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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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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是古道歷經災變後極為普通的夜晚,但對朔方城和落雁鎮的居民來說,卻又是既不平常的一晚。
鬼門龍王停泊在離朔方城外兩百里的五艘戰船趁著夜色悄然啟航,五艘變二十艘,一個時辰不到破開城門,朔方城失守,吳霽雲戰死,五姑姑下落不明。
據說吳霽雲在死的時候,身體依然巋然不倒,手中的佩刀插進城石半丈,眼睛一直盯著落雁鎮的方向,到死也未能瞑目。
那晚同他隕落的另一名將星是吳南山,被兩名身份不明的刺客殺死在中軍大帳內,十萬大軍攻打落雁鎮的步伐被延緩了一個時辰,在這一個時辰裡,三座大營全軍出動尋找刺客未果,而從朔方城趕往落雁鎮的兩萬援軍趕到,苦苦支撐到所有鎮上的核心力量退回到翠微閣後,迎來了氣勢洶洶的十萬分水關大軍,三萬餘名將士全部戰死,六姑姑下落不明。
當我和衛君瑤趕到落雁鎮的時候,那裡迎接我們的只有一座被分水關發洩過怒火後的廢墟,大禁山林法沒有被毀,卻被重兵把守,蚊蟲不入,飛鳥不離。
離開了落雁鎮之後,我和衛君瑤找了艘小船沿著古道河水順流飄蕩,沒有終點,沒有目標,直到在路上遇見了正在打劫的貓頭鷹,這漫無目的的旅程也暫時劃上了一個終點。
貓頭鷹自從災變和李雲飛失去聯繫後便幹起了水賊的勾當,在離著雲溪域外三百餘里,帶著不到五十個弟兄專門打劫來往的商船,那天我和衛君瑤船行此處,被他手底下人攔住,在被我出手殺光之前,貓頭鷹才出現,二者相見,才將我和衛君瑤留了下來。
「雖然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都在趕著水賊的勾當,但是落雁鎮那邊的情況我可全都一清二楚,遭此大難,你們哪也別去了,就在這留下,只有有你們兩個在,不愁不能東山再起。」
在貓頭鷹的寨子裡,三人相對而坐,衛貓頭鷹給倆一人沖了杯熱茶,然後坐在一邊,神情唏噓地說道。
我悠悠地歎了口氣,看向貓頭鷹道:「出來這麼久,怎麼不見你去找我?」
貓頭鷹的臉上閃過一絲苦澀,「天下大局未定,我也是藏了私心,才想自己單干的。」
可隨即又笑道:「看來我的選擇是正確的,你們在這安心住下,附近的巡河軍我都已經打點好了,這裡很安全。」
不等我開口,衛君瑤點點頭,「幫我送封信去吳山吧。」
「我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看著衛君瑤說道。
衛君瑤自那晚以後便換上了黑袍,時常將自己照在斗篷下面,本就沉默寡言的她話也變得更少,我知道她不是因為這次的戰敗而失落,只是因為吳霽雲的死,給她帶來的不小的打擊。
「如果當初我選定的人中沒有吳南山,許多事情也許就不會這樣了。」
衛君瑤披著披風坐在斷崖邊上,看著腳下滾滾流淌的河水,神情悵然。
「許多事情重來未必都是朝著好的一面發展的。」我坐在她身邊安慰道。
衛君瑤轉過頭看向我,白皙的臉頰帶著無盡落寞,我看在眼裡心疼,下意識地拿手在上面輕輕拂過,可是未等手離開,衛君瑤的纖手已經伸了上來,按著我的手背,將掌心離著她的臉頰更近了一些。
「為什麼不讓我通知吳青山,你是在擔心他也變節了麼?」衛君瑤側著臉,緊緊貼著我的手問道。
我搖搖頭,「我怕走漏風聲,如果現在將吳將軍陷進來,咱們可是連最後底牌也都丟了。」
衛君瑤點點頭,可又隨即歎了口氣,「風雲變幻,沒想到我會走佛面尊者的舊路。」
「他是他,你是你,有朝一日,我還會讓你變成君臨天下的吳山公主,讓古道之人對你只能仰慕,而不能褻瀆。」我淡淡道。
衛君瑤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口吐微蘭,輕笑道:「都寄人籬下了,還這麼樂觀。」
「那是。」我昂了昂頭,「堂堂吳山公主給我做媳婦兒,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感覺到爽的事情,只要你在我身邊,別的都不算啥。」
「爽?」衛君瑤像是不解地皺了皺眉眉頭,可緊接著粉拳就砸了上來,「流氓!」
貓頭鷹給我們安置的地方雖然安全,可是以我和衛君瑤目前的狀況來看,安逸並不適合我們,我和她坐在斷崖上聊了一下午,決定第二天就離開這,去西南,去那個盛滿無數半聖屍骸的峽谷,尋求讓我踏入半聖,讓衛君瑤的實力更勝一步的機遇,只有這樣,等未來鎮臂高呼之時,才有立於不敗之地的籌碼。
而且我們也商量過,鬼門龍王拿下朔方城,雖然對外依舊掛著他的大旗,但我和衛君瑤卻心知,這不過是掛著羊頭賣狗肉,朔方城內必定陰兵密佈,北關早已敞開,九泉府的大軍隨後都可以揮師南下,以我和他們的糾葛來說,這個時候就更不能冒頭,一旦出現在他們的視線當中,所要面對的,將會是永無止境的逃亡生涯。
打定了注意後,衛君瑤臉上的陰霾也被一掃而空,再度恢復成了那個曾經雄霸一方,令整個黃河故道顫抖的吳山公主。
不顧貓頭鷹的挽留,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和衛君瑤離開了水寨,穿過雲溪,直朝著西南境進發。
而之所以行程如此匆忙,則還有一個理由,那就是被困在大禁山林發的玉姐等人。
大禁山林發可將半聖困住,但是難保古道之中也有懂得魯班術的高手,我必須得趕在他們破開大陣之前趕回去,如果連他們也一同出事,那以後就算我能東山再起,又有何意義?包括在朔方城療傷的霍老太還有淮北等人,他們也需要我。
小船順流而下,到西南邊境總共還有需要數天的時間,我和衛君瑤兩個人在船上也算是好好休息了幾天,每天都是相偎著看日出日落,斗轉星移,盡量一點點將心中戰敗的負面情緒衝散,經歷了這麼久,我也明白了人只要還活著就得站起來往前看的道理,縱使沉寂在過去中對自己和未來是一點用處都沒有的,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讓吳霽雲那些將士們白死,用敵人的鮮血,來祭奠他們的英魂。
當船行第五天的時候,航向已經偏向西南的直流,離開主航道,空氣到了這裡陡然下降了不少,披著貓頭鷹給我倆提前準備的厚重冬衣,兩個人站在船頭,看著兩岸蒼白的景色,衛君瑤歎道:「過去的那麼多年裡,吳山之所以能一直保持相安無事,主要也是因為在古道四大勢力中又個不成文的規矩,但凡有人佔據了吳山,就要負責西南一帶的邊防,特別是那條死亡峽谷,每年都不知道要投入多少兵力和軍餉浪費在那裡,它是一個巨大的累贅,也是一個隨時都會危險迸發的地方,所以自打我掌管吳山以來,就很少有人覬覦這片土地,我也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來了,上次的時候,正好遇見顧老,顧老雖然瘋瘋癲癲,但是卻唯獨記得我,曾將一塊從峽谷裡帶出來的碎石交給了我,也正是因為這塊碎石,他才能活著從裡面走出來。」
第四百八十六章 雪狼群
衛君瑤說著雙手盤上脖頸,取下一串用紅色絲繩吊著的一塊黑色不規則石塊,交到我手上說:「就這個東西。」
石塊捏在手中,並沒有特別的感受,和普通的石頭無異,很難想像就是它能幫助一個一隻腳踏入聖境的人從危難中逃脫。
「再往前走就要進入鬼嬰的封鎖線了,真不知道他到底發現了什麼,竟將整個吳山的精銳都部署在了西南,莫非他的野心是想染指古門背後的世界不成?」
將石塊交到了衛君瑤手中,衛君瑤有郡主府的通行令,倒不擔心路上會被為難,只是她不能露面,畢竟她這張臉在整個吳山不說盡人皆知,最起碼不少將領還是見過的,雖然只是一眼,但也足以讓人無法忘卻,銘記在心頭。
鬼嬰在這裡佈防的兵力要遠超我們的想像,只是剛剛進入西南境內沒有多深入,一層又一層架在河面和陸地上的關卡便接踵而來,這些士兵雖然在這種天氣裡被凍得夠嗆,但是明顯上面下了死命令,每一艘船就要攔下細細檢查,光是關口排隊都等了好久,這愈發讓我覺得,西南之行來對了,鬼嬰在這裡一定藏有不為人知的陰謀,或許和成聖天機也有莫大的關聯。
越往深入走,溫度就越降的厲害,又往前行駛了兩天,天空中已經飄起了鵝毛大雪,兩岸堆滿了厚厚的積雪,河道結冰,船是不能坐了。
「以前這邊雖然冷,但是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
衛君瑤裹著厚厚的黑色披風,將一頭青絲幹練地紮了起來,站在漫天風雪中,目光盯著西南的方向,眼眸深邃,口吐微蘭。
「我怎麼感覺是峽谷那邊出了什麼問題。」我站在她一旁說道:「鬼嬰費盡心思將吳山奪到手,又迅速將其勢力擴大,或許他真的是對古門背後的世界產生了什麼意圖,畢竟傳說聖人歸墟後都去了那裡,應該不會是空穴來風。」
衛君瑤攏了攏披風,點點頭道:「按你之前所說的那個什麼君朔的實力來判斷,作為九大無極魔的下層食物鏈都能和真正的聖人過招,而且還有逃掉的可能,你要知道,聖人之下,皆為螻蟻,即便是無限於接近聖人,那也是螻蟻,對聖人無言,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將其毀滅,我估計那個人的實力應該已經介於聖人和非聖之間,現在想想或許連顧伯都不是他的對手,而九大無極魔其他強於他的,很有可能都是聖人,不然他在見到聖人時,也不會如此的淡定自若,除非他對聖人早已習以為常。」
我聞言駭然,那晚在空中的戰鬥我到現在還歷歷在目,無論是君朔還是和尚的手段都是我前所未聞的,黃河古戰之後大量的修煉心法缺失,這裡的人們無法以力證道,修煉成聖,只能靠功德供奉來彌補,可是聖人是不死不滅的,如果南溟真的有聖人,還不止一個聖人的存在,那整個世界將是一個多麼恐怖的存在。
但是衛君瑤好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輕輕說:「世間的聖人是固定的,他們每一個的出現都帶著特殊的含義,只有其中一個遁入空虛,永不會再歸反時,天道才會再創一個新的聖人來取代他的位置,那裡即便是有聖人也不會多,一界或許只有一個,就像那個和尚一樣。」
兩個人沿著河道漫步在風雪中,四周零零散散地看能看到一些人家,衛君瑤告訴我,西南盛產一種體型巨大的雪狼,皮毛濃厚,遮風御寒的效果特別好,生存在這裡的通常都是獵人,捕殺雪狼再賣到其他地方,當中利潤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