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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節

當天太晚,我們並沒有立即啟程,直到第二天,馬一岙才帶上了我,以及死命纏上來的肥花,再加上馬丁,一行四人,踏上了前往贛西北部的火車。
98年的時候,火車還沒有大提速,晃晃悠悠,出韶關往北,大雨便至,雨幕連綿,讓人的心情都濕漉漉的。
這是一場幾十年一遇的特大暴雨,從六月份就開始一直纏綿,據報紙上面講,長江、嫩江、松花江等幾大流域都相繼湧現出汛情,防汛工作十分嚴重,火車上不斷有人議論著汛情,有人憂心忡忡,有人事不關己,至於我,就好像是初嘗了男女之事的小年輕,對於修行這事兒執著得很,一有機會,就凝氣養神,或者打坐周天,勤奮得很。
馬丁一開始的時候,對我並不在意,等到了湘南境內的時候,方才感覺到不對,悄聲問馬一岙:「這個,是……」
馬一岙只是點頭,卻並沒有說什麼。
我不確定馬一岙是覺得周圍人多眼雜,怕隔牆有耳,還是尊重我的隱私,總之他並沒有給馬丁一個確定的答案。
不過這也使得馬丁對我的態度發生了轉變,變得客氣了許多。
當然,更多的時候,這個男人顯得十分沉默。
沉默而邋遢,這是我對他最大的印象——他的身上總是散發著古怪的味道,頭髮油膩,裸露在外的皮膚黑乎乎的,隨便搓一下都能夠有厚厚的污垢,衣服好像很久都沒有洗過,酸臭無比,這樣的形象,直接蹲街邊擺個小碗,說不定都能夠討到十塊八塊的。
然而對於這種情況,馬一岙卻毫不在意,彷彿完全聞不到對方身上的味道一樣,搞得我雖然有心想問,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奇人多怪癖,我可不想犯了人家的忌諱。
一路北上,抵達江州之後,大雨連綿,我們在火車站附近待了兩日,大雨漸小一些,方才往南邊的郊縣方向趕去。
大雨磅礡數日,道路摧毀,道路難行,我們來到了某個鄉鎮之後,就沒辦法坐車了,只能靠步行。
一路下來,我發現了肥花除了貪吃之外的另外一個特點,就是話多。
她總是愛抱怨,一會兒說路太爛了,泥巴又多,一會兒又說這雨下得沒完沒了,估計進山沒多久,就又要下了,我們別太激進,要想好避雨和晚上住宿的問題,嘮嘮叨叨,很少有停下嘴巴的時候,弄得馬一岙都受不了了,忍不住說道:「要不然,你先回市裡去吧,我們自己去找就行。」
肥花趕忙搖頭,說這怎麼行?我不在,你們要是出了事可怎麼辦?
馬丁冷冷說了一句:「你不在,我們更安全。」
肥花聽到,當下就哭了。
她嗚嗚地哭著,然後說道:「原來我在你們心中,居然是這樣子的……」
她哭得稀里嘩啦,腳步卻沒有停下,緊緊跟著我們。
瞧這模樣,彷彿是怕我們把她甩下。
然而這般沉默一會兒,她又開始叨咕叨、叨咕叨起來。
我們早上從市裡出發,中午兩點多的時候下了班車,就在一路走,一直走到了傍晚時分的時候,來到了一處山坳子前,遠處有一個在雨中飄搖的小村莊,掩映在淡淡的薄霧之中,馬丁這一路過來,都在勘測地形,一會兒用造型古怪的角尺測量遠方的山梁,一會兒又用看風水的青銅羅盤確定方向,且停且走,顯得十分投入。
而這個時候,肥花也適時地停下了嘮叨,亦步亦趨,不敢出聲。
倒不是她懂事,而是給馬丁惡狠狠的眼神盯怕了。
到了這裡,我們行進得就有些緩慢了,因為並不是太懂得馬丁需要做的事情,所以我被派著去不遠處的高坡放哨,觀察四周的情形。
對於這個任務,我並不排斥,走到了四五十米外的坡頂上,那兒有一棵樹冠茂密的香樟樹,我嘗試著攀爬了一下,感覺並不費力,經過這幾天的鍛煉之後,我的身體比以前輕靈矯捷許多,三兩下,就跟猴子一樣,攀爬到了樹頂之上去。
我爬到了樹頂上,望著村莊的方向望去,那是一個經濟並不發達的村子,三層兩層的小磚房不多,反倒是土坯房處處可見,此刻正值晚飯時間,家家做飯,炊煙裊裊。
我盯了好一會兒村子,又將注意力望向了山林那邊。
儘管雨幕如絲,但也許是夜行者血脈的緣故,使得我的視力加強,能夠看得更遠,許多並不在意的景物,也會湧入眼簾之中,十分深刻,清晰明瞭。
就在我來回巡視的時候,突然間,我瞧見幾百米外的林子邊緣,似乎有幾個人影在晃動。
此刻夜幕降臨,天色昏暗,但我瞇起了眼睛之後,卻瞧得仔細。
的確是有人在那兒晃動,我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就瞧見有人將一棍狀物體高高舉起,然後朝著另外一人猛然砸了下去。
那一下十分果斷堅決,我就感覺被砸的那人彷彿很痛苦地哀嚎一聲,倒在了地上。
他一動也沒有動,彷彿死去一般。
而行完凶之後,拿棍子的那人彷彿感應到了什麼,朝著我的這個方向望了過來,僅僅停頓了兩秒鐘,他便與身邊的同伴潛入了林子裡去,而我給那人一瞪,就好像是胸口給人擂了一拳似的,忍不住向後一仰,就從七八米的樹上摔了下來。
砰……
我跌在樟樹下的爛泥草地上,泥水四濺,好在我身體結實,除了暫時的疼痛之外,倒也沒有傷到別的地方。
不遠處的馬一岙瞧見,走過來喊道:「侯漠,你怎麼了?」
我吃力地從泥地裡爬了起來,連滾帶爬地往下跑,一邊跑,一邊喊道:「殺人了,殺人了。」
馬一岙快步走到了我的跟前來,伸手扶住我,說道:「冷靜點,什麼殺人了?」
我指著山林深處的方向,將剛才瞧見的事情跟他說起。
我這邊說著,遠處望山看水的馬丁也走了過來,耐心聽完之後,望著遠處黑黝黝的山林,對馬一岙說道:「怎麼,要管?」
馬一岙有些糾結,問我道:「那幫人下手,非常狠?」
我點頭,說對,一棒子下去,毫不猶豫。
馬一岙摸著下巴,說慣犯啊,看起來不像是衝動殺人,一定是有前科的……
馬丁皺眉,說那又如何?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小馬哥,你得想想,這種事情自然會有吃公糧的人去辦,你自己師父還躺在醫院的床上,生死不知呢,你還有閒心去管那點屁事兒?
他苦口婆心地勸著,而就在這個時候,遠處打來了兩道強光手段,晃了一遍之後,落到了我們幾個人的身上。
緊接著有帶著當地鄉音的話語響起:「你們幾個,大晚上的,在這裡淋著雨幹嘛呢?」
正文 靈明石猴第二十四章 連環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