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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節

三叔誇獎了我兩句,要是平時,能夠被這貨誇獎,我估計心裡早就樂翻天了,但這時心裡卻無論如何都高興不起來,剛才的情況讓我現在心跳都還沒平靜下來。
三叔看了一眼那棵表面普通的橙子樹,表情變得凝重。我聽到他極為小聲的自言自語了一句:「就讓老子來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麼歪乎名堂。」
剛才意識之中的怪樹就是這棵看起來很是平常的橙子樹?我心中略微有些疑惑,同樣是夏天茂密的葉子,同樣是傘狀的枝葉,我使勁盯著這棵樹,希望看出點蛛絲馬跡,同時也拚命地感覺著,剛剛在意識中的怪樹就像是藏了起來,我絲毫不能感覺到它的氣息,但一種莫名的直覺告訴我,它就在我看的那棵樹裡面,或者就是那棵樹,我能夠感覺到它在窺視我。
相信大家都有過這樣的感覺,比如晚上一個人在家裡上網,或者坐在電腦面前,或者拿著手機正在看,總會覺得屋子裡面多了一個人,那雙眼睛就一直盯著自己,大多數時候自己的注意力都在其他上面,所以感覺不到。但當自己靜靜的用心去感覺的時候,就會覺得自己的脊椎有著微微發麻的感覺,或者是內心有種微慌。後來我才知道,那是人的魂魄對於那種東西的一個天然反應,只不過有些人比較敏銳,但有些人比較遲鈍。
我經常有這種感覺,但不同的是,一定距離以內,我可以依稀的看到這些東西。但此時,我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前所未有的強烈,我卻不能看到它,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一棵樹還是別的東西,我感覺到它在窺視我的表情,窺視我的動作,窺視我胸前的玉珮,甚至是我的內心,我心中有些害怕,有沒有體會過一個你看不到的東西就那麼全方位的觀察自己,但這次我不僅看不到,而且感應不到陰森,但我也能肯定它就在我前方。
就在我感覺很強烈,幾乎已經變得疑神疑鬼的時候。眉頭微皺,靜靜的思考了一陣的三叔從木箱子裡拿出了一捆紅色的線,直接走了過去,我想叫住他,但卻找不到讓他別過去的理由。之前的情況已經表明三叔是這方面的高手,我心想我擔心個錘子,還是先顧好自己再說吧。
三叔走到那棵樹前,竟然閉上了眼睛,開始將那些紅色的線纏繞在那一棵樹的樹幹上。
三叔的手動作很慢,我仔細看著他的動作,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一圈圈綁在樹幹上的線條似乎構成了某種複雜的圖案,我心想這肯定又是某種絕招之類的了。心中不由得有些期待等會這些線條體現價值的那一刻。
過了好一會兒,當最後一截紅線綁好之後,三叔也睜開了眼睛。此時我看到,他額頭居然冒出了些許汗水,可見綁這個複雜的東西還是個體力活。
三叔後退兩步,手往衣服兜裡一摸,下一刻手中已經是多了三顆青色的珠子。說來也奇怪,這珠子出現的一剎那,或許是我的錯覺,我覺得胸前的玉珮似乎有那麼一絲震動,好像是在共鳴著什麼,等我細細去感覺的時候,卻又再也感覺不到什麼。
三叔單手夾住三顆珠子,嘴裡默念著口訣。突然,他整個神情完全變了,面上全是決然,單手一震,三顆珠子就向著樹幹飛馳而去,下一刻已是嵌入了樹幹之中。
就在這時,我只覺一股龐大的黑氣從那棵橙子樹中升起,在我的眼中,這棵之前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橙子樹瞬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濃濃的黑氣完全籠罩住了樹聲,黑氣近乎實質,在我眼中構成了一張巨大猙獰的臉,整個樹林的黑氣都開始向著這張臉上匯聚,我只覺自己一陣頭暈,幾乎有些經受不住這龐大的陰森氣勢。
巨臉面色恐怖,悠悠的看著三叔。自身則開始了死力的掙扎,因為此時,整個臉上都圍繞著密密麻麻的紅色線條,構成了一幅我看不懂的圖案,勒住了這張面孔。
不斷有黑氣在衝擊著這些紅色線條,我幾乎可以聽見像是某種東西腐蝕的絲絲聲從兩者的接觸中傳了過來。
陣陣風起,整個橙子林都開始了搖曳,而且伴隨著黑氣的越來越濃,這被黑氣帶起的大風竟然也在變猛。
就在這些紅線快要完全被黑氣淹沒的時候,三叔雙目一瞪,對著那張巨臉半步不讓,手中恰起了一個我從來沒見過的手勢,這一刻,大風之中,三叔頭髮衣衫飄起,氣勢無量,我心中不由得起了崇拜的感覺,只覺得男兒若有這一刻,在天地間降魔除鬼,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這該有多麼的威風。這種感覺一直持續到聽見他的那一聲大喝……
「你先人,給老子破。」
我突然有些不知道說什麼的感覺,那時精神文明建設中文明用語那一塊還沒有照射到我們這個小鄉村,我顧不得為這句話破壞了之前他的大俠形象而感到惋惜,眼睛一轉不轉的死死盯著那張臉。
第9章
就在三叔一聲大喝之後,三道青光從黑色的大臉上升起,我這時才看到,之前的三顆青色珠子已是牢牢的嵌在大臉的眉心和兩眼位置。
黑氣像是一瞬間被這三道青光定住了一樣,再也翻滾不動,而大臉已在三個珠子的限制下表情凝固住了。
三叔聲色俱厲,從箱子裡面又摸出了那一把半尺長的木劍,然後我看到他捲了捲袖子,有點像胖子他老漢每次殺豬前的準備動作,一下子衝到那棵樹的大臉面前,臨了又罵了一句,然後手中短劍才高高舉起。
在青色光芒之中,三叔蹦了起來,向著前方狠狠砍下,那張大臉就這樣的被一分為二,之後黑氣也隨之消散,而我那種難受的感覺也變得沒有了。
那張巨臉消失了,整棵樹子在我眼中也不再是陰氣森森,我連忙跑過去,三叔已經又拿了一根煙出來點上了。
我看見,這棵橙子樹的樹幹位置這時候多了一個豁大的口子,幾乎從樹中間一直到了根部。
不斷有黑色的水從口子中流出來,我小臉有些興奮,一臉期盼的望著三叔,希望他可以告訴今晚直到現在一直在擔驚受怕的我那個我最想聽的答案。
三叔瞟了我一眼,然後吸了一口煙,淡白的煙霧在月光下升起,散開,而他的語氣也有些雲淡風輕,但總算是沒有辜負我的期望。
「這禍根算是除了。」
聽了這話,我心中的石頭算是落地了,他娘的,小爺活了這麼大還從來沒有像今晚這麼刺激,如果說要再來一次,我是打死也不幹了。
三叔聲音又響了起來:
「那劉東的魂魄還在這樹底下,已經微弱的很,今晚不適合給他招魂,不過這小子還真是命不該絕。」
我靜靜地聽著,三叔繼續說道:
「劉東的魂魄受到這污穢的黑氣侵襲,已經非常的不穩,要想恢復必須要吸收純淨的陰氣,若是平時,怕要三個晚上才能將陰氣吸收到魂魄可以回到肉身的強度,但這劉東的一魂二魄是被強行攝出的,這黑氣腐蝕魂魄,魂魄已經開始被異化,時間久了便再也不容於自己的肉身。那時候不僅劉東要瓜完掉,這留在外面的一魂二魄估計我也不得不出手滅了,不然又會誕生出一種叫做殘鬼的東西,而且這黑氣極為霸道,到時候異化成的殘鬼必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那怎麼辦呢?」
我心中也不禁為那躺在醫院的劉東緊張起來。
「你沒聽老子說他命不該絕麼?今晚月正當空,天地陰氣極為濃烈,我到時候用魂頭灰在這裡佈一個溫養魂魄的陣勢,也可以起到驅趕其他孤魂野鬼的作用。這人的魂魄一旦離開身體,在野外的板板的眼中釘。這些野板板大多都有一些怨氣,平時人的靈台之火旺盛他們做不了什麼,但魂魄一旦離體之後,這些玩意便有機可趁,所謂生死不相容,活人如果一旦進入死人的世界,他們就會對他進行迷惑,騷擾,到時候魂魄暗淡,離體時間過長,就再也回不到身體中了。以今晚的情況看來,這劉東的一魂二魄倒是吸收一晚的陰氣便已經足夠了,所以我說這屁娃娃命不該絕。」
聽了這話,我也有些驚疑,然後小聲的自言自語道:
「這麼凶險,我以後可千萬不能讓自己的魂魄離體了,不然回不來可就麻煩了。」
我聲音雖然小,但也讓三叔聽到了,不知道什麼原因「賤笑」了一下,眼神頗為怪異,之後說了一句:
「你不用擔心,就像人不僅不會吃屎一樣,人一般都不會摸屎的。」
狗日的狗,週身都是毛。這是他第二次說這番話了,我頓時恨的牙癢癢的,但卻沒有辦法。這時候我想起了先前我迷迷糊糊,那已經被三叔滅掉的黑樹伸出的兩根枝條。在纏上我的時候我有一種被拉離身體的感覺,當時嚇壞了沒怎麼注意,它們在短時間內就像是碰到了什麼不想碰的東西一般,瞬間就又縮了回去,那一刻玉珮還沒有發威,它們懼怕的應該不是我胸口的玉珮,難道真像三叔說的那樣?也不知道我這四豎三橫的命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我想不通,索性就不再想了,之後卻是問了一句。
「叔,你說人的魂魄不能離體,但我看鬼片裡面說,人做夢的時候,那魂魄有時候會離開自己身體的呀,為什麼第二天起來照常沒事?」
三叔似乎沒有想到我會問出一句這麼有技術含量的話,呆了一小會,隨後才給我解答了。
「也不知道你看的什麼鬼片,狗日的倒是沒有說錯,人做夢的時候魂魄確實會不穩,有時候也會離開自己的身體。只不過這個時候人的靈台之火與魂魄之間會有某種聯繫,就像是風箏的線一樣,不僅可以保證魂魄的安全回來,而且也可以保護魂魄不會受到野外板板的騷擾和誤導。有時候人受到了過度的驚嚇,三魂七魄中的某一些也會離體,只不過這時候那種聯繫就淡了不少,所以需要招魂。而劉東的魂魄是被這橙子林中的玩意強行拉出了身體,那根線已經是斷的不能再斷。」
我總算是有些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了,心裡想著這些是不是爺爺教他的。不然這貨怎麼懂這麼多。
三叔又拿出了之前的小罐子,開始在樹的周圍撒起了罐子中的粉末,也就是他說的「魂頭灰」,煙叼在嘴上,時不時停下來用手抖一下煙灰,煙灰掉在地上,和他正在撒的粉末混到了一起,有一次甚至直接抖到了裝粉末的罐子裡面。
看著這貨懶懶散散的樣子,我有些為劉東感到不公平,但今晚的情況下我是注定不敢出來主持這個正義的。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既然那張大春已經不在了,那這作怪的玩意到底又是個什麼,三叔說滅了它就告訴我,卻一直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