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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節

棺材釘剛進去三分之一的時候,就開始輕輕顫抖了,不過瘋道人的動作很緩,不慌不忙地將棺材釘往下壓,當棺材釘被下壓到一半的時候,我發現門檻的一部分居然開裂了,並且伴隨著「卡擦」聲。
「啊!」
當瘋道人輕輕壓下整支棺材釘的時候,門檻好像輕輕抖動了一下,而緊接著,田村長家的某一個房間之內,居然傳來一個女人痛苦的哀嚎聲,緊接著瘋道人臉色一變,整個人就像一支利箭似的,直接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狂奔了出去。
我感覺跟在他身後,可一腳踹開房間大門,浮現在我眼前的,卻是一個中年的大肚婆,臉色蠟黃,跟塗了一層黃油似的,眼珠子外翻,眼仁都縮小成了一個黑點,渾身纏滿了拇指粗細的繩子,被固定在床上,正用一種莫名陰狠的目光,十分怨毒地盯著我倆。
田村長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邊喘息著來到我們身邊,他對瘋道人說道,「大師,這是怎麼回事,我兒媳婦睡得好好地,怎麼突然就醒了?」
瘋道人伸出手指頭,輕輕搭在中年孕婦的胳膊上,探了探她的脈搏,隨即搖搖頭,從屋裡走出來,用手抓著田村長低聲講道,「老田,借一步說話。」
我也趕緊跟在瘋道人身後,離開了這間屋子。
說實話,那個中年孕婦的目光實在太毒了,儘管她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什麼動作也沒有,只是緊緊地怒視著我們,可我在她的眼神中,卻感受到了比毒蛇還要冷的怨毒,嚇得渾身一激靈,連腳後跟都開始打飄了。
這種情況,多半是中邪了,也不知道附在她身上的究竟是什麼鬼東西,居然忍心對個孕婦下手。
我們走回了院子,田村長十分熱情地招呼我和瘋道人喝水抽煙,可面對田村長遞過來的香煙,瘋道人卻皺著眉頭擺擺手,並沒有去接,反而低頭沉吟了一下。
他不接,我也不敢接,坐在小馬扎上偷偷看著他,低聲道,「爺,不就是被鬼上身嗎,看把你愁的?」
瘋道人十分意外地瞥我一眼,「你知道?」
「嘿嘿,」我聽了聽胸口,十分得意地回應著說,「跟你這麼久了,總不能啥都沒學會。」
瘋道人來勁了,瞇著眼睛,笑嘻嘻地看著我,「成,那你說說,遇上這種辦法,換了是你的話,你會怎麼解決?」
「呃……」我知道他是存心想考我,就閉著眼睛思索了一下,然後說道,「可以用糯米、觀音土,還有生雞蛋,觀音土能夠測試出附在她身上的那玩意究竟厲不厲害,糯米和生雞蛋拔毒,如果只是一般的髒東西,那就用剪刀壓在枕頭下,應該就能驅鬼了吧?」
瘋道人嗤笑了一聲,搖搖頭,拍著我的腦門說道,「小子,你說的都是些土方子,對付一般的孤魂野鬼是有效,不過稍微厲害點的就不行,這婆娘肚子裡懷的不是普通嬰兒,用你那法子瞎搞,非但人救不回來,連你自己也會惹上麻煩。」
我摸著腦袋,「那你打算怎麼辦?」
「不急,」瘋道人冷笑了兩聲,回頭看著正蹲在一旁,愁眉苦臉的田村長,展顏道,「老田,跟我說說吧,你兒媳婦到底是怎麼回事?」
「唉!」田村長長歎了一口氣,十分苦惱地說道,「大師,我也不瞞你,弄出這種事,全怪我那不成器的兒子!」
田村長有一兒一女,長子叫田勇,在這山旮旯地裡,仗著老爹是村長,做事情比較霸道,結了婚還出去亂搞,甚至跟村裡的一個寡婦好上了。
結果這一搞,就出事了。
黃寡婦命苦,二十歲嫁到老槐村,過幾年男人就在礦場上被火藥炸死了,也沒領到多少賠償金,她一個二十多歲的寡婦,在家無依無靠的,守著幾畝薄田過日子,哪經得住田勇的花言巧語,沒幾天就好上了。
田勇他媳婦是個老實本分的女人,知道男人在外面亂搞,也沒說啥,本來這日子可以相安無事地過下去,偏偏隔了不到幾個月,黃寡婦居然意外懷上了田勇的孩子。
紙裡包不住火,這事一下子就鬧大了,黃寡婦堅持要進老田家的門,可田村長是個迷信的人,寡婦進門可不是啥好兆頭,所以堅決不允,而且他家已經有一個兒媳婦,再結那不是犯罪嗎?他身為村長,這點粗淺的法律觀念還是有的。
這事鬧得不可開交,最終田勇答應賠償黃寡婦一筆錢,再領她去鄉鎮醫務所把孩子弄掉,就這麼把事了結清楚,黃寡婦當時也不情不願地答應了。
可隔天,等村裡人敲開她家大門的時候,卻看到一身紅妝的黃寡婦,居然用一根捆豬的繩子,把自己吊在房樑上吊死了,一屍兩命!
聽到這裡,瘋道人放下了手上的煙桿,淡淡地瞥了田村長一眼,「哦,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我也是沒辦法,只好領著一幫鄉鄰先把人埋了,可你說怪不怪?我們明明把黃寡婦埋進土裡,可隔天,那女人居然從墳地裡爬出來,還帶著那根吊死繩,把自己掛在了我們家大堂上……」
話說到這兒,田村長的語氣已經開始微微顫抖了,我看得出,那一幕應該把這個老頭嚇得不輕。
瘋道人抽著旱煙,問道,「那再後來呢?」
田村長磕磕巴巴地說道,「再後來……村裡人都說這事邪乎,替我介紹了一個陰陽先生,讓那個陰陽先生親自背著女屍去下葬,重新給她立了塊碑,又把黃寡婦的名字寫進了我家族譜,並且當她面燒掉,這事才算完。」
「可是,今年我兒媳婦剛懷孕,就又出事了,先是睡到半夜,她感覺床邊坐著個女人,用指甲刨她肚子,後來又莫名其妙地聽到有人在房樑上冷笑,這幾天更奇怪了,我兒媳婦直接瘋了,還把家裡的一條大黃狗給生生咬死了……」
進到這裡,田村長試探地望了望瘋道人,結巴道,「大……大師,您說我們都這麼做了,她咋還不肯放過我家啊?」
「你也知道是你兒子親手造的孽?」
瘋道人收起了煙桿,板著臉冷笑道,「大紅,不是大喜就是大凶!你們對不起人家,她來找你討個公道,這個也不算過分。」
「可……」田村長臉都憋成了苦瓜,抓著瘋道人的手哀求道,「大師,我知道是我家作孽,我該死,你讓我賠命也行,可我家祖傳三代都是獨苗,好不容易兒媳婦才懷上了,您不能讓老田家絕了後啊!」
我看得出,田村長這人倒是不算壞,真正作惡的人是他兒子,卻讓他一把老骨頭來扛事,確實也算難為他了。
瘋道人沒有說話,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道,「你上次找的那個陰陽先生在哪兒,為什麼這次不去請了?」
田村長愁眉苦臉,「咋沒請,可人家剛走進院裡,連屋也沒進,就死活不肯再上門了,不管我怎麼求他,他轉身就走。」
「嘿嘿,」瘋道人咧著一口黃牙,笑得分外猥瑣,「看來這小子還算明白,曉得你家的事,誰來都是個死。」
啊?
瘋道人話音一落,頓時就把田村長嚇蒙圈了,他趕緊說道,「大師,你可得救救我們啊……」
「別嚎了,」瘋道人很不耐煩地打斷了他,板著臉說道,「你說你家一兒一女,倆孩子呢?都跑了?」
「那倒沒有,」田村長擦著冷汗站起來,苦笑道,「小妮在外面上大學,田勇這兔崽子,我讓他去地裡收谷子,估計又不知道跟誰打牌去了。」
瘋道人冷著臉呵斥道,「去把人叫回來!這種情況宜早不宜遲,最好今晚就把事解決了,再晚幾天,你家兒媳婦可耗不起,再這麼下去,陽氣會耗盡的!」
田村長一臉為難,吶吶地講道,「那兔崽子不怎麼聽話,萬一他不肯跟我回來……」
我聽了直搖頭,心中很是氣憤,站起來對田村長說道,「田老叔,這麼著吧,我陪你一塊去叫,他不肯我就把他綁回來!」
田村長看了看我,咬牙點頭說,「好咧,這兔崽子就是欠收拾,你跟我一塊去!」
田村長怒其匆匆地帶我走出去,指著村口一家小賣部走去,還沒走到近前,我就聽到了一陣喧嘩聲,進屋一看,幾個閒漢正圍在一張桌上打麻將,有個脖子上掛金鏈子的人,長相和田村長有五六分相似,一眼就看出他是田勇。
田村長把手往桌上一拍,「田勇,家裡都成什麼樣,你個狗日的還有心情打牌,快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