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節

鷓鴣『咕咕』的叫聲，也變得低沉悲切，風聲過耳，幽幽如歎。邊長空腳下不停，向前方跨步。他彷彿是要逃離什麼東西，但又不肯施展迅捷術，不讓自己走得更快。穿過一重重茂密的荊棘，邊長空手臂給掛破了幾道口子，卻也不覺得疼痛。「見鬼！我這是怎麼了。」心的煩擾湧將來，這讓他心神不寧。邊長空惱恨的一腳踹向一株小樹，身體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
他現在已經走開三里路了，也不知道……白姑娘會不會有危險，邊長空心煩亂的想著。眼前的這個林子裡什麼野獸都有，剛才的一路，邊長空已經見過一頭巨大的山貓和一隻老虎了。萬一這時剛好有一隻經過白蓉的身邊……邊長空實在是不敢想下去了。他慢慢的掉轉頭來，剛向回走了兩步，卻又頓住了。
他不由得歎了口氣，對自己說道「邊長空，你又何苦亂表好心？人家不領你的情，你算回去了，她也不會理你的，她的生死又與你何干？」想了想之後，又再次轉身，向著前方邁步。
然而他心的不安越來越強烈了，最終邊長空長長的歎了口氣，快一刻鐘了，他還在附近繞著大圈子，卻是下不了決心前行還是轉回。他害怕再面對白蓉那冰冷的目光，而在良心，卻又不忍此把她扔在荒山野林。
「媽的，這女人可真麻煩！」邊長空心憤憤的罵道。他心的氣無處發，只得蹂躪腳下可憐的植物。一叢野花被他踩得支離破碎了。「到底該怎麼辦呢？」邊長空望望前路，又向身後看去，委實是拿不定主意。這些許日子來白蓉讓他感受到了許多的溫婉，他實在是狠不下這個心來。
眼前的兩個方向都是迷濛一片，林木影影綽綽的，看不清前途。
白蓉呆呆地望著邊長空離去的方向，卻只看到濃重的霧氣。黔州的山嵐極重，數十步之外，便再也看不真切了，穿林之風並沒有把水霧給捲出去。
許久，那邊的林子仍然沒有聲音響來。白蓉搖搖頭想到「他真的走了，是啊，被自己傷得這樣重，他怎麼能不走？」想起昨夜裡邊長空的賭咒發誓，那番懇切的言語，白蓉心微微覺得有些後悔，自己這樣對他，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第723章 火猴兒
樹林傳來「嚓嚓」的細微聲響。 . . 白蓉聽到之後心是一跳，她險些歡喜得叫出聲來。自邊長空走後，她自悔自責半天了，細想一下也很覺得邊長空可憐。明明一番好心要帶自己出去，卻被自己冷臉對待……他只怕是很傷心了。白蓉心暗道，只要邊長空當真走轉回來，一定不再給他臉色看。
「嚓嚓。」又是兩聲輕響，那邊長空似乎很難為情，不肯此過來，還在小心的挪動著腳步。白蓉心柔情滾湧，忍不住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說話道「是邊大哥麼？你……回來了？」
邊長空並沒有回答，靜默了片刻之後，又「嚓嚓」的向前走了兩步。若是白蓉回頭看的話，一隻四足的動物在迷霧慢慢的顯出輪廓，這只動物有著尖尖的嘴，棕灰色的皮毛，這是一隻謹慎的土狼。它嗅動著鼻頭，慢慢向白蓉這邊移動。「難道不是邊大哥？」白蓉的心立刻便沉了下去。她並不擔心這隻野獸會給自己帶來傷害，土狼不同於一般的野狼，這種狼的體型很小，只跟狐狸差不多大。
「破！」聽得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迷霧忽然響起了這聲驚慌的大叫。隨即便是紅光大亮，一團火球飛快射來，正擊在土狼身邊的土地。那膽小的野獸嚇得驚跳了起來，一溜煙便躥入了草叢之望遠去了。邊長空腳踏著兩團白光飛撲而至。「白姑娘！你……沒事吧？」他抱著小狸氣喘吁吁的，顯然是不停歇的快步奔回。
可也是怪，沒見著邊長空之前，白蓉還一心的體念他的好處，心滿懷盼望他趕緊回來。可等到他當真走到面前了，女人的心裡卻又變成另一番念頭。她陰著臉冷冷的說道「你回來幹什麼。」
邊長空長歎了口氣道「我弄了些吃的，怕你肚子餓。」他把手的兔肉輕輕的放到白蓉身邊。父女倆在回來的路獵著了兩隻野兔，已經燒烤吃過了。
白蓉看都沒看地的食物一眼，只是一味的說道「我不吃，你快走吧。」邊長空聞言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默然不語，看著這可惡的女人真的想這麼把她扔下來，可是他的良心卻是怎麼也過不去。這樣呆立了片刻，見白蓉沒有抬頭看他的意思，只好慢慢的轉步，將小狸抱到十來步遠放下了，又走回她的面前。
「你的幾個師妹，是我殺的，她們都是我殺的，你滿意了吧？」邊長空也是面色陰冷的說道。白蓉聞言霍然抬頭，一雙眼睛閃起亮光的問道「你說什麼？」
「你的那幾個師妹，是我殺的，是我殺的怎麼了？」邊長空面看不出是苦笑還是微笑，他低著眼也不看她，咬牙切齒的說道「他們說得沒錯，是我下的手，我把她們……強暴之後，然後，然後都殺掉了。」白蓉聽了腦眩暈，她緊緊的盯住邊長空的面容，深深吸了一口氣，凝聲說道「你再說一遍。」
邊長空抬起頭來，凝神注視著她的眼睛，他那一雙漆黑的瞳孔裡，沒有一絲的感情，他陰冷的說道「我說，殺你師妹的人，是我。」「不，我不信！」白蓉大聲叫道「不可能是你！」
「為什麼不是我？」邊長空嘴角泛起譏嘲的微笑道「我在興盛城殺掉了幾十個人，在路又遇見了你的師妹，怕她們洩露我的行蹤，我把她們都殺掉了，我看那幾個小姑娘長得都很不錯，所以我……」
「夠了！」白蓉尖聲叫了起來道」我知道不是你！你不要亂說話！」她疲倦的搖搖頭說道「你走吧，走得遠遠的，我不要再看到你。」
「我不走。」邊長空居然大大方方的坐了下來，他嘴角帶著笑意的直視著她的眼睛說道「我要做的事情還沒有做完，我怎麼能走呢，你不吃這些東西，你不跟我走，我……哈哈哈，當日那個許先怎麼對你的，我怎麼對你。」
白蓉聽了這話又羞又憤，眼頓時燃起了怒火。她冷冷的看向邊長空，邊長空也正掛著冷笑看她。白蓉神色掙扎著說道「你到底想要怎樣？」
「你是要你老實聽話，帶我找到你的師姊，我放過你。」邊長空看著她說道。
「你休想！我算死了……啊！」白蓉驚慌的看著邊長空，他正伸手作勢，抓向她的裙裾。邊長空盯著她惡狠狠的說道「你不想給你的那些師妹報仇麼？你死在這裡，又怎麼能報仇？」
「真的是你殺的？」白蓉的心有些驚慌了，現在的邊長空跟昨夜裡那個謙恭知禮的漢子千差萬別。若說殺人的是面前這個兇惡的邊長空，她倒是真的有些相信了。
邊長空仰天打個哈哈，笑道「那還有假！告訴你，我一年不知道要殺多少人，想當年，老子不高興時，一天殺……」這謊話一開了頭，自然又兜回到老路去了，虧得邊長空當即發覺，乾咳了一聲之後，便把後面的半句話給嚥了回去，算是沒有把日殺千人的牛皮給說出來。
「你要是不聽我的話，我也會殺了你！」邊長空兇惡的盯著白蓉說道。只是他的眼珠在亂轉，半點殺機也沒看出來。若非是白蓉出道經驗尚淺，早已經辨認出他說話的真假。剛剛聽他說得狠毒，白蓉心當真是又驚又怕，胸腔裡怒氣起伏，只是自愧著「我真是有眼無珠，怎麼會把這個騙子看成好人了？唉，若是……竟然跟他……跟他……日後還有什麼顏面再去見地下的眾位師妹？恐怕若是那些師妹們泉下有知的話，定然是不會放過她的。」
「你吃不吃？」邊長空仍然是在嚇唬著她道「再不吃我可要動手了！」
白蓉掙扎著要站起身來，可是她的法力被封，此刻又坐得久了，免不了是腿腳發麻，剛一起身腿一軟，卻又直接摔倒在地。她咬緊了嘴唇，重又爬起來，面現出了堅毅之色說道「我不餓，不吃了，走吧，我帶你去見我的師姊們。」她此刻的語氣變得平靜了，在頃刻之間，當仇恨取代感激之後，便在心發了芽，她便從一個柔弱的女子變成了堅強的戰將，白蓉明知眼下是硬抗不得的，索性也將計計，同意帶他去見師姊們。
邊長空心歎息，這誤會可是很難澄清了，只是眼下為了救她性命，也顧不得這許多。反正黔州城他是不會進的，至於白蓉說的那個翠林峰的分院，他是絕對不會靠近的，那些白蓉的師姊妹他也是說什麼不見的。只要到了地點以後，把白蓉放到客棧，然後再花錢托人傳話好了。
白蓉自然是不肯讓他背著了，堅持著要邊長空折了一根樹枝來支撐行路。一個多時辰裡，兩人才走了幾百步，邊長空此刻是急得直跳腳，眼看著日頭已經是升將來，這樣走下去也不知要什麼時候才能趕到黔州府。邊長空不由得噁心來，他暗自想到「既然今天做了壞人，何必還顧忌這許多？乾脆兇惡到底好了。」想到這裡他不由分說的將白蓉一把抄起，直接背了後背，也不理她的爪擰牙咬，攬著小狸便施展起迅捷術來，仍是向著黔州府的方向飛奔而去。
這一路的風波不提，等到第七日的頭，兩人終於是奔入了黔州府的地界。此時天剛過午，站在城北郊的一處山頭俯視下去，見一帶碧水由西向東的穿流而過。這正是黔州城憑依得名的黔南江，傳聞此處本無江水，此地也多是荒山黃土了無人煙，後來大周朝破滅，許多大周朝的遺老遺少一路逃難至此，那時此地土地貧瘠，大周遺民過得淒慘無。後來有仙人路過，不忍心看他們受如此苦難，故而引水如何，形成了跨越黔州的條大江，因那位神仙姓南，故而被稱作黔南江。
遠遠看去那城邑店肆林立，舟船相銜，高牆峻宇，巷陌縱橫。好一座繁華的城鎮！黔州府城因地勢的絕佳位置，故而成為整個黔州的心。黔州地界多山，行路多有不便，然而黔南江的支流卻是遍佈整個黔州，故而形成了四通八達的水道。
少有人知道的是，羅生教便是發源在這黔州之，而且羅生教知黔州府的地勢之利，便早早的佔據了此城。然而江湖的各大正道門派又怎麼可能容得下它？因此聚集了大量的江湖好手來此清除羅生教的駐地，羅生教的教主便發令門下所有教徒全力趕赴黔州府應戰，而翠林峰等諸派卻是主動進攻，完全是佔了先機，在調集了大量俠士的趕赴黔州府，便直接奪回黔州府羅生教的總壇。
那知羅生教見事不可為，便將黔州地界的教徒拆散轉為游擊戰，完全的放棄了原本的總壇，再將各種的分壇調動了起來，加緊了對各州的侵蝕，一時間雖然是丟了黔州的總壇，卻是將整個大宋國境內的勢力擴大了不少，這也讓江湖的各大派疲於應付起來。
此時大宋國的皇帝與大遼已經是開戰，正是征戰正忙的關頭，自然是也沒工夫管這偏遠黔州發生的這一場爭搶，故而任由這正邪兩派人馬鬥得天翻地覆。
邊長空和白蓉並不知道黔州府現下是個什麼狀況，見到城鎮都是在心鬆了口氣。邊長空心動念，只想怎生找個偏僻的客棧把白蓉安置下了，再托小二去找尋翠林峰的諸人。如此自己可以撒手不管了，之後便是一路奔向渤海城，準備最後的出海事宜。
白蓉此時伏在他的身後，也是正在籌謀著，她是在想要怎樣穩住邊長空，讓他帶著自己直接去見師姊們，然後將他一舉拿下，從而報仇雪恨。
兩人此時是各懷鬼胎，自然是都不說話了。邊長空將法力沉入雙腿之間，快速的展開迅捷術，直接從山背後尋了一條小路下去。這黔州的景致果然是與北方的那些州府大有差異，四面看去，但見雲嶺相接，峰射日，竹林一片連著一片，青翠而茂盛。蓊鬱的林木之，突石孤巖飛踞，森然之狀，動人心魄。邊長空無心瀏覽風景，只是在樹林奔跑跳躍，行到山峰段時，突見綠葉叢裡，一角竹樓隱現輪廓。
此刻那草房的頂，卻是正站著一個黑衣之人，正警戒的查看著四周。「竟然是羅生教？」邊長空一見慌忙的收住腳步，雙足在泥地滑出了兩丈多遠。白蓉不意想他竟然會在急跑停步，不由得驚叫了一聲，立時便引來了敵人的目光。邊長空急忙的一個側閃，直接向灌木躲藏起來，見那漢子輕飄飄從房頂躍落，向這邊急奔而來，不由得也是心叫苦。
這當真是怕什麼便來什麼。唉，時運不濟，背到家了。眼下已經沒有退路。身邊帶著兩個累贅，他可沒把握跑得過那黑衣漢子。一邊歎氣，邊長空一邊凝聚法力，施出金甲護身咒來。只頃刻間，散發著金光的薄甲便將小狸和白蓉都包裹在內了。
那羅生教的漢子甚是謹慎，奔到邊長空前面二十餘丈便收步了，他口念誦著咒。只聽得虛空悶響一聲，便似是空氣裡突然打開了一扇門，一隻小小的猴兒憑空跳躍出來，四肢趴伏在地。這猴兒全身鮮紅之色，皮毛更是艷麗之極。
邊長空一見大感緊張，他見識過羅生教眾人的手段，深知他們的法術厲害，尤其是羅生教養的那些異的蟲子，實在是難纏得狠。眼前的這隻小紅猴看起來玲瓏可愛，說不定又是什麼可怕的殺人利器，畢竟這麼異的猴子，只一眼便可以看出來是洪荒異種，絕對不是一般的靈獸。只見那猴子」吱吱」的輕叫兩聲，四足著地的向這邊跳躍而來，邊長空的心跳愈急，兩眼不霎的望著它。週身的法力凝聚胸口，急轉到兩臂之，他把一隻手掌舉起來對準了猴子。
這樣躲藏的日子，小狸也是經歷得多了，此時完全不用邊長空吩咐，她自己疊起兩隻小小的手掌，自覺的摀住嘴巴，似乎是在說「爹爹，我不說話。」
眼見著那隻猴子縱躍到兩丈開外，邊長空渾身顫抖，法力已經是催到了掌心，只待那猴子再前進幾步，便要發出火球來將它轟殺。猴子全然不知危機正在面前，「啪！」的大跳了一步，便在此時，碧葉叢裡，一發雞蛋大小的火球激飛出來，正擊在它的面門之。這是邊長空在山修煉數月的成果，威力以前要大得多了。邊長空滿擬猴子了這一招後，便當仆地而死，可是他卻是想錯了，這猴子畢竟不同於那些山的野獸也普通的妖獸。
那團火球打在猴子身，一個火星也沒砸出來，便瞬息沒入了猴子體內，什麼痕跡也沒留下，便跟泥牛入海一般。邊長空立刻便傻了眼，從來都是妖獸野獸怕火的，哪裡知道事情會是這樣的結果？聽見猴子『唔！』的尖叫一聲，又發急的彈出兩團火球過去，雖然都是擊了，但仍然是肉包子打狗。
背後的白蓉心暗罵道「這個淫賊真笨！那猴子的身子是紅色的，分明便是有著防火屬性，你卻還用火球去攻擊它，真是傻到極點！難道他看不出來這乃是火雲邪猴麼？這種洪荒異種本身是生活在地火岩漿一旁的。」可是她哪裡知道，這個倒霉的淫賊從來也不曾履足江湖，更不是這方天地土生土長之人，他長這麼大除了金絲猴之外，哪裡見過這種週身通紅的猴子？因此雖然是空自冤枉背了兩口沉重之極的黑鍋，經驗見識其實卻是低得不足讓人一笑。
火球術沒有用？這該怎麼辦？邊長空全沒想到猴子居然能夠抗拒法術，只道是自己胡亂習練，這火球術的威力反而變低了。眼見那猴子已經是發現自己的蹤跡，待張口發出尖鳴，不由得心大急，法力急沉直下，口低聲的念起了法決。「……神兵急火如律令，敕令！疾！」邊長空掐印輕聲叫道。
「波」的一聲輕響，那猴子站立的地方突然陷落下去，一個剛好容納住它的泥坑便將它吞沒掉了，柔軟的濕泥瞬間沒過頭頂。那小猴兒還來不及發出什麼聲音，剛張開口便被泥漿灌了進去，瞬息活埋在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