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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4節


「你怕了。」我淡淡道。
聻漸不置可否地說:「現在這個時候,由不得我萬事不多加小心,三岔灣我就不去了,等你將白家先者說服,可以去河邊的廢棄渡口,到時我自會親自帶著人交到你手上,你覺得如何?」
我點點頭,「渡口見。」
聻漸帶著戰船離去,所露出的空蕩水面上,二爺爺撐著烏篷船出現在視線當中,阮青就站在他的身後,看著我垂眼說:「抱歉。」
我笑著搖了搖頭,縱身躍到烏篷船上,站在二爺爺的身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發現他先前的冷漠稍有緩解,想了想,說:「我有我的苦衷。」
二爺爺擺擺手,沒有接我的話,一邊撐動著手上的船蒿將小船逆流划行,一邊淡淡說:「見到白老鬼之後,替我捎句話。」
「什麼話?」
「晾屍崖不能去,鎖河大陣也沒用了,讓那些苦命的人塵歸塵,土歸土,早點安歇吧。」
我詫異地看著二爺爺,而他也側過臉,深深地看著我說:「你娘就在晾屍崖等他,他要是去了,觸動了因果,將死無葬身之地。」
第四百六十四章 雪中舊人
「我,我娘在晾屍崖?」
時隔這麼久,再度聽見我娘的消息,我嗓子眼裡就跟紮了根針一樣,喃喃地看著二爺爺說:「她怎麼會在那,又為什麼要對付我爺爺?」
二爺爺將頭轉了過去,淡淡說:「有什麼話,你還是見過你爺爺之後再問吧。」
「我真的能再見到我爺爺?」我激動道。
「嗯。」
烏篷船載著三人行駛在浩瀚如海的九獄九泉,水中掙扎的陰魂我已經看的麻木,倒是阮青的臉上微微有些激動,我沒有問她,但可以猜到,估計對於她來說,上次回到人間,可能是數百年甚至是千年前的事了吧。
「二爺爺,金小發現在怎麼樣了。」
船行至拐彎處,我想起上次和金小發見面的場景,忍不住開口問道。
「億萬冤魂受災,我怎麼會單獨記得他的下落。」
二爺爺語氣不善,我也不好再繼續追問下去。
災後的九獄九泉分不清方向,更辨別不了位置,孤舟偏行至一汪在流淌河流中的死水時,二爺爺止住了船行說:到了。
這一片水域波瀾不驚,翻滾的河水像是有意識地避開這裡,並且水流清澈,站在船上看,還能瞧見一些紅色的鯉魚在水下緩緩游動,和周圍渾濁的河水形成鮮明的對比,看起來極為不協調。
「不管你這次去三岔灣怎麼樣,以後以後都不要再蹚九泉府這灘渾水,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二爺爺把話說完,抬起腳輕輕跺在了船板,看似無意的一個動作,整支船卻開始左右劇烈搖晃,就彷彿被巨浪推動,我和阮青身形不穩,齊齊落下了水。
清水裡的鯉魚收到了驚嚇,飛快似打著圈的亂竄,我和阮青在落水後第一時間翻了個身,繞過魚群游向水底,但不知道為什麼,在波動水流的手掌不經意接觸到這些紅色鯉魚時,我不由得想到了一個人:紅鯉。
但這個念想卻也只是一閃而過,趕等反應過來,一股龐大的水流攪著身體直接就竄到了河底,再經過漫長的暗流湧動,腦袋驀的浮出水面,卻沒有見到陽光,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鵝毛大雪。
每年的冬季都是大部分黃河流域的枯水期,上游冰封凍河,下游河水枯竭,漫天的大雪將河床鋪成了一片肅白,我從水窪裡翻出身,渾身濕漉漉地站在風雪中,卻聽得身後「嘩啦」一聲,阮青的腦袋也浮出水面,喃喃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片刻後,水花四濺,阮青的身子在水中一躍而起,穩穩落在雪地中,腳踩著積雪的「撲簌」聲,聽起來格外的舒服。
二人在河床中停留了片刻,找到了去三岔灣的路,便踩著厚重的積雪上岸,一路走到三岔灣,三岔灣依舊死一般的寂靜,茫茫的冰雪蕩去了死氣,也遮掩住了斑駁的牆壁上被洪水沖刷的痕跡,漫天肅殺和冷清撲面,不由得暗歎了口氣,折身朝著爺爺的老宅走了過去。
「有人來過。」
站在爺爺老宅的院門口,阮青盯著一趟從外到院內的腳印,輕聲說道。
我點點頭,心中隱隱開始愈發的激動,直接推開門,邁步跨入院中,剛喊出一個「爺」字,就看見眼前的房門洞敞,屋內省著一堆火,火堆上架著個鐵壺,旁邊坐著個人,是姚半仙。
姚半仙身上的襖子已經破的露出了泛黃的棉花,悠悠地圍在火堆旁,看見我站在院子裡,歎了口氣說:「進來暖暖吧。」
跟阮青一同走進堂屋,才發現屋子裡被白色的牆漆重新粉刷過,除了老舊的桌椅,又新添了一張木板床,床上鋪著破爛的棉被,應該是姚半仙住在了這裡。
「坐吧。」
姚半仙從屁股下面抽出一張毛巾握在手裡取下了燒開的水壺,放在地上,又拎起一壇紫砂罐掛在上面,罐子裡盛著肉湯,不大會兒的功夫,香氣四溢,肉味瀰漫。
我聞著久違的飯菜香,不知為何,眼眶一紅,眼淚就順著眼角淌了下來。
「殘魂不用進食,多久沒有吃過肉了?」姚半仙拿勺子攪拌著肉湯問道。
我咬著嘴唇搖搖頭,沒有說話,眼睛盯著姚半仙說:「我爺爺還好麼?」
「好的很吶。」姚半仙笑笑,「不過你這一回來,怕是好日子也到頭了。」
我微微一怔,轉頭看了眼阮青,才發現她這一路似乎被凍得不行,過著濕漉漉的裙子緊靠在火堆上,不停地打著哆嗦。
「你,你怕冷?」我詫異道。
阮青白了我一眼,「我又不是殘魂,是活生生的人,為什麼不怕冷。」
我聽完幡然醒悟,殘魂可以感知溫度卻感覺不到溫度給身體帶來的感知,而阮青雖然是古道中人,但不管經歷多少輪迴,修為再高,卻是實打實的肉身,怕冷也在情理之中。
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餘光裡姚半仙已經顛著勺在嘴裡咂摸著湯的味道,然後瞇著眼睛發出一聲長歎,「好啊,想不到我這破宅子裡還有能讓堂堂朔方城城主羨慕的東西,看來古人常說,華屋萬間,夜臥不過五尺;縱有臥榻三千,只得一席安寢,誠不欺我老頭子啊。」
「你都知道了。」我聞言說道。
姚半仙又喝了口湯,哼了一聲說:「你在那邊鬧出這麼大動靜,我想不知道都難。」
我微微地歎了口氣,「那我爺爺呢,他也知道了?」
姚半仙一聽臉上恢復了正色,將湯勺放進了壺裡,拍了拍手說:「你爺爺一直在關心你的事情,知道你這次來肯定是受人指使,但也知道有些事情靠躲是肯定躲不過去的,現在正在和你們白家的那些長輩商量對策,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回來找你。」
「白家先者真的在這裡。」我喃喃道。
「不光是白家先者,還有一些人也都在這,等老頭子把肉吃完,或許你爺爺就該到了,到時將你引薦給他們,就算是正式白家見面,成為白家的一份子了。」