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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節

「只見到人吃肉,不看到人挨打」,這話兒當然不是對馬一岙說的,但對於傳統的修行者來說,他們還真的是只看到了夜行者的天賦異稟,卻看不到夜行者的生命早衰,以及命運多舛,這艱難的一生,就如同過獨木橋、鬼門關,稍不注意就會跌落深淵了去,無法自救。
我還算是好的,很多擁有夜行者血脈的人,甚至都還沒有覺醒,享受到片刻的力量,就因為各種各樣的病症而悲慘死去。
所以說,成為夜行者,既是一種幸運,也是一種不幸。
這個要看你怎麼想。
兩人一番輾轉,抵達了中英街咱們這邊兒的一個小鋪面裡,逕直往裡走,轉過一道迴廊,在一個小木門前,馬一岙三長兩短地敲著門,如此三次之後,裡面吱呀一聲,露出半個頭來,看了我們一眼,面目表情地說道:「找誰?」
這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人,小眼睛大腦袋,戴著一副古板的黑框眼鏡,嘴唇上面滿是細碎的絨毛,瞇眼打量人的時候,充滿了戒備和冰冷。
馬一岙伸手,一把按住了門,然後往裡推去,口中說道:「找老歪。」
那年輕人趕忙堵住門,口中說道:「這兒沒有你說的這個人。」
馬一岙停住腳步,然後似笑非笑地看著對方,凝視了好一會兒,然後說道:「我知道你是老歪的內侄鄭勇,還知道你剛從鄂北老家過來投靠他不久,他既然願意帶你在掮客這一行裡面走下去,應該是跟你說過了一些規矩,也應該告訴了你,哪些人的門是不能攔的。我給你三秒鐘的機會,讓開門來,不然我不會再幫他教你——三、二……」
這是我第一次感覺到馬一岙表現出了的威嚴和氣勢,在他那鏗鏘有力的話語之中,我也感覺得到這個還顯得有些稚嫩的年輕人在緊張和顫抖。
這個時候的馬一岙,就像一把出鞘的刀。
鋒芒畢露。
沒有等馬一岙數到一,年輕人就放開了手,然後側著身子,讓開了一條路來。
馬一岙看了他一眼,拍了拍那年輕人的腦袋,然後說道:「年輕人,多學點東西,沒有錯的。」
年輕人身子繃得很緊,低下了頭去,沒有說一句話。
我卻能夠感覺到他低眉順眼下去的一瞬間,眼角處露出來的微微寒芒。
我都能夠感覺得到,馬一岙這種老江湖更是如此,但他並不介意,而是帶著我往前走,又走過了一條狹窄的樓梯,我們來到了一個看著像是庫房的門,推開門往裡走,我瞧見裡面有好幾個格子間,裡面有男有女,大部分人正在忙忙碌碌地打著電話,邊說話邊記錄,看上去十分熱鬧。
一個體型如同熊貓般的中年胖子瞧見我們,迎了上來,問道:「你們找誰?」
馬一岙平靜地說道:「找老歪。」
那中年胖子眉頭一抬,瞥了一眼我們的身後,沒有瞧見把門的鄭勇,便瞇起了眼睛來,低聲說道:「我就是老歪。」
馬一岙盯著他臉上的油光,幾秒鐘之後,緩緩說道:「胖子,我見過你們老闆,知道他長什麼樣。」
那中年胖子有些意外地抬起頭來,臉色恭敬,拱手問道:「敢問您是……」
馬一岙一直在打量他,瞧見他的眼神往左邊一處地方瞟去的時候,沒有再跟他囉嗦,而是一把將人推開,大步往左邊的裡面走去,而被一把推開的中年胖子則大聲叫道:「有人搗亂!」
話音一落,立刻從兩邊,一左一右衝出來兩個彪形大漢。
這兩人的身高都超過了一米九,這樣的高度在當時的南方著實是不常見的,而且他們還穿著打籃球的紅色背心,露出一身油亮的腱子肉來,氣勢洶洶。
馬一岙目不斜視,逕直朝著左邊的那道門走去。
他對這些人置之不理,是為了有氣勢,而攔住這兩人的責任,則落到了我的手上來。
若是以前,這樣兩個比我高一頭的大漢惡狠狠地朝我從來,我肯定是趕忙跑開,能逃多遠逃多遠,但此時此刻,我的身份不同了,心境自然也產生了變化,瞧見這兩人的身體素質雖然不錯,甚至還懂得一些修行之法,但都是些打熬筋骨的外功,算不得登堂入室。
對付他們,我並不怕,當下也是深吸一口氣,以頭足為乾坤,肩膝肘胯為四方,手臂前後兩相對,以意領氣,以氣摧力,先是一個戳腿飛去,將一人的長拳擋住,然後騰身而起,雙拳相並,砸在了另外一人胸口。
那人哪裡料得住我的身手這般靈活,氣力如此剛猛,給這並拳下去,不但停住了衝勢,而且整個人都往後騰空而起。
砰!
他重重地砸在了一面牆上,那並不是一面石牆,而是木板,結果挨上了去,就直接砸出了一大窟窿來。
隨後我雙腳落地,八方發力,通身是眼,渾身是手,三兩下,就將另外一人打得跪倒在地了去。
一切發生得是如此之快,當這兩人被我解決之後,中年胖子方才驚醒過來,大聲喊道:「阿水,阿水快來,有硬茬子。」
話音剛落,一個身形勻稱,臉上有道刀疤的年輕人出現在角落。
他的眼神銳利凶狠,宛如蒼鷹翔於半空之中,看誰都像獵物。
一把塗了黑色顏料的匕首,在他手中。
如同一頭獵豹,這個年輕人彷彿隨時都要撲上來,咬我們一口。
這是一個讓我感覺到很不舒服的對手,我有些緊張,下意識地去摸藏在腰間的軟金索——這玩意就連見多識廣的馬一岙都不知曉是什麼東西,甚至都弄不清楚它到底是什麼材質,還跟我開玩笑,說難不成你天命所歸,這東西就是那「如意金箍棒」?
不過在沒有確切認知的情況下,我更願意按照它的特點,將其稱之為軟金索。
平日裡的時候,它也的確像是一根捆褲腰的繩子,遠遠不如我屁股上面的那一小截尾巴來得突兀。
而就在這時,門開了。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走了出來,出聲制止了那個叫做「阿水」的年輕人:「好了,都停手。」
這是一個乾瘦的男人,四五十歲的年紀,頭髮又短又粗,滿臉皺紋,裡面似乎混含著細碎的刀疤,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的痕跡是如此明顯,卻又將這些歲月揉成了氣質,讓他顯得氣勢十足。
這個鷹鉤鼻、深凹眼,眼神深邃的男人走了出來,先是喝止了自己的人之後,又朝著馬一岙拱手,說馬兄弟,別來無恙,裡面請。
馬一岙盯著他,好一會兒,方才緩緩地說道:「知道我的來意麼?」
男人苦笑,說知道,我知道你想聽我的一個解釋,不如進來,喝杯茶,我跟你慢慢講。
正文 靈明石猴第五十章 心有慼慼難自抑
在我的想像中,作為一個販賣消息的掮客,自然是長袖善舞、八面玲瓏的人,氣質至少也應該是一個笑容可掬的商人,但沒有想到,他居然是這樣一個霸氣外露的男人,而且他還讓我想到了以前讀書時看過的一部電影主角。
《跛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