沒有找到爺爺,爺爺走了這麼多年,唯一的線索就是那一封裝著土的信,現在就連這根最後的稻草斷掉了。那張照片上頭,紅鼻子老頭,張珍同,老張頭,還有我老漢。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到底是去了一個什麼地方?我之前就想過,現在再次猛的想了起來,三叔說不清楚是打著他當年不在場的借口。而我老漢在場,他明擺著也是到過那個地方,肯定知道一些東西。
我吃了桌上放著的東西之後,就朝著外頭走,一到店子裡,發現裡頭兩個人,老鬼在打算盤,而另外一個蹲在地上搓著一方硯台的是醜臉。看著這一聲不吭的貨,我也說不出是什麼味道,在夯王墓,這醜臉他娘簡直可以用邪乎來形容。
「小爺,醒了?」
我打了聲招呼,然後也朝著店子外頭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又是回頭看了看還在埋著腦殼搞硯台的醜臉,我在心頭罵了一句狗日的,頓時覺得舒服的多,然後直接走了。
坐在車子上頭,我按了胖娃的手機,剛接通,一個破落嗓子就傳了過來。「老大,你可想死我咧……」
傍晚的時候,我和胖娃坐在了一個小館子裡頭,一人腳邊放著個麻布口袋,胖娃此時已經是三瓶啤酒下肚,一張肥臉一扯一扯的。「老大,你不知道,我現在已經跟以前不一樣咧。」看著這貨的德行我直接把腦殼埋了下來,低頭對著菜使勁,根本就不理這狗日的。「老大,先不說我最近的生意怎麼樣,光是我這身行頭你就看得出來,我現在也是個有講究的人了。堅決拋棄以前那些陋習,我發覺我自己都跟上了這大城市的節奏了。」
我一口飯直接噴了出來,節奏個屁,上桌子這麼久,我可是憋的相當辛苦,一看著這狗日肥不溜秋居然還穿著個西裝打領帶,我就覺得手有種擱的慌的感覺,好幾次都想跟這瓜貨扇過去,你他娘的沒發現自己穿的還是雙爛旅遊鞋?我直接憋了一句。「我們這種農村出來的,管那麼多做求。」
然後繼續刨飯,胖娃這狗日的還在喋喋不休,拿著杯子一個勁的跟我碰,我正好啤酒下飯,省了喝湯的錢。
「老大,你這話說的不對,我們可是從街村出來的,有個街字,別豁我沒讀過書,街就和城市的意思有點那麼相似咧。」
這頓算是胖娃給我接風,給錢的時候把一兜子零鈔抖的嘩嘩響。然後這貨居然說還要出去擺攤,我瞅了瞅外頭已經黑盡了的天,心想難道這狗日的喝醉了。
誰曉得胖娃一本正經,「老大,我現在每晚上都混到你們學校賣褲頭,生意好得很。」我愣了一下,這狗日的晚上去我學校賣褲頭?腦殼被門抵了?
我也沒管那麼多,啤酒下飯也稍微有點飄,二話不說和胖娃提著口袋就上了公交。做了半個來小時,總算是到了校門口,依舊是進進出出的學生,我下意識的不是很想看這幅和我格格不入的畫面,和胖娃偷偷的就混了進去。
進了校門之後,這狗日的帶著我左鑽又鑽,一副比我還熟悉的多的樣子,然後終於在一棟樓房前面停了下來。我抬頭一看,直接罵了一句「錘子喲。」這竟然是我們學校的女生宿舍。然後胖娃在自己頭髮上面抹了抹口水,又是扭了扭自己崩的邦緊的領帶,兩個眼珠子滴溜溜的看著我,「老大,我這形象怎麼樣?」
胖子問出這句話之後,又是狠狠的擼了兩下自己的腦殼。我不動聲色,只是看著這貨,胖娃頓時就有些急,「老大,你到是說啊,我今天看起來怎麼樣?」臨了還加了一句一直比較欣賞我的審美觀點。我憋著點了點頭,這狗日的總算心滿意足,然後找了個樓房外頭的,把膠紙朝著地上一攤,兩麻布口袋罩子個褲頭就被倒了出來。
我和胖娃蹲在地上,又開始幹起了老本行,我始終覺得這貨今天不對頭,要說我跟著胖子幹這行也有一段時間了,所謂風裡來雨裡去,眼光也練了一點出來。這貨今天選的地段絕對有問題,旁邊好端端一個花壇處在路口,而且顯眼了不止十倍,右手邊就是大路,保安來的時候也方便逃跑。但這貨偏偏就選了拐角這麼個錘子位置,再加上胖子之前的奇怪舉動,我決定靜觀其變。
「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快來挑快來選,德國進口貨,絕對有助於發育……」
擺好之後我一嗓子就吼了出來,來來往往的女學生頓時就朝著我這邊看,還沒吼完,胖娃一把拉住我,「老大,晚上擺攤不用喊,東西都擺出來了她們又不是瓜的,肯定看得到。」
我閉上嘴巴瞥了一眼這貨,胖娃沒有說話,接著就開始擺弄著地攤上頭的玩意,發現我還看著他,這狗日的終於是有些不自在。「老大,我臉上有花?」
「花沒有,錘子倒是好幾坨。到底什麼情況?」
我們待的地方,左手邊被牆壁擋了,右手邊被矮樹叢遮住,這他娘的完全是一個朝著裡頭吞的位置,除了視野開闊一些,路過的女生要是不注意根本就看不到這個攤子,之前我那一嗓子倒是吸引了幾個人,不過之後由於沒有再喊,長時間的攤子前頭都沒什麼生意,我心裡越來越納悶,這他娘的哪裡是做生意,胖娃沒有說話,只是迪這個頭一個勁的擺弄的攤子上頭的東西,一件件整整齊齊的疊起來放好,眼睛時不時的看看路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