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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2節

此刻的她,與當初我在張宿秘境之中瞧見的那個紅衣小女孩非常的像,那張乾淨俏麗的小臉兒,還有清澈得如同湖水一樣的雙眸,簡直是一模一樣,儘管她看上去大了許多,差不多有十六七歲的樣子,但我敢肯定,她肯定就是上一次離別之後,就再也沒有露過面的朱雀。
她,回來了麼?
馬一岙瞧見我的臉色變化,又聽到了這稍微有些相似的語音,顯然是猜出了什麼來,於是看向了我。
我朝著他點了點頭,示意沒有危險。
馬一岙是個識趣的人,點頭說道:「好,你們聊,我去那邊走走。」
說罷,他朝著旁邊走開了去,而身穿紅衣的朱雀,朝著我這邊又走近了一些,然後打量著我,好一會兒,方才說道:「能把你臉上的那東西給撕掉麼?」
我沒有說話,只是將人皮面具給撕了下來。
瞧見我真實的面容,朱雀彷彿陷入了回憶之中,而我瞧見她那像洋娃娃一樣精緻的面孔,心中卻浮現出了一種荒唐的感覺來。
曾幾何時,我們曾經親密無間,是能夠將後背交給對方的戰友。
朱雀曾經無數次拯救我於死亡的邊緣,幫著我戰勝一個又一個的強敵,並且相當於我的半個師父,給我解答了許多關於修行上的問題,讓我在快速成為一個還算合格的修行者。
她還手把手地教會了我古妖族的語言。
然而在一次黃泉引的設伏之後,她消失無蹤,而再後來的時候,她又與白虎走到了一起來。
從此之後,我們再也沒有聯繫。
即便是後來我再一次地瞧見了秦梨落,但是那個時候的她,已經再也沒有一體雙魂,關於朱雀,已經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一點兒印記。
不過無數次午夜夢迴的時候,我都會想起這個女孩兒。
我會想起一個叫我「大聖哥哥」的人。
那是我最美好的記憶。
但是此時此刻,再一次瞧見她,我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陌生感,這種陌生感像是毒藥一樣,吞入喉間,讓我有些窒息,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此刻的心情,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我像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有些慌張,腦子裡想著自己可以嚴肅一些,又或者平靜一些,如同以前一樣。
但我終究還是沒有能夠做到。
朱雀看我半天都沒有說話,歎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對我的出現,很意外?」
我這時方才反應過來,摸了摸臉,上面還有藥水的印記,我擦了一些,然後說道:「沒有,當初白虎跟我說的時候,我就知道她一定能夠幫你把法身給要回來的,恭喜你。」
朱雀說道:「但是你看上去,並沒有那麼高興。」
我說有麼?
朱雀說道:「你還是那個樣子,有什麼心事,都寫在了臉上——是因為那法身並不是你幫我找回來的,所以你的心情才會這麼低沉,對麼?」
我搖頭,說不,不管是誰幫你找回來的,你能夠變回你自己,這就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朱雀說那就是因為我跟白虎姐姐走在了一起,對麼?
我想了想,說道:「有一點兒因素吧——我總感覺白虎不像是什麼好人。」
朱雀忍不住笑了,說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對她那麼戒備。
我說以前?你是說齊天大聖麼?
朱雀看著我,眼裡面流露出了幾分哀傷來,長歎一聲道:「先前的時候,我以為你就是他,後來的時候,我才漸漸明白,你不是他,他也不是你,他走了,就再也回不來了,無論我做什麼,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聽到這話兒,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內心裡一陣翻騰,有種說不出來的情緒浮現出來,呼之欲出。
我控制住了自己激動的情緒,笑著說道:「你能夠這麼想,那是最好不過。」
我這麼說著,心中卻莫名有些難過。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朱雀心裡面的難過,方才會如此。
而朱雀這時也抬起了頭來,對我說道:「對了,你應該見到秦梨落了吧?」
我點頭,說對,在港島的時候,跟她見過面了。
朱雀有些驚訝,說那為什麼你們沒有在一起?你們不是戀人麼?整天跟這個小馬哥待在一塊兒,別人都傳聞你們兩個出櫃了……
我沒想到她還懂得「出櫃」的意思,不由得苦笑起來。
看得出來,我們分開之後的這些時間裡,她學到了很多的東西。
我歎了一口氣,然後說道:「一言難盡。」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她形容我與秦梨落之間的關係——分手了麼?我並不覺得,當初分別的那一吻,殘留的香氣和溫度,讓我感覺得到秦梨落對我還有感情在,但那麼決絕的話語都說了出來,我這會兒跑過去糾纏,顯然是沒有意思的……
而且我現在的情況,也容不下太多的兒女情長。
所有的一切,很難一言以蔽之,只有隨它而去——有緣天涯相見,無緣對面不識。
朱雀看著我,好一會兒,方才說道:「我知道你對白虎姐姐一直都有所防備,但是她現在所作的事情,我覺得是很好的,甚至也是你當年一直以來的理念——對不起,我又說錯了,是大聖哥哥當年的理念,但我覺得,作為一個夜行者,你也應該能夠理解的……」
我說白虎做的事情?你是說夜復會麼?
朱雀點頭,說對,夜復會,這是一個能夠團結所有夜行者的團體,在這個人類主導世間一切的世界裡,它的出現,能夠讓所有備受欺壓的夜行者擁有一個可以依靠的組織,讓我們不受到欺負,甚至可以翻身做主人,不再擔心人類的圍剿,和突如其來的追殺,能夠讓我們所有的夜行者,在白天的時候,光明正大地出現,而到了那個時候,新世界也將來臨……
我看著朱雀,就像看一個誤入傳銷組織的故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情緒在。
憐憫、悲哀、憤怒或者難過,種種複雜的情緒混合在一起,讓我最終沒有辦法去打斷,或者插嘴說任何的事情。
我讓她將這一整套理論說完,等到她結束之後,問道:「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