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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節

細猴的肩膀明顯抖了一下,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情不自禁地張大嘴。
大家的臉色都不好看,院子外面冷風一刮,頓時灌了我們一嘴的陰風,喉嚨裡像是塞了一坨冰,吐不出,也嚥不下,四肢都麻木了。
我和沈平本以為只會有一個,哪知道會突然來這麼多!
儘管心裡直突突,但我還是緩緩踱步,走到了細猴前面,將袖口中的棺材釘穩穩握住,擋住了這些鬼。
嗚嗚嗚~
那十來只冤魂突然發出了整齊的咽嗚聲,伴隨著陰測測的冷風,將整個屋子都填滿了。
「轉身弄鬼,嚇唬誰!」我灑出一枚五帝錢,撞在了那兩雙紅鞋子上,兩排鬼往後跳了一下,直挺挺地往後倒下去,但緊接著,他們又直接彈了起來,像是不倒翁一樣,在門前晃來晃去。
可無論怎麼晃,他們的身體都是筆直的,根本看不出關節有任何活動的跡象。
呼呼的冷風從屋子外面闖進來,不斷盤旋在空中,下一秒,那幾道影子居然又消失不見,與此同時,地面上印出一竄竄發黑的腳印,又開始朝我們推進。
我並不意外,當即冷笑了兩聲,用牙齒輕輕咬破中指,在一塊桃木上飛快地畫起了符咒,成符的瞬間,我對準桃木吹了口氣,揚手一拋,那塊桃木頓時穩穩地立在了細猴的腳跟前面。
沈平也站起來,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一個稻草人,立在細猴腳下,稻草人上拴著紅繩,被他套在中指上輕輕一扯,好像沒有重力一樣懸浮在了空中。
地上那兩雙會走路的紅鞋子,剛抬到一半就走不下去了,被我和沈平佈置的氣牆反震了回去。
紅鞋子上面,「滋滋」地冒起了白煙,隨後逐漸顯露出了一男一女的兩道身影,居然是兩個看起來年紀不過六七歲的小孩!
一男一女,都穿著紅肚兜。
男童腦袋光禿禿的,中間留了一撮毛,女童則留著兩個大辮子,他倆都將眼睛瞪得很大,臉的兩邊塗抹著腮紅,不約而同地看著細猴笑。
表面上看,這就是兩個普普通通的小孩兒,可他們的臉卻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表情和笑容也很不協調,雖然在笑,可黑色的眼珠子卻透露出一股冰冷,彷彿能凍進人心口中區。
這兩個鬼童來到我面前之後,就不走了,他們手中端著一個紅色的托盤,同樣也是用紙紮的,而在那托盤之上,居然整整齊齊地碼著一套紅色的衣服。
兩個鬼童將新衣服遞給細猴,既不動,也不說話,可那兩雙不會轉動的眼珠子卻直勾勾的盯著我們,臉上那種陰厲的冷笑聲也沒停過。
這稚嫩的笑聲,在夜色中顯得尤其詭異,讓人渾身發毛。
我和沈平對視了一眼,輕輕點頭,然後將目光轉向細猴,笑道,「既然人家都把禮服送過來了,你就收了吧。」
「啊?我接……」細猴目光有些呆滯,遲疑著要不要伸手去接。
後院外面的那道紅影子卻似乎有些不耐煩了,冷冷地「哼」了一聲,小院中的霧氣頓時變得更加濃郁了,陰嗖嗖的冷風沿著門口捲進來,將大門拍打得「咯吱咯吱」響。
我湊到細猴面前,對他使了個眼色,細猴會意,一臉緊張地嚥了口唾沫,然後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接過了兩個鬼童手中的東西。
當禮服被擱在桌上的時候,那兩個鬼童也陰陰地冷笑了一聲,他們轉身的時候,渾身仍舊保持著僵立的姿勢,兩腳後跟都不見挪動一下,一直飄著走。
而伴隨他們一起離開的,還有身後那兩排冤魂,他們全都木訥地轉動腳跟,像是提線的木偶一樣,一步又一步,踩著來時留下來的泥水鞋印,漸漸從院裡消失了。
冷風漸漸平息,連飄在院裡的大霧也很快散去了,夜沉如水,重新歸於平靜,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細猴使勁擦了擦眼角,還以為出現了幻覺,不過桌上的那套紅色禮服,卻在提醒他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他有些傻眼,目瞪口呆地看著桌上的東西,又艱難回頭,看了看我們,嘴唇一哆嗦,「這是什麼意思?」
「呵呵,小子你沒見過鬼親吧?人家這是給你下聘禮來了!」沈平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明晚就該到洞房花燭了,你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什麼!」
細猴好像屁股上突然著了火,一下子蹦起來,結結巴巴地說道,「你們能不能說清楚點,什麼結鬼親,什麼洞房花燭,人和鬼不是不能拜天地的嗎?」
我指了指桌上的兩個盒子,「這大禮服都收了,現在反悔也晚了!」
細猴差點驚掉了下巴,渾身無力地跌坐回椅子上,苦著臉看我,「秧子,你該不會打算要犧牲我吧?」
儘管細猴入行沒多久,可一些常識性的知識還是清楚的,人要是和鬼結了冥親,那就離死不遠了!這麼凶的煞鬼,不把人的陽氣吸乾,她能罷休嗎?
一旦真和厲鬼進了洞房,就等於半隻腳踏進了鬼門關,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笑了笑,拍拍他的肩頭,「沒關係,我和老沈有兩手準備,何娟的戾氣太重,如果這場冥婚不辦下去的話,一定會加重她的怨氣,如果你乖乖拜堂,她心願了結,戾氣自然會消減幾分,到時候,是超度還是鎮殺,就看具體情況,不是真要你陪她上床。」
細猴苦笑著說道,「進了洞房,上不上床還能由我說了算?就算我力氣再大,能和這麼厲害的女鬼掰手腕嗎?」
沈平在細猴腦門上拍了一下,遞給他那把鬼磨的剪刀,「這個你藏好,到時候可能救你一命,天色不早,快進屋去睡吧,今晚不會再來了。」
細猴抓著剪刀,心中的苦澀全都溢於言表,都到這個時候了,我們也沒必要繼續罵他,給他增加心理壓力,希望經過這件事,能讓細猴長點記性,以後再也別幹出格的事情了。
等細猴走後,沈平才坐下來,遞給我一支煙,「收伏這個女鬼,你有幾層把握?」
「老實說,我心裡也沒啥底,能否成功全看造化。」
我沒有伸手去接,而是把頭抬起來,望著頭頂上那一輪明月苦笑道,「如果明天晚上也失敗的話,我就只能把細猴送到大寺廟裡去,凡是香火旺盛的地方,必然會有靈性,或許能保住細猴平安。」
「別多想了,明晚再說!」沈平顯然不太願意走到這一步,如果細猴進了寺廟,以後就沒有辦法跟他繼續學本事。
說完這話,我們各自回屋休息,這一夜很平靜,或許是因為見我們收下了「禮服」,所以女鬼並沒有再難為細猴。
我躺在床上,回想起近段時間以來接連不斷地發生的事情,腦子裡亂糟糟的,成了一團漿糊。
世事難料,我帶細猴入行究竟是對還是錯?一隻腳踏進這個行當,就相當於改變了人生軌跡,細猴到底能不能撐過去,實在難說。
想著想著,一陣倦意上湧,我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
第二天清早醒來,沈平早早就站在門外了,催促我跟他一塊去市場逛了逛,買回來很多香燭紙錢,以及紅綢錦布什麼的,將院子裡外外地裝飾了一遍,佈置出一個簡易的禮堂。
細猴麻木地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地望著煥然一新的小院,也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麼。
我走過去,在細猴肩膀上拍了一下,笑道,「怎麼了,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